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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其实只恋长安雪-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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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葬后退了几步,轻轻说道,“并不。”
  “二十年了呢,”无心似乎并不介意花葬的疏离,仍是淡淡笑着,“你还是如此执着呢。”
  白雪忽然下得更为凛冽。
  花葬抬眸,她看到无心轻启了薄唇,说了一句什么。
  可惜她没有听清。
  飞雪疯狂,渐渐迷离了她的眼。
  一如当年。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
  “无心,你知道薄情么。”花葬轻轻问道。
  对面的男子没有应答。
  花葬固执地问着,“你知道薄情么?”
  雪中的男子淡淡转了身,凤眸流离了身旁大片大片的红雪。
  透骨的哀伤。
  花葬浅浅一笑,“无心,这雪真大,真好。”
  男子仍是沉默着,悲伤爬上他胜雪的白衣,折煞了长安的盛世繁华。
  “无心,你其实从未背对过我,是吧。无心,你看,这雪真的是太大了,我竟都看不清你了。”花葬垂眸,轻浅的语气中带了深深的哀凉。
  男子沉静地听完,抬步,渐渐走远,没有人看到,飞雪掩映下,他眸中的风情是如何流转了红花肆燃。
  悲伤的微笑蔓上他薄凉的唇角。
  紫衣冷漠地伫立在雪中,眼眸无波。
  一条小青蛇慢慢爬了过来,显然受伤让它显得很吃力。
  “无心呢?”紫衣冷冷开口。
  小青蛇真想泪奔了,“无、无心,他去了长安找花葬。”
  紫衣转身,弯下腰来捞起小青蛇,“找到了么?”
  小青蛇不满地扭了扭冰凉的身躯,“找到了。”
  “继续。”
  “他说他是无心。”小青蛇幽怨地开口。
  紫衣仍是冷淡地看着小青蛇,小青蛇打了个寒颤,“无心只是扶起了花葬而已,别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哦?”紫衣冷声道,“青青,你是不想再回到无心身边了么。”
  小青蛇滚下两行泪,它委屈巴巴地说道,“嗯,并、并不只是如此,那雪下得太大,我、我没有看清……最、最后……”
  “最后到底是谁么,”紫衣没有丝毫情绪变化,“乖。”
  小青蛇莫名心塞起来,“他可不是这样说我乖的。”
  紫衣唇角微微有了一丝弧度,“青青,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呢。”
  小青蛇有些委屈的愤然,“其实紫衣你都已经知道了呢,我从未背叛过他呢,这一次,我却背离了他,哼,无心要责怪我了!”
  紫衣盈盈一笑,冷漠的女子的笑颜,竟然仿佛冰雪埋藏下的花朵,透着微凉的惊艳,“青青,你越发大胆了。”
  青青被那很少见到的笑颜摄住了片刻心神,半晌,它弱弱道,“是我不对嘛,我不该偷偷跟着无心出去,幸好薄情没有发现我。”
  “你以为那人果真没有发现你么,”紫衣恢复了冷漠,“这世间,除了无心,别的任何人或事,他都能够即刻了知。”
  小青蛇听完又情不自禁地憋着两汪泪水,“都说了我错了,无心这次要打我了!”
  是它不对,它就不该跟着无心,否则那人也不会察觉到无心的踪迹,它错了,它真的错了,呜呜呜以后还犯么?果断再犯!
  紫衣眼眸里漾起了一丝笑意,“打你么,我可不知道无心那样优雅的男子可还是会如此暴戾的呢。”
  咦,也是哦,小青蛇摇摇头,甩掉眼眶中的晶莹,“可是,我还是很内疚。”
  “你无须内疚,”紫衣放下它,“这只是,不背叛那人罢了。”
  “可是,可是无心……”
  “这样呢,”紫衣冷目看着奈何谷的大雪,“无心也不会背叛那人罢。”
  她垂眸,低低道,“他们是这六界之间,最亲密的自己。”
  奈何谷的雪疯狂地落下,仿佛永远也不会停,就这样一直一直下着,誓将埋葬那些如火的红花。
  青衣如玉的男子慵懒地看着这场永远化不开的雪,如若看着一场生生世世也化不开的劫。
  男子笑着看向那块青苔丛生的石头,浅淡的悲伤蜿蜒附上他的唇角,“三生石上旧精魂,二十年了呢,你竟也还是没有洗清对尘世的眷念呢。”
  他笑得悲伤肆意,“只可惜纵使你逃离了三生石的束缚,也丝毫无用呢。”
  “是我疏忽了呢,”男子优雅地转身,凤眸中波光潋滟,“小鬼,二十年前我就应该永远地诛灭你呢。”
  ——不过,这也无甚大碍,只是一缕遗留在三生石上的残破精魂,他倒也不会赶尽杀绝。
  只是打散那小孩的魂魄,留下一缕残破再次植入三生石,勾起它对人间的无限眷念,却,令它求而不得。
  亡魂令人为之叹惋,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逃脱,再追去长安找寻?
  那人残忍,又岂会放任它对花葬肆意乱言,怨不得那人要将它打散了,只是可惜了那声清亮的童音,姐姐。
  你想要逃么?
  ——它自己却,甫一出逃,便俱散。
  花葬又梦到了那个小孩消失那瞬有人优雅地站在一片红花从中。
  漫天飞雪。
  十里的荒凉。
  世间情字最是深沉,它在人的心里潜滋蔓长,于灵魂的彼岸常开不败,为缘生,为执念妖艳,光阴无扰,日月无休。
  孟婆这样问过那人,既然除去她心中二十年后他二人重逢的记忆,那为何不直接除去所有的情意,又何必饮尽别离。
  那人是笑着回答的,他说,是他不愿意如此呢。
  他不愿意,是因为他还想和她再看一场长安飞雪素银,等一场执念化雪,望一场半生安然罢。
  岁月无荒,经年无伤,心湖无漾。
  这也是他想要的罢。
  他的回答,孟婆是懂的,也是意料之中的。
  在一场风月局中,静静地走完一场疼痛,回忆一场雪中的初见懵懂,叹一声流年匆匆,一个人,守另一个人的执念重重。
------题外话------
  华丽分割线,越来越喜欢薄情了,也心疼这样的男子,何必如此执着!
  

☆、第十章:何以相配长安雪

  十°何以相配长安雪
  清冷的月光泼洒而下,映着素白的雪,森然的寒意侵袭,冷冻了奈何谷绽谢千年的红花。
  乱星,孤月,寒水,凉烟。
  谁人乘一叶扁舟自水天相接处悠然驶来,带着近万年的清寒。
  此夜天地皓雪,红花流离,绕以铜铃,耀以青灯。
  轻舟渐近,清风四来。
  男子踏着舟雪,翩然登岸,青衣妩媚,姿势优雅。
  他的脚下忽然生出了大朵大朵白花。
  ——宛如素雪锦簇。
  男子薄唇轻启,略带懒意的声音响起,“极美呢。”
  “是呢。”忽然有薄凉悲伤的声音传来,缠绕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无心修长的手指随意划过,一根青玉箫即浮现于他的掌心,他抬眼看了一眼那人,语调慵懒,“美,是需要爱美者,以爱美之心来欣赏的。”
  “如此呢,”那人笑着,白衣在夜雪中朦胧成淡雅的风景,“竟是我不懂得珍惜这般美景呢。”
  “你自薄情,”无心下颚斜斜抵着玉箫,“恐怕如此美景,于你而言,也不过是过眼尘烟罢。”
  男子极美的凤眸中流过风情万种,“自是薄情呢,又怎配此幽冥乱雪。”
  无心的唇角蔓上轻笑,“何以相配长安雪。”
  男子优雅背转了身去,微笑道,“纵是无从相配,又有何法呢。”
  “薄情,何必如此呢。”无心青玉般的眸中有微凉的光芒潋滟
  “竟是呢,”男子笑得江山失色,掩不住眼底荒凉,“是我太过相逼了呢。”
  无心收了青玉箫,略略垂眸,低声道,“薄情,我自相随。”
  纵你薄情,我岂无心。
  男子眉目间流转旖旎,有苍凉附上胜雪白衣,他回眸,对他露出悲伤的微笑。
  “多谢呢。”
  无心轻轻点头,转身之际,青衣拂却,素华千里,他踏上扁舟,衣袂翻动,青玉箫现于修长的指间,一曲哀凉起,风雅如斯,轻舟渐离。
  茫茫的山,茫茫的水。
  彼岸的男子优雅地看着花火瞬间肆燃,灼了漫天飞雪。
  他自薄情,何以相配长安雪。
  微凉的叹息轻轻响起,上万年了,都不曾听他这样叹息,他的心底,已是血污狼籍了罢。
  ——纵然狼籍,风华犹不改。
  即使心里横亘着百孔千疮,他依然笑得风情尽漾。
  尽管那微笑,带着流离的悲伤。
  花葬立在雪中,眉眼眯凄着看不真切,雪花落下来了,风起了,漫天素白了,她的心也荒芜了。
  薄情,薄情。
  女子的温柔执着,男子的残忍凉薄。
  一柄紫竹伞斜斜地撑了过来,花葬回头,堇衣的男子笑着看她,“姑娘,为何独立雪中?一别多日,可还记得在下?”
  花葬略思索,是,她记得,那一日长安飞雪红花,可是,总好像又有什么人,是她遗忘了的。
  “陛下?陛下眉间针可取出?龙体可安康?”
  北归尘略扶额,“正是在下,当日之事莫要再提,是在下之错,在下希望姑娘唤我名字即可。”
  “如此,那我便唤你公子罢。”
  “多谢。”
  “怎么,长安巡游还未结束么?”花葬问。
  北归尘道,“并非如此。只是,在下在这里遇到了一位故人,使得在下心有牵挂,故此次暗自出帝都,正是为了将那故人请回帝都。”
  “公子重情,”花葬由衷赞美,“此举甚好。”
  北归尘眼底浮上了深笑,“甚好?姑娘觉得此举甚好么?”
  “是啊,你身为天子,却依然能不忘旧友,难道这不值得称颂么?”
  “若是那故人不愿随在下回去,又如何?”
  “若是他不愿回去,”花葬道,“那自是有他的道理。帝都虽好,可这世间,有远比荣华要好的东西。”
  “是么,”北归尘略略皱了眉,“那么姑娘以为,那人愿随在下回去么?”
  花葬道,“我岂敢妄加揣测。只是公子如此真情,那故人想必应是不会拒绝的罢。”
  “承姑娘吉言。”北归尘拱手道,“那么姑娘,请随在下回去。”
  花葬冷定道,“公子好意,花葬心领了。只是花葬要在此等一个人。”
  北归尘目光略微悠远,“姑娘所要等之人,也是故人罢。”
  “……或许是罢。”
  雪凉薄。
  “十年,一梦江山远。”北归尘垂手,紫竹伞倏忽落地,在积雪上划出几道痕迹。
  花葬忽然转头看他,“公子?”
  他双眸中揉进了一点久远,像是隔着青烟,再回首远去的流年,“前尘旧事,看不真切罢了。”
  “既是前尘旧事,”花葬道,“公子又何须感伤。”
  “是一场化不开的劫罢?”北归尘蹙眉,“就像那一场永远化不开的雪。”
  花葬心中猛然一疼。
  一场永远不会停的雪,又岂能化开所有的执念?
  只是三生三世里的劫罢了。
  “我曾以为我很懂那人,”北归尘道,“为了不背叛那人,我做了一件至今都让我难以释怀的事。十年,三千多个漫漫长夜,我做着同样的梦,梦到同样的人和事。”
  “是什么?”
  北归尘淡淡笑了笑,“我的梦里,常年下着雪。”
  花葬的呼吸瞬间紧窒了。
  “梦中之人白衣加身,踏雪伫立,”他的眼中露出一种怀念,“那人身后总有红花肆焰。天地皓雪,绕以铜铃,耀以青灯。”
  “公子……”
  “那人风华,非世间之有。”北归尘唇角绽出微弱的笑意,“那人素来薄情残忍,可我总以为,那人只是未将慈悲的一面展现出来。事实上,直到那日凤舟失火一事,我都是这样认为的。我以为,那人一定会出手救下那些女子。却,我还是太过自以为是了。”他嘲讽地笑笑,“那人是谁,又岂会任我等肉骨凡胎如此设计。终是我错了,是我将那人看得太低。”
  “那人……”花葬紧紧攥住胸前衣襟,艰涩开口,“是那人么?”
  北归尘闭眸,淡淡应声,“是。”
  “所以说,”花葬仍是涩涩开口,“那日凤舟一事,其实是你所为?”
  “为了见那人,”北归毫不掩饰疲倦,“这只是一个手段罢了。”
  “怎么可以……”花葬摇头,“毫不记得……那么多无辜生命……”
  北归尘睁开眼,伸出手接了一片雪,“你不记得那日见过那人罢,”他的声音暗哑,“那人除去了你的记忆。”
  “……为什么?”
  “为什么?”北归尘狭长的桃花眼中落入了一片乱雪,“那人所为之事,自是有其道理。若是他不想让你记得当日之事,又如何?”
  “是那人并不想我记得罢?”花葬喃喃自语,“是这样罢?”
  “花葬,”北归尘缓缓道,“你我二人,其实,是一样的。”
  一样的有一个化不开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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