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普兰纪事-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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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当别人将那东西送到他面前,他却看也不看。不多时,他又象在寻找什么。
时光流逝,佩利克的精神状态更加令人担心。有时候,他会将自已当作伽兰德,模仿他的装扮,举止,神情和说话的方式……彼拉迪亚内心的忧虑也越来越真实,最后变成恐惧。这打击跟失去毕安达的尖锐痛楚不尽相同,而是一种漫长的精神折磨——在这样的烦恼中,她已无暇怀念逝去的恋人。即使偶尔想起,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切安诺尔建议彼拉迪亚让佩利克做一些具体的事情,以免他整天沉浸在悲伤之中胡思乱想。彼拉迪亚认真地听着,重新捡起一个几乎快要忘记的方案。
半年来,佩利克亲王长期失眠。很多时候,他躺在床上难以入睡,却睁着眼睛做着一些奇怪的梦。最经常的梦是这样的:门打开了,伽兰德翩然而至,穿着灰色长衣的身影优雅如鬼魅。日月星光混合色的长发和灰蓝星星般的眼眸象梦境一样不真实。如冰如火,华美绝伦,情深似海……在湍流不止的时间之河中,他没有流到现在,永远沉沦在某个暗礁旁,埋在深深的沙砾中。那永远失去的时光!
佩利克颤栗起来。他跳起来,打开门,但没有人进来。他茫然地走出去,不知不觉又来到伽兰德住过的地方。那里的东西已经清空了,仿佛伽兰德从来不曾存在过。但花园中,那些美丽的树木仍在那里……伽兰德曾经坐在梨花下面弹琴歌唱……
时值寒冬,树叶和鲜花都无影无踪。就算到了明年春天,梨树焕发青春,繁花如雪,也不可能出现那样一幕:那美得令人难以置信的男孩坐在梨树下,任雪白的花朵落在他丝一般的头发上。白色的花朵落在他的脸上便显得黯然失色,无法跟那美丽无瑕、晶莹如冰、神采焕发的脸庞媲美。
彼拉迪亚找不到佩利克时,就会到这里来。佩利克躺在梨树下的长椅上,闭着眼睛,好象睡着了,瘦削的脸上流露出无限的寂寞、焦虑和无法排解的痛苦。彼拉迪亚看着他,悲从中来,心如刀割。她脱下暖和的大衣,盖在佩利克衣着单薄的身上。佩利克睁开眼睛。
“唉,佩利克,如果你心中痛苦,就说出来吧!说出来会好受一些。难道我不是你最亲的人?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
暗淡的月光下,佩利克的眼睛里满是悲哀和凄楚。“对不起,彼拉迪亚。我心里也很害怕,我担心我这里出了问题。”他指指自己的头。“有时,我不能控制自己。”
“这里太冷了!我们到暖房里去,好吗?”彼拉迪亚真想哭。
花房里挤满越冬的鲜花,芳香馥郁。“他在费平……你想见他吗?”
佩利克摇摇头,很坚决很干脆地回答:“不!我们已经付出那样的代价,不可以重蹈覆辙。”
“如果你想忘掉他,就做些什么吧,不要整天想着他。”彼拉迪亚说。“我已经决定了,我打算将尼普兰交给你治理,我去费兰,帮助洛沙摆脱困境。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一定带回兰斯洛迪。”
“我们离婚吧。”佩利克低声说。“我算完了,但你还可以寻找属于你的幸福。我不想拖累你。这都是我的错……”他哭了,说不出话来。
佩利克摆脱不了悲伤,内疚和心灵的痛苦。分手至少可以摆脱对彼拉迪亚的那份内疚。彼拉迪亚理解这一点。“如你所愿。我们不是夫妻,至少还是姐弟,是朋友。”她在他额上吻一下,“我爱你。”
尼普兰29年1月,彼拉迪亚女王给佩利克亲王加冕,使佩利克亲王成为尼普兰国王。接着,他们宣布正式离婚。尼普兰29年3月,彼拉迪亚将王权完全移交给佩利克,她本人则动身前往费兰帝京,决意挽救濒临灭亡的费兰帝国。
“我保证带回兰斯洛迪……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等着我们回来。”告别时,彼拉迪亚和佩利克相拥而泣,在场的人无不流下伤感的泪水。当时佩利克神智清醒。彼拉迪亚几乎不忍看他哀伤悒郁的眼睛。
彼拉迪亚北上费兰时,经过切尼地区。驻守北部的军队前来护送。她顺便再看了一眼这令人惊叹的切尼防线。毕安达的设计精妙绝伦——高大的城墙、深深的沟壑、高耸的信号台、易守难攻的人造关隘、四通八达的地道、迷宫似的陷阱——只要少量守军,就可以拒守大量入侵敌人。第四期工程已经完成,等第五期工程完工,这里就固若金汤了。
毕安达已经长眠在蔚蓝的大海中,可他留下这座丰碑,记下他的才华,他的毅力和心血,爱的宣言。“你永远令我心折。”走在城墙的雉堡上,走在地下通道中,她感到他的气息无处不在。这寒冷的风,曾拂过他的脸,这微微细雨,曾润湿他的头发。每一寸土地都有他的脚印。但放眼望去,却不见他的身影。天地茫茫,林野荒疏。巨大的悲痛曾碾碎她的心,无穷的悔恨曾令她窒息。事到如今,一却都过去了。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和伤痛都变成深刻的伤痕,不再疼痛却可以感觉。她不能往后看。充满悲伤的记忆是致命的慢性病。
第二十六章
尼普兰29年3月,彼拉迪亚抵达费兰帝京。洛沙皇帝兴高采烈地率领费兰的文臣武将迎接他的堂妹。尼普兰女王惊人的美貌、才智和勇气在费兰早已成传奇,但她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来费兰?她为什么要跟佩利克离婚?费兰的文臣武将窃窃私语……
彼拉迪亚款款地走过欢迎的队列,高贵威严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审视着一张张表情各异的面孔。一眼望去,洛沙酷肖佩利克,彼拉迪亚心里一阵颤栗。可是,他不是佩利克,只有一个相似的外表——两兄弟有着完全迥异的气质和个性。
洛沙丧妻后没有再婚。当他得知彼拉迪亚有意到费兰来的时候,欣喜若狂。当年佩利克跟彼拉迪亚结婚的时候,他愤懑了好久……彼拉迪亚才是他理想的皇后,兰斯洛迪应该是他的儿子而不是侄儿。
彼拉迪亚刚到荷芙纳宫,便去看望她的儿子兰斯洛迪…维萨利。兰斯洛迪快六岁了,有着金色的头发和紫罗兰色的眼睛,神情冷淡。“我的父亲为什么不来看我?”
“他留在尼普兰呢……”彼拉迪亚心中作痛。
“有人说他……疯了,是吗?”兰斯洛迪不安地质问她。
彼拉迪亚心头发紧。“谁说的!……他很好……”
兰斯洛迪沉默了,但明显地流露出不满和不信任。彼拉迪亚将儿子搂进怀中,泪如泉涌。很多人误以为孩子小就不懂事……
“我想见我的父亲。”兰斯洛迪哭了。
“我的宝贝,我回家的时候,一定带上你。”
那天晚上,彼拉迪亚头一回在儿子的房间过夜。她搂着兰斯洛迪入睡,但又从恶梦中惊醒。望着幽幽宫室,她觉得宛如置身于荒野,只有她和年幼的儿子孤孤零零的在一起。
一个梦幻般模糊的印象浮现出来——也许是彼拉迪亚最早的记忆,或者确实是梦境的碎片——父亲将她搂在怀中,含着泪吻她,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就象现在,她搂着自己的儿子,感到孤独无助。“父亲!我需要你。你丢下我已经很久了。”
彼拉迪亚出生时丧母,也极少想起她,只有父亲是她生命的源泉。他的勇气和毅力,深藏不露的爱,冷酷无情的个性,无不在她的生命中刻下深深的印记。
“父亲,请给我勇气,让我从容面对新的挑战……”彼拉迪亚默默地说。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她必须整理心情,重新战斗。
次日,洛沙皇帝就宣布尼普兰女王将和他共享权力。这明白的表示令人们纷纷猜测他们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那些日子,洛沙想方设法追求彼拉迪亚,向她示爱。一个晚上,彼拉迪亚在睡梦中感到有人在亲吻她,睁眼一看,原来是洛沙。他跪在床边,痴迷地注视着她。彼拉迪亚推开他,坐起来。“你怎么进来的?走开!我不允许你这样靠近我!”
洛沙没有回答,一下子扑上来,紧紧抱住她。“我爱你,我想要你。”
彼拉迪亚屈膝一顶,洛沙痛得松开手。彼拉迪亚乘机将他推倒在地,跳下床,以疾风般的速度抽出剑,对准洛沙的咽喉。“滚出去——”
在阴暗的灯光中,洛沙眼里流露出深深的爱恋、绝望和受伤的神情。彼拉迪亚的心像是被剑刺中了——这个表情,这张脸孔,甚至这双眼睛,像极了佩利克……她怔怔地收回剑,扔在一边,默默地拉起洛沙,将他的头按在自已怀中。一种久违的渴望油然而生,令她颤栗不已。不,这不是佩利克!彼拉迪亚想推开他。可是,如果她给洛沙生个儿子,兰斯洛迪就可以返回尼普兰吧?佩利克见到心爱的儿子,应该会展露久违的欢颜……
“跟我上床吧!”她低声说,然后闭上眼。洛沙又惊又喜,还以为自已在做梦。在一阵恍惚的情思中,彼拉迪亚觉得是佩利克在跟她亲近……然而,饥渴已久的欲望一旦得以满足,她又感到深深的屈辱和空虚——没有发自灵魂深处的激情,没有心心相通的亲密……
在群山环绕的费平军训营,一个白雾迷离的秋日清晨,一个俊美非凡的少年从一个不安的梦中惊起。他坐在床上,双手抱着披散着浅金发秀发的头,想了好久,依然捕捉不住哪怕一丁点儿残梦。这时,一个棕红头发的小男孩在他窗前大叫一声:“绿叶!”
绿叶是凯琳给他起的新名字,因为他特别迷恋各种树木花草。绿叶伸手推开窗,失望地说:“齐格里特,我可没有时间跟你玩!我得去给新兵们上剑术课呢!”
绿叶在迪埃蒙家中住了将近一年。迪埃蒙和凯琳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绿叶渐渐感到过意不去。三个月前,他搬到教官宿舍,担任剑术教官。他的工作很单纯,就是每天给军训学员上剑术课。他总是戴着全面具头盔,很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的高超剑术和敏捷动作依然无人可敌。
“可是今天放假啊!”齐格里特说。“我们去树林采蘑菇吧!”
绿叶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今天是……9月30日,我怎么没听说过今天是什么假日啊?”
齐格利特洋洋得意地说:“兰斯洛迪…维萨利王子的生日啊!半年前佩利克国王下达诏令,让每年9月30日成为所有人的节日!”
绿叶高兴得跳起来。他拿起弓箭,迅速地跑出去,拉着齐格里特直奔费平山。“太好了!假日越多越好,我喜欢休假!你可知道,一遍又一遍地示范同样简单的动作,是多么厌烦啊!”
费平山中有一个瀑布潭,那是绿叶和齐格里特最喜欢去的地方。当齐格里特的篮子装满蘑菇时,他们就来到这里歇脚。绿叶坐在瀑布潭中间的岩石上,感到心旷神怡。突然,他快活地站起来,“齐格里特,想不想跟我学跳舞?”
“我怕我学不来啊,太难了!”齐格里特摇摇头。“我还是看你跳好了!”
绿叶便走到林间空地,翩翩起舞,动作轻盈得象风中翻飞的燕子,曼妙的舞姿象旋风中飘落的梨花。他开心地跳着,然而,一阵难言的空虚袭上心头……往往在他快乐的时候,这莫名其妙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当时日薄西山,凯琳正前来寻找他们。她站在不远处注视着绿叶,等着他停下来,这才走上前。“两个孩子,你们忘了回家吗?”
绿叶有点害羞地停下来。“对不起……凯琳夫人!齐格里特,我们正要回家,不是吗?”
齐格里特马上回答,“确实如此!”
凯琳对此一笑了之。“绿叶,今晚到我家吃晚饭吧,我特意做了你喜欢的甜饼。”
“谢谢您,但我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我还是自已回去做饭吧。”
“今天过节呢,过来一起吃吧!”凯琳再三劝他。绿叶便不再坚持。
在晚餐的饭桌旁,迪埃蒙谈起刚刚得到的消息。“这真是个惊人的消息:彼拉迪亚女王怀孕了!估计明年3月分娩……”他看看绿叶,后者正专注于盘中美味可口的甜饼和蘑菇汤。
“他们还没有结婚吧?彼拉迪亚女王可能想给洛沙皇帝生个儿子,好让兰斯洛迪…维萨利王子回到佩利克国王身边。”凯琳叹了一口气,“不然我无法想像彼拉迪亚愿意委身于洛沙皇帝…… ”
“应该还没有结婚吧……不过,费兰人已经当她是皇后了。但我不相信她推行的改革能够成功实施,弄不好……”迪埃蒙突然转换话题。“凯琳,你看绿叶可以动身启程了吗?”
听到迪埃蒙提及自已的名字,绿叶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们。在过去一年中,迪埃蒙和凯琳一直向他传授生存的技巧,还带他作长途旅行。迪埃蒙和凯琳一开始就已经告诉他:“你来自遥远的西方,你一定要回去,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