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引-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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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藏得深,并不适合阿秀。这是怀丰心里想的东西,可他不愿意明说,否则岂不显得自己挑拨生事,没了风度?如此纠结之下,他愈发郁郁寡欢,只想出去透透气。
“你去哪儿?”阿秀问道。
顾怀丰心事重重回道:“我随便走走。”
阿秀下地闪到门边探了探身,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络绎不绝,间或夹杂着明英的大吵大嚷,她扭头看他,“客栈外头都是顾府的家丁,你这是……要回府?”五更天的时候顾怀丰偷摸翻墙出来,白氏愤怒之余,算到他只会来客栈看阿秀,所以便派了许多人来“请”他回去。
听了这话,怀丰一时很是迷惘。
他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道:“自小到大,我从不会违背娘亲的意思,这一次惹她生了气,我应该回去请罪的,可是……”他盯着地上,有些手足无措,像最开始被夫子重重责罚的少年郎,“阿秀,其实,我也不知该如何才好。从去年秋天入狱被罢官开始,我活在这世间似乎什么都不会了,似乎只为了顾家一族而活着,总觉得……我现在过得根本不像我自己。”
絮絮叨叨了这么多,他抬起微红的双眸,问道:“我说的很乱,阿秀,你明白吗?”
顾怀丰的性子清冷倨傲,他本有自己的理想政治抱负,没想到却栽在曾经最最不屑的朝堂争斗之上,被老师放弃,被同科陷害……这几个月,他心里苦闷至极,可为了不让白氏担忧,只能面色依旧如常。直到昨天发生衙门一事,外加白氏的阻拦,他才彻底迷茫了。怀丰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是否要就此浑噩一生?
其实,他从来不是个强者,他亦有脆弱的地方。只不过从来没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心里,除了眼前这个已经化作厉鬼的女子。
所以,在她面前,他才愿意亦能放心地敞开心扉。
阿秀完全没有预料到顾怀丰会说这些,他的面色落寞,再加上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哪儿还有初次见面时意气奋发的模样?阿秀心疼极了。她上前望着他,正色道:“晚山,你现在最最最想做的是什么?”
不管世事如何变化,阿秀她都是要走的,要去偿朝云的这笔债。现在,她只想在临走之前,帮这个呆子完成一件心愿。
“我最想做的?”怀丰愣住,他低头看着她,疑惑地摇了摇头。
“没有么?”阿秀固执地继续追问。
看着这张比自己还要坚持、还要倔强的脸庞,顾怀丰心里感动非常,从来没有谁会像阿秀这样毫无保留地待他。“阿秀,我心中想做的事情很多,不过现在最想做的……”他顿了顿,微笑道:“我想让你留下来。”
阿秀怔住。
这世间她能做的事情千千万,唯独这一件,她没办法。她好容易愿意放下千年的执念,下了离开决心,虽然昨天被范晋阳的笑靥摧毁了一些,今天又被这个呆子的前世感动了一些,她是有许多许多的不舍,可到底该去偿债了。
见她迟迟不语,顾怀丰道:“抱歉,我似乎强人所难了。那,换一个?”难得见他狡黠地眨了眨眼,阿秀又是一怔,因为这个动作实在太像纪修。她不得不再次感谢轮回,将他又安然无恙地带了回来!
“换什么?”
“我想……这一整天和你待在一起,没有别人,没有琐事,只有你和我。别怪我自私,可好?”
别离总是难受的,人需要给自己找寻一些支撑下去的力量。
阿秀笑道:“还只当是什么要上刀山下火海的费劲要求呢,这个再简单不过。”她主动牵起他的手,“晚山,我也想自私任性一回……”
千年了,她为寻找阿牛在世间过了千年,可兜兜转转之间,她总是会先遇上他,总是会喜欢上眼前这个人。她饱受着良心和信仰的谴责,前一次她无法承受这种痛苦只能疯了,这一回终于可以放下执念,但阿秀亦奢望有这么一天,自己可以全身心地属于他。若有一天,自己真正离开了,飞灰湮灭,也能去的无怨无悔——这是阿秀千年来最自私最放纵的地方。
顾怀丰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反手将她的指尖扣得更紧了一些。其实,他们的内心是一样的,因为他和她对未来一样的绝望。
话语再气势磅礴的话,可这真实的一日却很简单。
客栈外是闹哄哄的顾府下人,阿秀又没了内力翻不出去,两人只能倚在后院的美人靠上晒太阳。日头最大的时候,碎金斑驳,有些灼热,阿秀手搭了个凉棚,微微眯起眼。
“难受了?”顾怀丰关切道。
阿秀点头,“我受伤之后比不得以前,师父度了些真气给我。”
“你怎么会突然受这么重的伤?”顾怀丰问出了困惑自己许久的问题,他满是担忧,又问道:“那你要如何才会痊愈?”
阿秀闻言偏头看他,目光正好落在他的胸膛处。那里面藏着的一团火热,能够稍微令她惬意一些,阿秀往他身边主动靠了一靠。顾怀丰不由得面红耳赤,身子往外避了避,“阿秀,你这是?”
“你不是问我怎么才能好一些么?”怀丰点头,阿秀浅笑道:“只有你才能令我好一些。”
这一瞬间,万籁俱寂,顾怀丰只能听到自己砰砰如雷的心跳声。他往回靠了靠,双手拥住她。见她仰面望了过来,那张脸白皙如霜,唯独红唇烈如火,他的喉头微动之间,终于落了个吻下来。
阿秀这一次没有避开,她阖上了眼,内心有些忐忑。倏地,柔软的唇啄在她的唇角,轻轻柔柔的,像是羽毛拂过,有些痒,阿秀忍不住想笑。她刚咧开嘴,那人便抬起了头稍稍离开了一些,面前这张俊脸涨得通红,“你笑什么?”他低低呢喃道,有些不安。
“我笑你是个呆子。”阿秀微微仰面,亦吻在他温热的唇畔。
那一次顾怀丰赤身裸体在澡盆里,她亲过他的眼梢,当时他还只当自己在发春梦……
这一回不再是梦,他的胸口跳得厉害,而她的心亦随着他跳动。纠缠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生涩的,毫无章法可言,却又纯真火热。有一刻,阿秀觉得自己真的活了过来,她如一颗迎风招展的树苗,被他浇灌。
“若有来世,我再去寻你。”
“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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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缱绻
闭上眼,日头氤氲,幻化出一道又一道五彩斑斓的光晕,再睁开时,光晕慢慢退散,露出一张迷人俊俏的脸庞,乌发散落下来,那样英气的眉,那样风流的眼,令人心动又恋恋不舍。
探手抚上去,想到没人见过他这般模样,阿秀心满意足。
指尖在他的眼梢下游曳徘徊,绕着那颗浅浅的痣一圈又一圈,阿秀玩的乐此不疲。只不过她亦觉得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纪修有这么一处呢?这样想着,她一下子翻身起来,将那人压在身下,气势凌人。
怀丰明显愣住了,他的俊脸微微泛起红晕,声音沙哑,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之色,“阿秀,你这是……”他刚说了几个字,阿秀的指尖递了过来,竖在他的唇边示意噤声。顾怀丰立刻听话地收住了声,只面红耳赤地随她折腾去。
阿秀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看了个遍,不禁泄气。
眼前这具身子白皙清瘦,没什么特别的标记,唯独眼梢底下存在这颗浅痣。她不甘心地坐在一旁,一手托腮,一手的指尖重新点了上去,哼哼唧唧抗议道:“晚山,你未免也太白了一些,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到你……”
这是什么话?
怀丰抿唇笑了。他捉住那只调皮的手,放在唇边轻啄了一口,调侃道:“难道你喜欢黑碳?若是那样,只怕你夜里就瞧不见我了。”
“谁要在夜里见你?你何时变成这样……”
阿秀气愤不过,将手抽回来,在他身上戳戳点点,到了白皙的胸膛处,她的掌心向下冰冰凉凉地覆盖住里面跳动着的火热的心。静静感受着他的力量,阿秀心里生出细细密密的缱绻来。她忽然就不舍了。
“晚山,你这一处是极其要紧的,大约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好多妖魔鬼怪都盯着呢。还有……”她望着他,郑重提醒道:“你那个妾室有些不对劲,我怀疑她被某个厉鬼附了身,你以后务必小心些。”折腾了这么久,她差点将这件正事给忘了。看眼前这人面色略有些怔忪,阿秀连忙解释:“我并不是想挑拨离间你们,我只是……”
见她着急忙慌的模样,顾怀丰心里很愉悦。他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安慰一般轻轻地拍了拍,复又十指紧紧扣住,一同感受自己胸膛里面的灼热。“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他笑着替她说完,笑靥云淡风轻,如霞似霁般的美好。
阿秀闻言,吁出一口气,就听他紧接着狐疑道:“你当初对我那么好,可是也因为我这颗心能够起死回生?”
“……是也不是,只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加害于你,何况我也不要。”阿秀认真想了想,如此回道。
“只要你要,我便给你。”那人回得倒也认真,他眨眨眼又确认道:“能救活你么?”
阿秀笑得开心,“你真是个呆子!给了我,你不就死了么?”
她的话音刚落,顾怀丰蹭的一下翻坐起来,握住她的手,正色道:“阿秀,等我死的那一日,你来接我吧?”
等他死的那一日?
阿秀不敢想,她拥住他,蹭了蹭,像个寻找安抚的小猫。“晚山,我师父曾说过你必定能够夫妻和睦,子孙绕膝,只怕到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的了。哎,游荡世间的感觉你不明白,无聊的很,每天逗猫弄狗,哪儿做人来的自在?”她的口吻尽量轻松,说到最后还扑哧笑了。可是尴尬哈哈大笑了两声,那人却没什么反应,阿秀只能讪讪收住了笑意。
顾怀丰睨了她一眼,静默许久,终于开口道:“你师父算的准么?”
一语戳中云阳子的弱点,阿秀哑口无言。
她正考虑如何替师父扳回一城时,猝不及防之间那人密密的吻落下来,阿秀一瞬间居然有了种窒息的感觉。她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衣襟,只能如此默默承受,随着他一道在这红尘虚幻中沉浮飘摇。
意识涣散的时候,听见他的呢喃,听着他的喘息,她自心底生出一种淋漓尽致的快感。这是千百年来不曾体会过的幸福,眼前宛如有一条通天的路,四周飘散着花瓣,缀满耀眼的金乌,她被他牵引着,只希望永无尽头。
阿秀想,这种放纵和任性有一次便够了。
……
翌日,有人来客栈请阿秀。客栈小二来房门外知会的时候,阿秀刚刚睁开眼。顾怀丰已经醒了,单手支着头侧卧着,正怔怔看着她,“你要去见他?”
阿秀点头,很是笃定,“晚山,虽然一一盛情留我下来,但我着实尴尬,明英亦是这么想的。今日就算他不走,我也要走了。临行前,我想与范大人说个清楚,希望他能好好对一一。一一她是个好姑娘,我不想……”
话尽于此,顾怀丰听得明白,他垂下眼簌簌眨了眨,隐去原本落寞孤寂的神色,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去吧。等你回来,我送你出城。”
阿秀回亲了他一口,笑眯眯道:“晚山,谢谢你。我真的高兴,能够遇见你……”
范晋阳将阿秀约在城外,正是昨日他们出城踏青的那处。阿秀出了客栈,就见到了范晋阳派来的随从。那人是个车夫打扮,个子瘦瘦小小的,但他步履轻又稳,像个练家子,阿秀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眼。
阿秀掀帘将要探身而入时,她回过了头,正好望见了负手立在门口的顾怀丰。他亦在打量那个车夫,似乎有心灵感应,察觉到阿秀的目光,他转而看向了她。怀丰微微一笑,用口型说道:“去吧,我等你回来。”
阿秀轻轻挥了挥手,这才钻了进去。她在车里坐好,又迫不及待地掀开车窗帘,那人也正在注视着这个方向。四目凝视,皆是一笑。马车越行越远,阿秀将头探出窗外,顾怀丰依旧立在那儿,像一尊令人不敢亵渎的神祗。
车到山下,阿秀见到了等在那儿的范晋阳。他穿着一件青缎夹袄,正在亭中耐心泡茶,见到阿秀来,他递了一杯茶过去,“你尝尝?”
茶烟袅袅,热气腾腾,阿秀谢过之后,只握在手里,指尖沿着杯沿慢慢摩挲,寻思着该怎么开口,没想到范晋阳劝道:“阿秀,你不尝尝么?”今日这茶与那一回顾怀丰款待他的茶一模一样,范晋阳费心寻过来,只想赌气地请她品一品。
阿秀一愣,温婉笑了笑,搁下青花压手杯,“大人,我不饮茶。”
范晋阳隐隐有些失落,疑道:“我听一一提过,说你在辟谷,能够数十日不吃不喝?”这是阿秀当时编来骗那个丫头的谎话,如今听来格外可笑,她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范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