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恋长安雪-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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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她语结。
梨落冷冷道,“你果然不忍心。”
“我只是……”
“既然如此,回去吧。”梨落毫不留情道。
“国师,”花葬眼中晕着微微的水渍,“求你,让我再想想。”
梨落负手,“是救,还是不救。”
她说不出话。
“倘若要救,现在就把东西交给我,”梨落道,“若是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若是怕自己会后悔,若是担心一切会无法挽回,”他顿了一顿,似乎在给她充足的考虑时间,“你大可不必继续下去。回去长安,三日之内,定会有人同你联系,取走那东西,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曾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你不会记得任何,包括永寿的记忆。”
她摇头,“不,别这样说……我不能……”
梨落似是无视花葬的艰难抉择,“回去长安,你依然可以做回那个长安城里明媚的姑娘。就像,就像一年前你从华胥回来一样,所有关于华胥的记忆,你都不会再有,你将什么都不会记得。”
花葬痴征,似是徘徊于梦魇的尽头,找不到出来的路。
她会回去长安,她会如往常一样生活,就像一年前从华胥回来。
“华胥?”她皱眉。
记忆里那段白梅花的清香逐渐清晰起来。
她去过华胥!
她一早就认识均息孤息二人了!
模糊的人与事开始在脑中交杂,她的心突突地跳起来。
这一次,她感觉到了巨大的无力感。
连四大公子都牵扯了进来,这绝不是偶然,否则她也不会从华胥回到长安,就失去所有的记忆。
那人,他究竟要做什么呢?
如此大的一个局。
寄晚书曾说,这场局,牵扯了几百年的事。
他说之后的结果不是她能担得起的。
他说她会后悔。
他说这会是一场更深的罪孽。
她突然就想起祭天仪式前,她曾同北归尘大吵了一架,之后,北归尘,就那样死去了。
她一直以为,他那样对她,只是不小心流露出了对她的真实看法。
他不想让她救他,他不想扯入她。
所有的谜团都在拉她下水,只有他,在努力地将她往外推。
他们都说是他在保护她。
此刻,事情的脉络逐渐清晰。
她从没有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他对她的保护。
原来不是从他死时,才做出不要她救他的决定,是他从一开始就策划好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发展,他同她吵架,令她心灰意冷,独归长安,无心亦无力管永寿之事,那么所有的麻烦,就都与她沾不上边。
他甚至怕她不会听话,不惜说谎,先后让国师梨落与寄晚书两人来阻止她。
可她,太迟钝了。
她了悟地太迟了。
其实寄晚书和无心早就告诉过她,北归尘,在保护她。
他二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北归尘知道的,绝对比她多。且不说寄晚书,单就无心来说,无心同她说的话中,无一不透露着“北归尘知道全部”的意思。
是她太迟钝,才把他们口中北归尘对她的保护单纯地理解为不趟这次浑水。
他哪是只单单不想她趟这次浑水,他分明就是早洞悉所有,要将她永远地带出这一切!
是她自己拼了命地往进钻。
枉费了他一番心意。
耳边又萦绕着那个小孩天真诡异的童声,姐姐,你想逃么?
她想起风情肆意的男子曾笑着问她,花葬,你认为,你逃的出此局么。
在遥远的彼岸,那里的红花盛开地宛似一地的鲜血。无心曾说,花葬,你果然,永生逃不离。
“弘安……”她唇色苍白,“弘安志……弘安十年至弘安十八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梨落笑了笑,“你看出来了?”
“是什么?”她艰涩地问。
“撰写弘安志的史官对一些事情的猜测,弘安初建时,明珠帝便明确规定过,史书所载,均由史官独立完成,可加个人评析,历代帝王,不可干涉。”梨落道,“所以当时的史官在撰写弘安志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于是他把它记了下来。”
“所以其实我看到的弘安志,是被人为地破坏过的么?”她问。
“做工很精良,”梨落点头,“可以看出,修改那本书的人,很用心。除了弘安十年到十八年之间的过渡有些过于跳跃,其他的地方,完全没有破绽。”
“跳跃?”花葬问。
“嗯,跳跃。”梨落道,“之所以说跳跃,很有可能是修改那本书的人自己也被史官的猜测吸引,手下自然有些疏忽了。或许,史官的猜测,对修改那本书的人来说,更多的不是吸引,而是震惊,悲愤,以及更多的,不可言说的情绪。”
“那么,”花葬的声音有些干涩,“那个猜测,是什么?”
梨落淡淡一笑,殿前垂杨的影子顺着日光,披到他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真真是祸国的风华。
“一个对常人来说,有些不可思议,但却是真实发生过的猜测。”
“所以说那不是猜测,是真实的?”花葬急急地问。
“可以这样说,”梨落道,“那位史官很聪明,竟然从历代的野史中,发现了与弘安志中重叠的部分,确切的说,是与当时的清潋皇妃不可想象的相似度。”
“清潋皇妃?”花葬忍不住道,“北归尘的母妃?她怎会同历代的野史扯上关系?难道她同四大公子一样,经数朝,活了百年?”
梨落凌厉扫她一眼,“你问题太多了。”
“国师大人,”花葬咽了咽口水,“告诉我。”
“我可没有发现她的年龄有什么异样之处。”梨落望天。
“噫,国师,你就告诉我嘛!”花葬继续死缠烂打。
“都说了没有异样了。”梨落继续望天。
“我不信,你也活了不知道几百岁了,你肯定知道什么!”
梨落不再望天,继而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花葬,然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
花葬大喜,正以为梨落准备松口时,却突然发现了事情不对的地方……
梨落的目光……
很是熟悉……
她咽了咽口水,让她死死吧!别拦她!那分明就是同无心一样的目光啊!赤果果的鄙视啊!
“……国师。”花葬垂泪。
“这世间,”梨落道,“大抵只有公子均息那样的人才能忍受你这样迟钝的智商。”
“……国、国师,”花葬道,“别这样说,我还会吃饭。”
“吃饭?”梨落道,“你是说你在吃的方面很敏锐?”
“……”
梨落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我说的有点多了,你考虑的如何了?”
花葬心一横,“我再问一个问题,就告诉你答案。”
“我不会给你选择。”梨落冷冷道。
“真的只问一个!”
“不要跟我谈条件,”他不再看她,“你没有资格。”
“是是是,我是平民您是国师,”花葬开始满嘴跑火车,“国师是什么样的人啊!威武霸气,举世无双!胸怀苍生,体恤黎民!绝顶聪明,无人可及!”
梨落大跨步走远。
花葬一看,得,马屁也别拍了,梨落的耐心已经宣布告罄。
她再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她都不能自私地让北归尘孤独地徘徊在另一个世界。
“国师留步!我想好了!”她大声喊道,然后静观梨落反应。
梨落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没有反应。
果然老狐狸,花葬哀叹。
“好吧国师,”她妥协,“我选择救他。”
梨落仍是在朝着与清心殿愈来愈远的方向行进。
花葬又道,“我向那人求得一枚红花,将此花置于北归尘心上三寸,三日之内,他即可醒转。”
梨落驻足。
她小心地掏出红花,表情认真,就像呵护着她的所有。
“他那样保护我,也该是我为他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梨落的声音冷冷传来,“他不需要你的偿还。”
“并不只是偿还,”花葬轻声道,“我想让他知道,花葬,不是一个薄情的女子。”
梨落转回了身,“知道了又如何?事情很快会发展地一团糟。”
花葬摇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只想救他。”
“好。”梨落不知何时已行至她身侧,“拿来。”
花葬吸气,将红花递给他。
红花完全脱离掌心的那一瞬,从心底,涌出了巨大的悲伤。
就好像成千上万亡魂的泪水,在她心间,汇聚成河。
那样荒凉。
梨落接过红花,闪身进入大殿,“就此别过,你好自为之。”
她终是结束,或是说开启了这一切了么。
从此刻起,她真的,就再也不用再背负对北归尘的记挂了么。
她欠他的,终是都还清了么。
所有的所有,从此刻,真的开始运转了么。
是不是真的有不可挽回的错误。
大殿内,梨落取出了北归尘襟中明珠,旋即将红花置在了他心上三寸之处。
红花瞬间燃起,红色的火焰,妖异且美丽,带着无法言说的苍凉。
有飞雪瞬间纷扬于殿内。
神力自红花中溢出,缓缓注入北归尘心中。
红花的火焰在减弱,但那种蚀骨的悲伤,丝毫未减。
花葬看了看天,本来晴朗的天,顷刻变了颜色,整个天地都被笼罩在了深沉的墨色中。暗夜里,是谁提一盏莲灯,眉目清冽,款款而来?
身后燃着炽烈的火焰。
花葬缓缓蹲了下去,泪水无可抑制,一滴接一滴地,掉落在地。
她看到一方衣角,是白色的。
抬眸,白衣的男子眼神温柔,他撑了一把纸伞,眉目间风情万千,他俯身放下莲灯,空出来的手修长,如玉,在她面前
她看到他的掌心有红花的泪水。
他的脸色略微苍白。
却依然是足以令她溺死其中的风情与温柔。
她将手递给他,潮湿的双眸直直地看着他。
——只看到茫茫的雪,只感觉到深深的冷。
夜色无边。
心殇难言。
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薄情,薄情……”
那一瞬,天地仿佛也为之动容,白雪纷纷疯狂而下,夹杂着点点的红花。
长风苍冷。
她想起他曾说,只要你乖,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独步长安的。
他曾说,花葬,落雨了,不要乱跑。
他曾说,因为这里,不是人间。
他曾说,回得去么,再也回不去了。
他曾说,花葬,逃吧。
他曾说,我会让你得到的,只要是你想要的。
他曾说,花葬,花葬。
浮生若梦,一夜白头。
纵我薄情,耐卿无何。
薄情,你可知,无你在我身边,这人间,终也是孤冷。
雪很快积了厚厚一层,她看到宫人们惊慌失措地,想要离开宫城。
她看到他们想要逃,却被禁卫冷冷阻拦。
那么,她想要逃么。
如若,如若被囚禁,只要有那人,只要那人,他一直都在,无论风雨,不曾离开,他站在茫茫的夜色中,在纷纷的雪幕中,在她身后,只要她一回头,她一回头,就能看得到他,他对她温柔地笑,身后开了一地红花。他对她说,花葬,你想要,回来了么。
那么,就算逃不开。
她也愿意,就此沉沦,不复自拔。
那人的温柔,是毒药,她愿意,饮下这一杯,为他毒酒穿肠,为他肝胆俱裂,为他万劫不复。
她也愿意。
只要,只要她得到他一个回眸,那一定是,纵一瞬,也千秋。
假如,假如他给她一滴泪,假如她可以陪他一世白头,无忧无悲,终有她陪他看一场又一场的雪花吹。
从此明月落酒杯。
夜仿佛更深,雪仿佛更大。
谁的叹息自夜色中响起,“太迟了。”
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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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这货基本处于绝网状态。多谢么么哒的追(?????)么么哒
☆、第二十九章:红花泪
二十九°红花泪
在遥远的彼岸,那里的红花开得像鲜血,映衬着纷离的白雪。
水天相接处,青灯明灭,群山横叠。
铜铃声铮然而起。
无心道,“又有一人去了。”
男子虚弱地斜倚在梨花木的躺椅上,眉目间有几分倦色,但纵是如此,那薄凉的唇角依旧是微微上挑着,“六道轮回,本该如此。”
无心看都不看他,“得了,这话可别跟我说,你自己都不把轮回当回事。”
他苍白地笑笑,“无心这是在嫌弃我呢,还是心疼我?”
“我上辈子欠你的吧,”无心回过身来,正视着他,“说是嫌弃,无心岂敢嫌弃六界五族的神尊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