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流年是道暖伤-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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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还想着去叫你起床呢。”吴妈说。
“我被吵醒,表姐他们走了么?”
“在楼下,准备走。”
我跑到前院,钟叔的车子停在门口,还有家里的另外一个司机也在往车里搬行李。我马上打开车门坐到副座上。
车子开往乔城机场。一路上谁也没作声。忽然想起安妮宝贝的一句话:沉默如同黄金,即使被岁月磨损覆盖,它亦会是我的光。而现在的沉默,是因为太多言语和不舍,无法表达出来。离别这个字眼,已不陌生,它曾成了我和母亲永远的姿态。
都走了,只剩我和钟叔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回家的路上,在车里,摸着手上冰凉的镯子,沉沉睡着了。又梦见母亲,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她说会一直陪伴着我,她说思思要勇敢,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
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精神恍惚,思绪乱作一团,浑浑噩噩的感觉。课桌上摊开的试卷做了几个小时仍停留在第一题不动。回学校后借了小莺的试卷来抄,她的功课做得很整齐,满满当当的。
枯燥重复的生活又开始了。每天八节课,课间休息的十分钟显得弥足珍贵。一小部分勤奋的同学连那十分钟也不放过,埋在书堆里继续学习,另一小部分同学则是一天到晚都不怎么学习的。剩下的大多数人,像我和小莺,循规蹈矩的,课间十分钟丢开课本,或聊天或做别的事情。
那天课后像平时一样,把小莺拉到顶楼。面对吹来的温热的风,忽然很想一吐为快。在我决定说出真相的时候,最信任的琳表姐走了,而欣容一直不知道我的这些事,唯一能倾诉的,就只剩小莺了。当我告诉她杀死母亲的凶手,是我的时候,她整个人呆掉了,激动地说:“阿思,你疯了吗?话不可以乱说!”
“小莺,听我说,是真的。”我认真的看着她。
她愣了几秒,转身飞奔下楼。她迫不及待想要冷静冷静。我一个人在顶楼站到上课铃响了才回教室。最后一节课,从小莺游离呆滞的表情可以看出上得心不在焉的。放学后她走得比平时快得多,几乎是老师说下课,她抓起书包就跑了,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收拾了书包。她似乎想逃避,她比我更害怕知道事实的真相。
晚上在房间里上网看《海角七号》,小莺打电话来。她道歉说白天的时候没等我一起走,她说:“阿思,对不起,我只是太震惊了。”
“没关系,你还愿意听我说么?我实在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我移动鼠标把正在播放的电影暂停。
“你说吧,我听着。”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害怕触碰的那些尘封在心底摇摇欲坠的记忆,我就知道,它们终有一天会重见天光。
十岁那年我和母亲在游乐园被绑架,匪徒把我们拽上车,绑住手脚,用胶布封住我和母亲的嘴巴,眼睛也被蒙上了。车子一路开,车上只有那人粗狂的谈话声和笑声,成了记忆里可怕的声音。我挨着母亲,哭不出来,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许久之后,我们被拽下车,拖到一间破败的屋子里,他们才把眼罩和胶布拿掉。那种撕扯的刺痛感每每想起都恍如还停留在嘴巴四周。三个男人不算彪悍但很凶狠很粗鲁,他们拉开母亲的手提袋,把东西一股脑门儿倒出来,捡起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向他要钱。其中一个男人掏出小刀,在我的小脚上划了一刀,皮肉顿时裂开,鲜血争先恐后冒出来,虽然只是一个小伤口,却疼得我哭了起来。母亲哭着求饶,她叫他们不要伤害我,只要我安全,钱一定到他们手上。
那时母亲很年轻,长得细皮嫩肉的,为了我,她被三个男人给糟蹋了。那些不堪的画面,一想起就痛苦得想死。后来听到警笛声,匪徒匆匆地锁上门走了。我挪到母亲身边,那时绑在手上的绳索已经解开了。母亲躺在地上,睁着眼睛看我,她的嘴巴嗡动的想要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鼻血从她的鼻腔涌出来弄脏了她绝望哀伤的脸。我边哭边伸手帮她擦脸,可是越擦血流得越多,我便把双手捂住了母亲的鼻子和嘴巴,没过多久,母亲就失去气息,全身开始冰凉。我缩回角落里,抱着自己一动不动。
警察破门而入,带走了我们。然后医生说我患了自闭症,妄想症,所有人都以为我有病。其实我的确生病了。一直以为用枷锁把自己套牢,自己设了一个圈圈困住自己,折磨自己。医生还说我选择性失忆,把当时目睹的和所做的事情忘掉。选择性失忆是人们把伤害自己最深的那些记忆从脑海里删除,失忆这种东西,在某种特定巧合的状态下,说不定会被捡回来。我就是因为从楼梯上掉下来,所有空白掉的章节都回来了,一一在眼前像倒带重播一样。终于明白,人始终要面对一些铁一般的事实,比如说,是我的过错,杀死了母亲。即使记忆回来,但我仍不清楚当时捂着母亲时那种微妙的心态。对于母亲,已经不是简单的愧疚就能得到原谅。也许我一直在赎罪,所以那么痛苦难受。卫臻逼了我那么多次,他算是成功。我想在天堂的母亲也希望我说出真相,帮助他们的。
“小莺……”确定她是否在听。
“我听到了,”她吸了一下鼻子,“你说出来有舒服一些么?”
“嗯,我想说出真相,帮帮卫臻的妈妈。”
小莺马上反对,她说:“先不要说,你会坐牢的,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一辈子么?”我有点儿激动。
小莺说:“怎么说也把高中念完……我不想眼睁睁看你走进牢房。”
冷静想想,小莺说的不无道理,我也无法想象自己未完成学业就被警察带走。盯着电脑屏幕上暂停了的画面,一个日本人缩在甲板的角落给台湾的恋人友子写信,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厚厚的载满思念和心意的信件过了半个多世纪才被男主角悄悄送到年老的友子身边。
这世上,所有事情都有因有果,要发生的始终逃不掉。生命,是来这世上游离一趟的基本条件,这条件的长短,因人而异。可无论长与短,存在始终存在过。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只有自己,才能宽恕自己,救赎自己。对于母亲,我赎罪的唯一方式就是好好活着。
早上睁开眼睛,看到日出的光打在墙上,很亮的橘子色。已经是六月了,因为学校做高考考场,所以放了三天假,大伙儿像捡到便宜似的乐坏了。
那天我决定去看母亲,买了她喜欢的香水百合。没有要钟叔载我,自己坐公车去。灵先墓园安静极了,像一个无声无息的世界。我来到母亲的墓碑前,把花束放下,然后跪下,掏出手帕擦拭那张永远年轻的黑白照片。
“妈,对不起,原谅我,要原谅我……”
跪了一会儿,阳光很烫地洒落在我身上,能感觉到汗水从脖子上留下来。回去的路上,头重脚轻的,估计中暑了,后来遇到陈大伟,是他把我送回家的。
天气炎热了好几天,然后又连续下了几场暴雨,终于过去了。早上在阳光的沐浴中醒来,那种感觉,其实很幸福。日子依旧机械地过着,日复一日。头顶上的风扇呼啦转动着。午后的蝉鸣响彻整个慵懒的夏季时光。临近期末考试,又开始进入兵荒马乱的状态。
那天放学,小莺说有事要先走了。我收拾书包准备去看欣容打球,她说这个学期的训练快要结束了。我有一段时间没见她,有点儿怀念。
并不是存心偷听欣容和小莺谈话的,只是有些字眼像炎炎夏日皮肤不小心碰到冰块,令人打了一冷颤,清醒过来。
欣容她拉着小莺脸色苍白,她说:“别,别问阿思借钱,我可不想让她知道,我有了孩子这样的事情……”
许欣容
整整一个下午,雨未停过,雷声轰隆隆从天摆弄滚过。夏天到了,洗澡的时候冷水浇在身上,清醒了许多。
没想过父亲会再找我,当手机屏幕发亮显示着“爸爸”两个字,竟然有股陌生感。我把房间的门锁上,爬到床上去,按了接听键。
“欣容,是爸爸呀。”他的声音有点儿沙哑。
“我知道。”因为隔音不好,把声音压低了。
父亲的声音也压着的,他说:“爸问你,你妈是不是把房子给卖了?”
我愣了几秒才回答:“是。”
“你们搬到哪儿了,可以把地址发给我吗?”
我翻下床,拉开抽屉取出笔记本,翻到写了地址的那一页念给他听。念到一半,听到他那边有一把女人的声音响起,估计是那小三。父亲急急忙忙地说:“这样吧,你发过来,爸爸改天再打给你。”
还来不及应他,对方就挂了,留下一阵忙音。照着本子上的地址给父亲发过去。父母离婚后我仍可以和父亲保持联络,像朋友那样,相处得更愉快轻松。在我心目中,父亲是个老实诚恳的人,他不大和母亲吵架,总是逆来顺受的样子,没想到他会背叛母亲,爱上别的女人。我在想,会不会是那女人那什么威胁他咬着他不放。可每次一想到小莺,就不忍心把她小姨想得那么卑鄙恶劣。
放完五一假期回到学校上课,第一天就被班主任罚留堂,当然,是全班,连去打排球她都不批准。在桌子底下发短信给球队的一个学妹叫她帮忙告知教练一声。一直留到六点半才解散。打电话给云梓天向他抱怨了一番。
“那你还没吃饭吧,要带点什么给你吗?”他贴心地问。
“你在哪里啊?”
“在家,反正有空,你要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到了学校门口打给我,我先去洗澡了。”
“哦,知道了。”
对于有男朋友送饭这一点,宋紫君一直嫉妒着。其实她长得虽不漂亮也不至于难看,交际能力她也不差,又当卫生部部长什么的,认识的男生肯定不少,却不见她谈恋爱,许是她心眼太坏了。如果真那么眼红我,找个男生交往不就得了,可她偏偏不,一副清高的模样。不过爱情这种东西也不是说想要就能得到的。
星期五那天下午放学后,收到父亲的短信:放学后打给我,去接你,有事商量。我念了几遍短信的内容,感觉怪怪的。一直在想,父亲会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训练时心不在焉的,吃了几个球饼,疼得龇牙咧嘴。
校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父亲的出租车停在路边,他靠在路灯下吸烟。以前极少见到他吸烟的,除非遇到大事儿。
“爸。”我提着书包走过去。
父亲扭过头看见我,把手里的烟扔到地上用鞋底捻灭,然后打开车门进去了。我也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一路上父亲没作声,把车开得飞快,最后到达以前的小区。
“爸,你带我来这干嘛?”上楼梯时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待会儿说。”
走到以前那间房子的门口,父亲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就像下班回家一样。我吃惊地跟在他身后进屋。屋子里重新装修了一番,而且有新的家具,不多,所以显得宽敞。父亲在沙发上坐下。
“我把房子买回来了,户主是你的名字。”他不紧不慢地说。
我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可是妈……”
“别告诉你妈。”
“爸,你哪儿来这么多钱?”我一本正经地问。
“你爸爸我,”他看着我,面露喜色,“前不久中了□□,二百万啊。”
“爸你少骗我了,我不相信!”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幸运的事降临在父亲身上。
“是真的,不然我哪儿有钱给你买房子。”父亲一脸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我看着父亲认真的脸,相信了他。当然,心里还是有点儿疑虑。我和父亲商量不住校了,星期一至五到这房子住,双休日照样回那间破屋子里去,这样母亲就不会疑心了。而且还能省下住校的费用。父亲同意我的做法,爽快地在退宿申请表家长那一栏签了名字。
睡着崭新的床上,想起许多小时候一家四口人一起的事情。读小学的时候,父亲还不是出租车司机,他在一家建筑公司当装修工,一个月挣得不少。母亲本来也有工作,因为工作单位倒闭了,所以她就下岗了,直到离婚之后出去找工作。父母特不容易,辛苦把我和许光泽拉扯大,许光泽好不容考上外省一间不错的大学,前途光明,却没想到落得如今这般地步。有句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命运这种东西,总是防不胜防。
本来想把这事告诉小莺,又怕她心生疑虑,就作罢了。每天依旧训练,上学放学由云梓天接送,他是百分百贴心好男友。有时候他会留在我家过夜。当然,是那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家。后来因为一个人住很孤单,父亲不知从哪弄了条金毛狗,很温驯的小狗,取了名字叫毛毛。
人生似乎发生了转变,一切变得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