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记-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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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子卷着风声甩来,只头一下,山茶□□的肩头便现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她倔犟地咬着牙偏过脸,忍着不肯叫疼。
可当孔雀将鞭梢伸进水盆蘸了蘸,再抽上她另一个肩头时,山茶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这一下已不仅仅是裂肤之痛,而是带着如刀割、如火烧且不断蔓延加深的剧烈痛楚,令她连神经都几乎战栗、抽搐起来。
看山茶痛苦地挣动着身子,脸色惨白,哆嗦着的嘴唇也已咬得不见血色,身上的镣铐随着她痛苦的扭动哗啦作响,乐翎只觉得无比快意解恨,四肢百骸都透着舒坦。
“知道这是什么水么?”
乐翎一边享受地看着挥舞的皮鞭被不断蘸了水抽上山茶几乎没有遮蔽的躯体,一边恶毒地笑着问。
“盐水?”山茶声音微弱。
“哈哈哈……”乐翎忍不住笑出声:“该说你笨还是聪明呢?要说你笨,这水里确实放了盐,很多盐。可要说你聪明呢,你竟然蠢到认为本王后会那么小气,仅仅拿盆盐水来招呼你!”
山茶吃力地将眸子转向乐翎:“那水里还有什么?毒药?”
乐翎笑得更厉害了:“毒药?王不准你死,本王后怎么会杀你?就算要杀,也用不着这么费事!”
乐翎得意而残忍地打量着山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身躯,轻松惬意地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不过是在煮过了辣椒的水里多放了些盐。”
辣椒?山茶扯了下嘴角,看不出是想哭还是想笑。她心里真巴望着那水里放的是毒药,那她会由衷感激这女人。可惜她并没有这样的慈悲。
“孔雀,你干活太偷懒了!抽了这么久,这贱奴身上还没烂、脸皮儿还囫囵着。怎么?不舍得抽她,是等着我抽你吗?”
孔雀打了个颤,忙深深躬下腰去:“回禀王后,孔雀不敢偷懒。”
“那就给我再用力地抽,抽到浑身稀烂、抽到只剩一口气!”乐翎咬牙吼道:“我要让王看到她的样子就恶心,让王再也不愿意碰她!”
“是,王后!”
孔雀吓得慌忙又举起了皮鞭,山茶闭上眼扭过头,等待着新一轮的凌虐。
“王后在这里做什么?”
门外传来的男声,令所有人心头一惊。
乐翎再转过脸的时候,已是温柔浅笑、盈盈含情。
“王,您来了?”
百里玄月冷着脸走进屋子,身后跟着仍旧是一身白衣的百里冥风。
看到已经体无完肤的山茶正蜷缩在一堆干草上,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着,冥风脸上顿现不忍之色;嘴动了动,想要上前,却碍于二哥在眼前,不敢抬步。
百里玄月面无表情,只有眉心几不可见地微动了一下。
“王后,你还没告诉孤,你在这里干什么?”百里玄月声音沉郁阴冷。
乐翎心里有些慌,但脸上却笑得越发甜;带着十足的讨好,恭顺而娇柔地说:“翎知道王对这仇人之女恨之入骨,特来替王教训她……”
“王后,你的贤惠过了头了。孤的事不用你插手!”
百里玄月转头盯住乐翎的脸,目光冷得令人不寒而栗:“她是孤的俘虏,不是你的。要怎么对她,只有孤有权下令。给孤记住,下次不要再随便动孤的东西,否则别怪孤不给你留情面!”
乐翎嘴角的笑僵住,呆呆地立着,不敢置信似的看着玄月,脸上竟浮起哀戚、委屈的神色:“王!您这是在斥责翎吗?就为了这个贱奴?您不是恨她吗?翎是您的王后,翎只是与王同仇敌忾、一心想要为王出气,难道这也不对吗?”
“用不着。孤不喜欢自作主张、僭越本分的女人。出去。”
“王……”
“出去!”
乐翎哀怨地看着玄月越来越阴冷的脸,恨恨地瞪了山茶一眼,掩嘴哭着跑了出去。孔雀和长歌吓得连皮鞭和水盆都忘了拿,急急地跟着乐翎跑出了柴房。
百里玄月蹙眉看着奄奄一息的山茶,抬步走上了干草堆。他弯下腰,伸出手将山茶无力耷拉在肩侧的头勾过来,让她的脸对着自己。可山茶已经没有力气睁眼了,只有没了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张着,表示她还活着。
没用的丫头!她不是在山里长大的吗?怎么这么娇气,不过是挨了一顿鞭子就一副快要咽气的模样,该死!
百里玄月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
方才她身裹红绸走向祭台的时候还是那么鲜艳娇嫩、摇弋生姿,像一朵才刚盛开的带露茶花,叫人忍不住想要将她采撷在手;可是才一转眼的工夫,就似花之将凋、破败零落。百里玄月心中有丝莫名的暴躁和慌乱划过。
“王兄,她这样……会死吗?”风满怀担忧而又小心翼翼地问。
“她敢!她的命是孤的,孤不准她死,她敢死试试!”
百里玄月恼怒地低低咆哮了一句,直起身便解开了衣袍。
冥风陡然色变:“二哥!你……她都这副样子了,你还……”
玄月没搭理冥风,三下两下扯掉了袍子,扔到山茶身上将她一裹,侧目瞥了冥风一眼,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以为孤要做什么?”
冥风语结,心里却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
百里玄月蹲下身,解开了将山茶绑在木桩上的绳索,朝着外面的侍卫吼了声:“钥匙!”
一名侍卫快步跑进来,低头将两把钥匙跪呈给玄月。玄月接了,打开山茶手脚的镣铐,将她从干草堆上抱了起来。
“二哥,你要带她去哪儿?”冥风刚放下一点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玄月停了脚步。
不错,带她去哪儿?整个西夜王廷都知道,她是他抓回来的仇家、俘虏。俘虏照惯例都是被充作奴隶,除了劳作,是只能被拴在柴房和窝棚里的。他能把她带去哪里?难道能带回他的月殿?那简直会成为整个西夜的大笑柄。关键是,他为什么要把她带出柴房、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她的死活?
玄月突然意识到自己缺少一个理由,一个令自己满意和信服的理由、一个当面对质疑的时候可以大义凛然对着众人说出口的理由。
这个女俘不能死,死了就太便宜余家了!他带她出去是为了不让她这么痛快地死在柴房,他是为了让她继续活着、继续承受羞辱和折磨;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们余家欠百里家的偿还个够!
对,就是这样,他就是为了折磨她。
玄月终于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底气了。
“孤带她回月殿。”
冥风急了:“不行啊二哥!月殿是你的寝殿、西夜王的居所,这不合适。最要紧的是,二王嫂她……”
玄月的眉皱了皱:风说得没错。他不能总呆在月殿,照今日乐翎的架势,涂山茶要是进了月殿,不用怎样就要死在她手里。
“孤不能让她死在这,她凭什么就这么痛快地死了?她欠百里家的,离偿还完还早着呢!孤要留着她的命,长长久久地折磨她。”
这话说完,玄月觉得自己心里松快多了。风却怕了。
“所以啊王兄,你要是把她带回月殿,在二王嫂身边,这跟让她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那你说孤该把她带到哪儿?”
风很想说,让我把她带回风殿吧。但是他不敢。他了解二哥的脾气。
二哥最恨的就是他总是“滥施善心”,什么人都肯可怜。要是被二哥觉得他又在同情这个仇人的女儿,只怕山茶会更倒霉。
于是风忍住了,想了想,试探地说道:“要不然,送到小妹的星殿?正好都是女子,方便。就说是二王兄送给星的婢女,等她伤好了、能动了,让她伺候星吧。让她为我们百里家的人做一辈子的奴隶,这难道还不算惩罚、报仇么?”
风也算得上是用心良苦了。他们的小妹百里沉星性情温和、活泼单纯,就算知道山茶的身世,见到她这副惨不忍睹的样子,也一定不忍心为难她。这样山茶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在沉星身边,如此一来,就连二王兄也不那么方便尽情作践她了。至少,山茶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很多。
风就是这样一个心思单纯的男子。
百里玄月转眸,用探究和审视的目光盯着冥风,风慌忙垂下眼眸。
“也好。”
星殿。
“启禀天姬,王和季王殿下来了。”
“二哥、三哥?”
听了侍女千瑶的禀报,十六岁的百里沉星欢快得如同一只蓝色蝴蝶,轻盈翩然地跳起身往殿门口跑着迎去。
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两个哥哥,沉星已先看见了二哥怀里的人。
尽管被衣袍裹着,但她露在外面的肩颈和腿踝处的伤痕仍是令沉星惊得掩住了口。
沉星惊讶不解地望着哥哥。玄月和冥风都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了沉星的屋子。
玄月将山茶放到沉星平日小憩、看书的躺椅上,揭开了盖在她身上的衣袍。
“啊……”
眼前的女子身上满是鞭痕,遍体鳞伤,令人触目惊心。
沉星忍不住惊呼一声捂住了嘴,摇头喃喃自语:“太惨了,太惨了……”
“星,孤想把她留在你这里,行吗?”
沉星回过神:“二哥,她……是谁?怎么被打成这样?”
“她就是当年卑鄙暗算父王那个余远丘的女儿。”
“是她?就是你们抓回来的那个俘虏?”
玄月点头。
沉星瞪大眼睛:“那是你把她打成这样的了?”
“不,是王后。”
沉星更加不能置信地摇头:“怎么会?二王嫂那么温柔的人,说话都从来不会大声,怎么可能这么狠心?”
玄月不置可否地转过脸:“星,先别说那么多,只说你愿不愿意她留在你这里?”
沉星看了看气息奄奄的可怜女子,笃定地点了下头。
“那好,记得对人说,这是孤此次回来带给你的礼物。从今天起,她是你的婢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瑕之心
“你醒啦?”
山茶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柴房的干草堆上了,而是躺在了一间琉璃色的宫殿中,眼前一位仙子般美丽可爱的蓝衣女子正眨着一双明亮如星的大眼睛,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山茶心上一阵惊喜:她一定是真的死了!这里是天上,这女子,一定是……仙女!
山茶高兴得想哭,终于解脱了!没想到那恶毒女人的一顿鞭子倒帮自己称了心愿,从此再也不必提心吊胆受那禽兽的作践折磨了。这苦受得真值!
想到这,山茶傻傻地咧嘴想笑,唇上却一阵剧痛。她的嘴唇早已干裂,稍一牵动,口子都会张开,流出血来。
“来,喝点水。”
那蓝衣女子一抬手,一个婢女躬着腰捧上了一碗水。
山茶醒了——
原来她根本没死!她还活着,还在西夜的王廷!这婢女穿着跟薜萝、箜篌、孔雀、长歌她们一模一样的衣服……
山茶的心一下子又重新跌回了绝望的冰窟。原来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觉,是空欢喜一场。死哪有那么容易!越是想死,越是不能如愿。
她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子,没有喝她递过来的水,而是如同一只受惊的鸟儿一般,带着十足的戒备与畏怯问:“这是哪儿?你是谁?”
“这里是星殿。我叫百里沉星。”
百里?……星?
山茶一惊:“你是西夜公主?”
沉星笑着摇摇头。山茶有些糊涂了。
“不是公主?你……听你的名字,难道你不是西夜王的妹妹吗?”
“是。但在我们西夜,只有王的女儿才叫公主。王的姐妹,叫做天姬。”
“哦,天姬。沉星天姬,我……”
沉星仍旧微笑着,将水碗递到她唇边:“先别急着说这么多话了,快喝点水吧。看你,嘴上干裂得都是口子。”
她的笑容暖洋洋的,声音也那么温柔和悦,带着关切和善意,令山茶鼻子一酸。她听话地就着沉星的手喝了半碗水。
“你叫什么?多大了?” 沉星将水碗递回婢女手中,温和地问。
“涂山茶。我十七。”
“哎呀,那咱俩差不多大嘛,我十六。怎么样?你身上的伤还疼得厉害吗?”
山茶这才想起来自己昏厥前经历的疼痛。可奇怪的是,现在身上已经不像原本那么火辣烧灼了,只是隐隐地痛着,完全可以忍受。
她吃惊地看向自己身上,伤痕仍旧是很狰狞,但许多地方已经开始干结、愈合了。
这怎么可能?山茶摇摇头,惊诧不解地望向沉星。
沉星看出了她眼中的疑问,笑了笑说:“你呀,伤得太惨了!我都不忍心看下去。好好的一个姑娘被打成那样,这要是留下一身疤可怎么好?要是换了我,一定没法活了!所以啊,我咬了咬牙,忍痛把自己的宝贝拿出来给你用了。”
“宝贝?”
“嗯。”沉星颇有些得意地从桌上拿起一个约摸三寸高的小瓶子递到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