北宋仕途-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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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议之争越来越激烈了,司马光回到府邸也因为这件事没有了修史的时间,没有办法的他只能三日一疏,上书要求官家克己复礼,万莫失了君臣大义。御史台几人弹劾欧阳修更厉害,连带韩琦也难逃弹劾厄运。韩琦身为宰相,没有办法,只能一纸奏书,称病在家。政事堂没了首脑,一时难以办事,与御史台诸人耗上了,也在朝堂上力争起来。官家每天给吵得烦透了,怒骂不已,之后好言劝回宰相,才不至于令政事瘫痪。也因为这样,使官家这个大宋天子大大不满御史诸人的行为!
城门失火,池鱼遭殃,沈欢不愿司马光在这件事过于得罪了皇帝,没有办法的他,只能让濮议之事尽快定论。按照历史方法,当然是糊里糊涂取得太后允许称皇考的诏书。这是一种比较令人难以启齿的手段,很不光明,若是事败,也难逃职责。历史上皇帝与韩琦等人也是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兵行险着,毕竟拖了十八个月的濮议,整日争吵,也令人难以承受。如今濮议提前一年开始,争了半年,估计官家也开始有挫败感了,若恼羞成怒,尽责反对派,估计他的老师司马光也难逃贬谪!
既然如此,就由他提前唆使这个比较阴暗的法子吧,只是教唆而已,至于如何行事,与他无关。而这唆使的对象当然不可能是司马光,若与司马光提起,此君还不甩他耳光!既然如此,就偷偷地去点醒司马光的对手吧,反正暗地里谁都不知道,估计被点醒人也不至于会说出去,毕竟此事是不能宣诸于口的!
那么,这个唆使的对象算来算去,最合适也就欧阳修而已。皇帝在深宫,不能直接相见,也不能通过赵顼敲打,此人还是太年轻了,谁知道能不能接受这种法子,没有手腕的他也许会怒斥沈欢一顿也说不定;另外韩琦是宰相,又不相熟,难以想见。欧阳修就不同了,他能直接影响皇帝,加上沈欢与他的弟子苏轼相熟,可以通过这个关系求得一见。
苏洵的病一直持续了十多天,到九月底时才见好转,苏轼终于有空与沈欢一道喝花酒了。酒席上沈欢多次表达对欧阳修的无比景仰之情,感叹恨不能与之一见。最后苏轼终于忍不住露了口风,说可以通过他的荐介令他们相见。于是他们找了个欧阳修公休的时间,打着求教学问的名头,一道进了欧阳参政的府邸。
“子贤,老夫欲见你多时,没想到你与子瞻倒是相熟上了!”欧阳修捋着长须,哈哈大笑,尽是宽慰。他给足了沈欢面子,把他接到大厅相见。
沈欢小心地打量着欧阳修——这个宋代的伯乐,这个名传千古的一代文宗,久仰多时的老者,终于让他见着了。欧阳修一袭青衫,儒雅风度,面目清奇,风流有致,虽已有老态,精神依然矍铄。
“能见永叔先生一面,是小子的荣幸!”沈欢半是恭敬半是恭维地说道。
欧阳修呵呵笑道:“老夫也是久闻你的大名了!特别是阅读了你的《唐诗选鉴》之后,更是极欲见你一面。”
沈欢道:“选鉴里颇多小子胡乱之言,若有得罪,还请永叔先生见谅!”
“你指的可是书里批评老夫之言?”
沈欢不禁赧然,上次炮制《唐诗选鉴》,因为涉及宋词发展脉络,不由提到了宋诗,因为欧阳修是文坛领袖,目标大,也就成了他的赞誉与攻歼的首选,虽也颇多赞誉,不过也批评他诗风过于简单,说理太多,读来如读文章,失去了诗歌的风韵。这些都是他根据后世的某些观点写就的,如今面对真人,倒有点惶恐了。
一旁的苏轼发觉了沈欢的别扭,不禁哈哈笑道:“子贤不必多心,欧阳老师玩笑着呢,他与苏某提到过,说你持论公允呢!”
“正是!”欧阳修倏地正了脸色,“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之所论,诚是老夫为诗缺陷,这是事实,倒也不必隐瞒。如今思索,老夫也只有惭愧而已!往后作诗,定当以子贤之言为戒!”
沈欢见欧阳修说得诚恳,不禁暖心,欧阳修为学之道,异常严谨,也善于虚心求教,他记得欧阳修的一则小故事说庆历新政失败后,欧阳修被贬为滁州太守。此后,他时常闲游山水,并与附近琅琊寺的智仙和尚结为好友。为便于他游览,智仙和尚带人在山腰盖了座亭子。亭子建成那天,欧阳修前去祝贺,为之取名为“醉翁亭”,并写下了千古传诵的散文名篇《醉翁亭记》。文章写成后,欧阳修张贴于城门,征求修改意见。开始大家只是赞扬,后来,有位樵夫说开头太啰嗦,便叫欧阳修到琅琊山南门上去看山。欧阳一看,便恍然大悟,于是提笔将开头“环滁四面皆山,东有乌龙山,西有大丰山,南有花山,北有白米山,其西南诸山,林壑尤美”一串文字换上“环滁皆山也”五个字。如此一改,则文字精练,含义倍增。
他堂堂一个太守,朝廷命官,连樵夫的话都能虚心接受,如此人物,做起文章来,哪有不成功的道理。这也是沈欢颇为佩服他的地方。有宋一代,他觉得能当得文坛代表的人也就欧阳修与苏轼了,其他或多或少颇有缺陷。眼前的欧阳修,名列唐宋八大家,除去唐朝的两位,可以这么说,后面五位几乎都是他一手指导提拔上来的,而得他真传的当属苏轼!
欧阳修倏地问道:“子贤,你说老夫诗颇多缺陷,当有不足论之势,那么,老夫所填之词,你认为如何?”
沈欢一愣,一时不好回答起来,《唐诗选鉴》因为是诗选,他在附录宋代部分,更多提到的也是诗歌,尽多批评,也是为了突出宋词的特殊,不过倒没有深论词人之词,只从理论上进行了预告而已。如今欧阳修问及自己对他词的评价,一时为难了,说好不是,说歹亦不是。
欧阳修道:“子贤不必顾忌,该说即说,老夫也想听听你这个诗论大家是如何评价的,也好让老夫今后多有借鉴!”
说实话,后世流传欧阳修之词也不少,不过经典也不多,王国维对他倒颇多赞誉,竟然硬生生把公认为柳永写“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蝶恋花》说是欧阳修所作,原因是说柳永没有这般思想境界。沈欢觉得这理由太过荒谬了,辛弃疾说“为赋新词强说愁”,文章诗词,有时候写起来也颇有出作者深意的东西!
微微摇了摇头,沈欢从玄想中清醒过来,扭头看见苏轼也一脸希冀地看着他,不禁说道:“永叔先生之词,承五代清丽,却多有深意。不过在下认为,公于词一道只得一句尔!”
“哦?”欧阳修微微一笑,捋了捋胡子,示意沈欢说下去。
倒是苏轼沉不住气了,惊讶地道:“只得一句?子贤,此言怕是过了吧?欧阳老师词作深为清婉,苏某读来也觉口齿生香!”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沈欢喃喃念道,“唯有此句当得千古传诵!”
“哈哈!”欧阳修大笑起来,“不愧是沈子贤,深合老夫之意。不错,所以词作之中,也唯有此句最为老夫满意!”
苏轼不服地道:“我觉得欧阳老师那描写西湖的《采桑子》亦很不错,西湖美景,刻画生动,令人不胜神往。”
沈欢道:“可惜总为附和‘西湖好’三字,颇多雕琢,少了几分天然之气,又尽是应景之作,以在下‘词别是一家’之意而论,确实难以令在下赞同!”他也不怕别人说他狂妄了,反正欧阳修并不是记仇之人,干脆就放开心怀一一说来,他脑子里好诗佳词不少,拿出来也能震住他们。
欧阳修点头道:“子贤在诗词之道果然下了苦工夫,所持言论,大是令人眼前一亮,也有新意。子瞻,你可得好好学着点呀!”
苏轼呵呵笑道:“敢不从命!前些日子学生还与子贤豪情填词几首,可惜确实比不上子贤,往后定当多多努力,迎头赶上!”
欧阳修来了兴趣:“可是子贤作出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正是!”苏轼玩味笑道,“当日子贤可是得了美人赏识呢,可惜他不解风情!”
沈欢想起当晚情形,不禁苦笑。欧阳修见状也笑道:“还是年轻好呀!想当年老夫……唉,不提也罢!”
沈欢见切磋完毕,正事该一一上台了,开口道:“在下刚才所说诗词,不过是一个人胡言乱语而已,永叔先生在这方面毕竟还是我大宋第一人的,特别是文章一道,比唐之韩愈亦不逊色!为我大宋学子文人所景仰!对了,永叔先生,我有一朋友开了一个印刷作坊,近日与在下提起无可印之书,不知先生是否有把以往所作诗词文章印刷出来的意思?若能成书,必令我大宋学子大为欣喜,更能传学生文章之道,有教化之功!”
“印刷?”欧阳修沉吟一下,“老夫虽不敢说学究天人,但之前亦为文数百篇,兼之诗词不少,上下十数万字,若要印刷,恐怕力有未逮吧?”
第四十九章 献策
沈欢听得对方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不禁大喜,道:“永叔先生请宽心,晚辈这朋友的印刷术非平常雕版可比,十数万字的书每月能印好几万册!”
“什么?”欧阳修震惊不已,“好几万册?”
苏轼问道:“子贤,可是最近开封城里的新华书馆?”
“正是!”沈欢说道,“是我一个朋友开的。 //”
“那就没有疑问了!”苏轼转而向欧阳修说道,“老师,这家印刷馆看来与子贤说的一样,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印刷法子。他们书店所卖之书价格便宜,质量上乘,以前买一本书的钱如今能买上差不多十本。早些日子学生就替老师买了好几套呢!”
“原来如此!”欧阳修感叹不已,“子贤,如此有利教化的利器,何不让你那朋友把此术献予朝廷,也好让朝廷教化天下万民!”
沈欢一听差点又要摇头,怎么这些官员一听到有好东西就要替朝廷占为己有呢,难怪商人都害怕官员,他们所谓“大义”一出,有时候还真只能乖乖把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献出来,还是无偿的。
“永叔先生,晚辈朋友也考虑过此事,他认为献予朝廷也不过是多印几本书而已,若给有心人掌握了这些技术,秘而不宣,以此抬高书籍价格,于民于己都没有利!如今他自己经营,一律把书籍价格规定为一百文钱,总是方便了不少文人士子。另外他有着莫大的雄心壮志,想要把书籍生意做遍整个大宋角落,等过了几年,价格稳定后,他将会无偿向天下之人公布此术,让文人自己都能印上书籍,令我大宋文化功业更上一层!”
欧阳修听得沈欢一通解释,不由叹道:“子贤,你这位朋友高风亮节,非常人可比呀!”
“他也是个读书人,家传经营,却一心要方便天下读书人!”沈欢看似替周季吹嘘,其实不无自誉,毕竟新华书馆更多的是由他做主,说几年后免费提供活字印刷术,也不是空口白话,他认为几年之后估计也会有人琢磨出印刷术来,那时候的书也就很便宜了,没什么赚头,还不如干脆免费公开技术,还能换个好名声!
欧阳修沉吟一下才道:“既然子贤的朋友看得起老夫,要把老夫文稿辑录成集,当然得共襄此举!过几天由老夫整理好再派人给子贤送过去,如何?”
沈欢大喜道:“多谢永叔先生!另外,晚辈的朋友说了,以后都有规定,凡是所出之书,著者还在的都会提供稿费予他!”
“稿费?”欧阳修变了脸色,“子贤,老夫是这般为利之人么!若提钱财,老夫还真不把文稿给你们了!”
沈欢不慌不忙地道:“永叔先生,晚辈当然不是特意惹你恼怒。可这是书馆的规定呀!”
“就说老夫不收吧,免费奉送给他的!”欧阳修不以为意地说道。
沈欢叹了口气道:“永叔先生俸禄几何?”
欧阳修道:“虽不至于家财万贯,却也足矣!”
“未做官之时呢?”沈欢又问。
欧阳修迟疑一下才道:“勉强可度日!”他幼年失孤,家境贫寒,还是母亲一手拉扯大的,为学时连买纸的钱都没有,只能成为古代在地上练字的名人之一。不过他也不以此为羞,依然大方老实地回答。
“正是此理!”沈欢拍掌说道,“像永叔先生未发达时困窘处境,我大宋天下想必有不少人吧!其中也不乏才学之辈!若今后有机会出书,虽未发达,但能凭此稿费,也能救济家用!永叔先生这趟若不收取稿费,他日士子文人闻之岂不是也要跟随?这样一来可就都要硬着头皮放弃这些能救济家用之财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稿费一项,全是个人努力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