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恋长安雪-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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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淡淡看了他一眼,“二十年前的事?”
“是。”惊鸿笑得眉目如画。
“薄情?”无心转眸看向薄情。
男子微微点了头。
“亿万年前,珠沙被千年洗清了执念,下一季红花再开时,又轮回在忘川的身旁。后来,神界的千年为了忘川劈碎了生死轮,坠入冥界,珠沙从此不知所踪。那样温婉的女子,曾说会永远陪伴在忘川身后,可谁知,这,也只是猜不透的结局呢。”惊鸿眉间略略带了悲戚,“珠沙的执念,却隔了亿万年,再次浮现,这期间,冥界已经再次轮回,可以说,跨越了凤魂与神靥,那一缕执着,在人间,却再次流离了上万年。而薄情,也自降生在红花丛中时起,便背负了亿万年前的事。薄情度过了上万个春秋,珠沙,也流离了这么久。终于,”他妩媚地笑笑,“二十年前,薄情终于找到了珠沙执念所在。忘川加给他的使命,似乎是已经完成了。这终将是一场极深的罪孽呢,薄情制造了许多杀戮,一夜之间,未央繁华,俱成灰烬。数以千计条无辜性命,就那样,顷刻化为徘徊于三途川畔的亡灵。薄情素来残忍,只要是他想做的,又有什么能阻挡他呢。当然,薄情也并非尽是残酷呢,多次违背六道轮回,救下将死之人,薄情,你可知,这些加起来,到最后,又会是怎样大的天谴?”
眸若青玉的男子接了下去,“二十年前,受忘川神识指引,薄情找到了珠沙的执念,就在未央街,一个七岁小孩的身上。”无心拂了拂肩上落花,接着道,“他不知这执念为何会扎根在那小孩身上,正如他不知为何忘川会选择他一样。他只知道,珠沙,是他的执念。他所需做的,便是将珠沙残存在人世间的一缕执着化去而已,于是,他造了那场杀戮。飞雪长安,茫茫夜色,碧落飞檐铜铃,青灯次第燃起在未央街,斗笠蓑衣的小孩终于瑟瑟走来,一切似乎是结束了,可,这也只是开始罢。”
“他杀了那小孩,”那人笑着,语气轻淡,“因为他需要那小孩的身体给珠沙的执念一个完整的,足够的空间。”他的衣上,是雪,是红花,是肆流的鲜血在大火中灼灼不灭,“他记得他对那小孩说,你来了。”
夜色再次席卷而来,大雪下得极为凛冽,无风,红花自起,尽是妖冶的流离。
惊鸿看了那人一眼,“本来是为了珠沙造那场罪孽,只是如今看来,那人,从一早便知道,这只是他的劫罢。他放不下的,从来,便只是那个小孩。”
“他亲手夺去了那小孩性命,将她的亡魂束缚在三生石上。他违背天意,将那小孩囚禁在黄泉路上的驿站,碧落里。从那一刻起,那小孩,便已不再是她自己。”那人仍是笑着,悲伤肆意,红花一点一点爬上他的白衣,留下一片斑驳的泪痕。“后来,他带了那小孩,回到了冥界,残月皓雪,红花灯焰,十年光阴弹指而过,因受了他的庇佑,失去三魂七魄的小孩,也还是渐渐长大了。”他的眸中,悲伤被酿成久远,在大雪中被冻成冷冽。
“薄情。”无心唤他,嗓音低沉,缠着哀凉。
他继续说了下去,唇角漾着风华无双的笑意,“珠沙的执念在小孩体内一点一点增长,他开始害怕,怕这样下去,他会永远失去那个小心翼翼喜欢着他的孩子,他有时笑着看那个孩子的双眸,那里面,晕着纯真,晕着明媚,晕着对他的,深深的孺慕。可他,还是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影子。是上万年来,每一场大雪纷飞的梦里,素裙曳地的女子对他悲伤温婉的回眸。他清楚地记得那样的眼神,带着绝望,带着悲切,带着执着和誓死的执迷不悟。”长风渐起,男子的三千青丝散开,薄凉划过脸际,却是彻骨的冰寒。
“薄情,我就知道如此呢,”惊鸿轻轻一笑,妩媚如斯,悲戚如斯。“你终是背叛珠沙了呢。不过,也好呢,太过悲伤,总是不好的。我与无心,都希望你能看淡一点呢。”
无心点头,旋即祭出青玉箫,哀凉幽婉的箫音缠绕在三生谷,绵绵不绝。
那人伸出手来接了一朵落雪,微凉的雪落在微冷的掌,化不开的雪,化不开的念。“后来,他终于狠心将那孩子刺伤在弱水岸,长恨贯穿那孩子心口的一瞬间,他的心里,也碾过上万年的洪荒,他纵是不舍得,又有何法?他既然不愿将那孩子变成第二个珠沙,便只有承受失去那孩子的痛了。他知道,尽管那孩子的鲜血一点一点浸染了红花,可,那孩子,她得到了永生。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必将承受严酷的天谴,可对于他来说,他既薄情,又有何惧?那孩子回去了长安,以后的十年,他在那个永远只有月与雪的地方,透过冰冷的镜子,看着那个不复明媚的孩子。”他的嗓音悲伤,“他看到她满身鲜血地坐在冰冷的雪地里,四周空无一人,他不给任何再使她见到他的机会,他曾说,除非她死,可他,又怎会允许那孩子轻易死去,他夺去那孩子的生,却又赋予那孩子永生,呵,没有灵魂的永生,是他太过自私了罢,二十年前初遇时,他便抹去了一切未央街的痕迹,十年前他抛弃那孩子,也有意地抹去了一切谜题。聪明如那孩子,自是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想要她相信他从来都是不存在的。执着如那孩子呵,二十年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保留着对他的感情。他知道他不能再让她深陷下去,所以他有意地躲避,可是他内心撕裂一样的痛到底背叛了他,尽管知道有人设了一个局,想要见他,他还是去了,因为他知道那孩子一定在啊。他纵容自己,也纵容着那孩子,可以说,他纵容着那孩子在人群中窥视着他永不流露的情感。他以极轻极淡的一笔抹去了那一日在长安,那孩子见到他的记忆,那一刻起,长安也是大雪不息,他并没有打算令它停止,因为他想要看着这场雪,正如看着多年前的那一场素洁,一场生生世世化不开的劫。”
“再后来,事情有点脱离你的计划了么,嗯?”惊鸿笑问,掩尽苍凉。
“是呢,”那人转眸,风情流转,“是有点脱离了呢。”
“所以那人残忍地打散了那孩子的三魂七魄,只留下了一缕残破,再次植入三生石,他要令它,求而不得。”无心沉声道,“那人总是这样不肯放过自己,正如不放过前几日在弘安帝都,见了那孩子的记忆一样。那人以同样的手段,再次除去了那孩子的记忆。只是这次,那孩子没有醒来,那人,也已经很累了。”
“所以说,其实那人,并非薄情呢。”惊鸿缓缓道。
薄情撤下腕上白花,白花自他掌间,幻化出一滴泪的形状,“你也是明白了么。”他淡淡地问。
无心看他掌间泪滴,眸中微漾,“珠沙,也如你呵。”
“是呵,”惊鸿饮下一盏酒,眼眸晕着妩媚,“所以你怨不得她执念这么深。薄情,现在,你需要做出选择了。”
那人半晌没有应答。
清冽的箫音催开一片迷离,那人闭了风情潋滟的眸,唇角薄凉,“惊鸿,有很多年,我都未曾尝过你酿的酒了。”
惊鸿眉间的凤凰花忽然妖冶似火,他微微笑了,“果然,你选择忘记呢。”
“这样于你,又有何益处。”无心淡淡垂了青玉般的眸去,“只会更痛罢了。”
“你不必忘记呢”,惊鸿笑,“薄情,你总是自虐。其实,你只要给那丫头喝下这杯酒,她便不会再痛。她会忘记一切的云烟,而你,也可以抽出珠沙的执念,那白花完整了,你,不就解脱了么。”
“我不愿看着那孩子没有过往地继续存在呢,”那人蝶翼一样的眼睫沾了细雪,在长风中瑟瑟着,“她已经没有了灵魂,倘若再失去所有的记忆,生亦何乐。”
“也是,”惊鸿轻启薄唇,“可你若是忘记,对那丫头,会不会太过残忍?”
“即使不这样,”无心缓缓道,“对那丫头来说,也是一种痛楚。无尽的思念,无尽的相离。”
“替我斟酒罢。”男子眉间微微带了倦色,可他依然笑得江山失色,愈痛,愈不教人看出。
“薄情,你知道么,我有时看着这样的你,常常会感到彻骨的悲伤呢,”惊鸿用了淡的眼神看着慢慢饮酒的男子,“你总是这样呢,即使再痛,即使心中已千疮百孔,你也不会教任何人看出呢。是为何呢,你不允许自己脆弱么,所以你不折磨自己,便无法捱过凄冷的长夜么。一生太长,无尽的寂寥里,你又喝了多少红花酒了呢。”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慢慢掩入山涧之中,“你可知,我心疼这样的你呢。”
三生谷中大雪骤停,夜色缓缓褪去,风和水软,飞花灼眼。
而此时,在遥远的彼岸,那些原本凋谢了的,要等到下一个千年才能再开的红花,倏忽怒放,肆燃如火。
月光渐渐明亮,雪,也渐渐小了下去,以一种轻,淡的姿势,缓缓自夜空坠落。
茫茫的弱水之上,渡船人目光宽厚,欣慰地捋着长须,渡船上的亡魂,空洞的眸中瞬间燃起火苗。
孟婆摇摇头,低低叹口气,继续煮着一碗又一碗的遗忘。
青衣男子忍了眸里翻涌的墨色,缓缓转了身去,似乎不去看那人,便不会无法割舍疼痛,他淡淡地道,“薄情,你回来了。”
薄情,你回来了。
薄情,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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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分割线,惊鸿。
☆、第十三章:从此世上无珠沙
十三°从此世上无珠沙
红衣男子笑着看向对面的人,“薄情,味道如何?”
“几千年来,犹是如此呢。”男子的白衣太过优雅,耀得一旁两人睁不开眼,微微的肿涩感。
“嗯?那到底是好喝,还是难喝呢?”
那人似乎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拢了拢衣襟,侧身躺在了紫竹的美人靠上,“惊鸿,有一种感觉。”
惊鸿和无心都是脑中一紧,“怎么?”
“我好像忘却什么了呢。”
“你腕上白花哪儿去了?”惊鸿不动声色地反问。
那人用了风情万种的眸,风轻云淡地看了一眼一身青衣的无心,“你说。”
无心却是一脸无辜。
那人目光又优雅(冷冽)地扫向惊鸿,惊鸿立即大跨步和无心站到了一起,狂摇头表示不知情。
“很好呢,”男子伸出修长的手揉了揉眉心,“三生谷的酒可不是随便喝的……你们去一趟永寿。”
无心和惊鸿对视一眼,同时反问“做什么?”
“你们是活得太久了么,还是说年纪大了,多忘事了。那丫头这次没有醒来,你们去看看。”薄情闲闲吐出一句。
无心眸中一动,“薄情,你……”
惊鸿暗暗扯了一下他,旋即妩媚笑道,“那哪儿能啊!青青不是方才告诉过我们么?看来薄情你对这事儿,还挺上心呢。”
男子微凉的指节轻轻扣击着璧色的石案,修眉入鬓,美到惊心动魄。他笑得肆意,掩不住风华万千,“上心?你们都以为这是上心?”低沉的声音里不带一点悲伤,“薄情无心呢。”
惊鸿暗暗松了一口气,“是呢,六界五族的天人,又会对何事上心。”
“有一个人。”
无心抬眸。
“珠沙。”清浅的话语从男子薄唇中逸出,带了深深浅浅的悲伤。
无心胸中一片清明,看来,那人确实是遗忘了某些,然而不忘的,是宿命使然里的执念呵。
“要我们怎么做?”惊鸿问。
“那便是你们自己的事了呢,”那人淡淡笑着,“我只管结果。”
惊鸿暗暗翻了个白眼。
要他们俩怎么做?他俩怎么知道怎么做!
他娘的,惊鸿莫名哀怨,忘川把任务交给薄情,薄情倒好,直接一句话就又扔给了他们俩!
不过,好像不对啊。明明是他们俩自讨苦吃,用三生谷中的酒消去那人的一部分感情,否则他俩现在不知道有多逍遥呢!
“有意见么。”那人眼眸一转,流离万千飞花。
无心摊手,一脸正直(欠扁),“没有。”
“很好,”薄情闭上了凤眸,“去罢。”
惊鸿再次幽怨瞪了那人一眼,拉上无心就没了踪迹。
清风四起,那人缓缓睁开了眸,依然是倾倒众生的风情,他微微张开手,一滴泪在他掌间闪烁着,“珠沙,我好像,真的忘却了什么呢。”
泪滴化为白花,缠上他手腕。
“你什么时候,才肯回来呢。”
男子凉凉叹息。
“狂华?”无心看着宫殿的牌匾,低低道。
惊鸿抬头,大致瞥了一眼,“狂华炽月,是冥界之景。”
无心收回目光,“说吧。”
“我就知道你要问!”男子一脸哀怨。
无心保持着翩翩美男子的优雅姿态,理了理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