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落莫初见-第15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吹吹打打的鼓乐声已由远及近响起,关先生快步跑下山,远远便见一队喜庆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走来,队首,李家公子身穿红色喜袍,脚踏马靴,胸前一朵锦缎大红花,满面容光,笑意盈然,骑坐在一头纯白色的高头大马上,马的鬃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刺目耀眼。
真是一头好马啊!关先生不禁赞道。
李公子身后,紧紧跟着一位将近中年的小脚媒婆,眼睛都笑没了,手上捏着一块绣绢,一步一摇,如风摆柳的样子走来。抬着彩礼的人络绎不绝,长长的队伍在崎岖的山路上绵延着。
“李公子,李公子,恭喜啊!”关先生远远便抱拳,向女婿道喜。
“同喜同喜!”李公子礼貌地回拳,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关家大院,想象着穿上嫁衣的容若将是何等美艳。
容若的房间内,一切已准备就绪。碧荷絮叨完为人妻所应遵守的本分与应尽的责任后,陪坐在容若身旁,心里却惦念着她的儿子关睿。这几日,他甚是低沉,这么大的打击,总要慢慢消化一段时间的。唉!碧荷轻叹息后,便听容若说道“妈,你去看看哥吧!我想去园中转一转,你不用担心我。”
碧荷望着一脸平静的容若,又侧耳倾听着远处传来的吹吹打打的鼓乐声,犹豫着说道“你可要转转就回来啊,李家的花轿就要进门了。”
“放心吧妈。”容若挽着碧荷的手,将她送至关睿房门前,独自沿着走廊向前,行至后花园中。
容若已听到院中父亲与李家公子说话的声音,顺着风儿吹送到她耳边。她不想去听他们说什么,刻意屏蔽了耳朵,她在曾经植种着鸢尾花处的泥土旁蹲下身子,从袖口内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片,伸出左腕看了看,刀片刹那落下,一股嫣红的血迹顺着薄薄的锋利的刀片流了出来。容若静静地闭上眼睛,立刻感觉世界安静了,她坐在了泥土上,凤冠在头顶摇摆不定,肩上的霞帔也微微倾斜着。
血在眼前快速地流着,容若已面色苍白,耳中的鼓乐吹奏声也越来越远,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体力有些不支,索性,躺倒在地。
此时,她感觉天空纷纷洒洒飘落了许多花瓣,蓝色,红的,粉的,姹紫嫣红,每一瓣,都化作关睿的吻,落在她身上,骨髓中,灵魂里,泥土中。
容若的心从未有过如此踏实,她尽情地享受着灵魂回归的平静,她看到自己的魂魄在身体中缓缓地飞出,慢慢地向半空飘去,而她的躯体,则安静地卧于泥土上,最后,深陷于泥土之中,和泥土深深地融为一体。
最先发现容若的是李家公子,众人刚刚踏进关家院落时,他骑在高高的马上,忽感前方有股耀眼的白光,直刺向他的双眼,他疑惑着去瞧,一眼便见一身红艳的容若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发出白发的是她头顶的镶珠。
李公子惊呆的张大了嘴巴,一动未动。此时,碧荷和关睿同时从房门内冲出。碧荷一见关先生,惊慌失措地喊道“容若自杀了!”原来,她正在安慰关睿,又惦念容若,便转头向窗外望去。关睿的窗外即是后园,碧荷立即发现了躺在泥土中的容若。
最先抱起容若的人是关睿,他发狂地向山下冲去。之后,所有人都亲见容若在他的怀中停止了呼吸。李公子扯掉了头上的礼帽,揪下了胸前的硕大红花,沮丧地率众人离开了。
☆、宁愿他永远都不要说出他爱谁!
“你用了什么方法令若容短暂死去呢?”午后的光照温煦和暖,透过密匝的缝隙一丝丝垂在关睿身上,使他看起来充满了一种在梦幻中才有的忧伤。
“很简单,有一种草药,吃了后,半小时之内呼吸全无,我就是利用了这半小时。”关睿垂下头,愧疚地说道“我有私心,不愿意容若嫁给别人。但是,更大的原因还是我不想看到她那么痛苦,此举实属无奈。”
“容若平时就隐在那所小院吗?”我真是太好奇了,是因为这样,她才抑郁生病吗?
关睿充满歉意地看了我一眼,轻叹道“她在那里从十八岁呆到四十一岁,我对不起她!可我,不能娶她!”
“是因为对阿婆许下的誓言吗?”想着他像宠爱孩子一样对待母亲,在他心中,任何女人都无以抗衡的人,是她的母亲啊!惜若还底不了解他!就也难怪他对惜若始终保持一种怜悯的心情了。
关睿轻点头,语音低沉“有这原因。”之后,他抬眼瞧了瞧四周,说道“夕阳就快西下了,我们回去吧!”
我不满地扫了他一眼,悄声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可不想问第二遍。”
关睿低头掩住笑意,眼角的余光盯住我,缓缓说道“我就喜爱你这般倔强聪慧,是容若还有你母亲都不曾有的。”
自信一刹填满了胸口,我带着小骄傲小幸福昂着头笑着问他“这算是你肯定的回答吗?”
关睿突然抬手,划了我的鼻尖,宠溺着语气“是。你满意了吧!”
甜蜜和幸福如涨潮的海水,齐齐地向我涌来了,一刹那就将我淹没。
我除了眼望着他,还是眼望着他,不会说话了。
“走吧,小不点!接下来的路,还很长呢!”关睿说完,宽大的手掌递到我眼前,我微笑着向他吐舌头,用手向半空做出一个擂他的动作,之后,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关睿送我到门口,唇角牵动,一抹会心的笑容后,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略有些迷醉地推开门,双眼立即呆滞,惊在那里。
容若的珠罗纱帐下,我的妈妈,穿着一袭艳红色旗袍,神情略显迷惘,手中捧着《饮水词》!
“妈?”太意外了,一种没来由的惊惧自心底升起!
“唉!无处不伤心,轻尘在玉琴。纳兰容若的词真是写入灵魂,透到骨髓了!”
从小到大,母亲给我的印象总是那么倔烈,高傲,清贵,就像墙角的一枝梅,独自在凌寒中绽放,从未有过此刻的哀怜凄婉,愁容渗淡,寂寞无助。瞬间,巨大的疼痛袭击了我,抽动着我的心,痉挛着我的神经。
“妈——”负罪感油然而生,我——竟然爱上了妈妈半生为之疯狂的男人!
“凌儿,我离婚了!”妈妈轻描淡写地说完,一侧唇角不屑地向上一扬,蛮不在乎。仅仅一秒钟,母亲就恢复了一贯的冷傲、永恒的冰霜、持久的漠然,她的每一次举手投足,无一不彰显着高贵与清傲。
“离婚?妈!你在做什么?就为了关睿?”
太惊讶了!加之愤怒!关睿根本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爱你啊!
“是的……”妈妈像个厌倦了皇宫生活的女皇一样,狠狠地抛弃了给予她一切的国王。
“妈!难道你不顾虑爸的感受么?这么多年你是如何折磨爸的?就算你和关睿爱的再深,你知道不知道,他是博爱而寡断的人!他同时深爱的人还有容若,还有……”
我实在不能把“我”说出。也真切明白,关睿永远不会为某一个女人而步入俗世。他是生活在世外的仙,即使,他入世那么深,但他灵魂深处,那颗心,是有仙气的,是超越世俗的。泥尘中的爱情,根本无法将他捆绑。
我停住嘴,气愤地瞪着她。
她做这样重大的决定,不就是置我与爸爸不顾吗?
“妈,难道你为他牺牲了十几年的青春还不够么!难道你还不了解他么!难道我与爸爸不如关睿一个人么!”我说完话,身子一转,强自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愤怒,背对着她!
可笑上一秒我还在为她悲怜,伤痛!
“凌儿!正因为我已经牺牲了十几年的青春,所以,不能再等了!”母亲摔下手中的书,从床边站起来,口气凌然决绝!
我不得不转身,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重重,一字一字问她“但是——你有把握么?”
妈妈的面上一闪而逝的痛楚,如一把锋利的剑戟,直直地刺向我的心。
看到她被自己尖锐的话刺痛,我的头有一点晕眩,是我言过于重了。她是我的妈妈啊!我怎么舍得伤害她!
为了缓和尴尬的情绪,我走向窗边,看窗下的常春藤与矮牵牛,它们已经攀爬过了窗台,执著地继续向上!或许,人生与爱情也如此吧!植物尚知寻求快乐!我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与怨恨母亲追求幸福?难道就因为自己也不小心爱上了这个男人吗?
唉!
“凌儿,你叹息什么,不要为妈妈担心。”妈妈柔软的身体靠过来,紧挨着我的背,妈妈,如果关睿真的在你我之间选择,那会是谁?
我不愿伤心,更不愿你伤心,宁愿他永远都不要说出他爱谁!
“妈,这些常春藤与牵牛尚且追寻生命的意义,我又怎么能阻拦你呢!你和关睿的事,我不会插手的!”
是的,不管了,没法管,也不应该管。
“凌儿,你真的长大了!”
母亲从背后拉起我的手!这是近年来她唯一对我做出的亲密举动。我有点受宠若惊,心底涌出温暖!
“凌儿,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你爸爸根本不是你的……”
铛铛铛的敲门声响起,随之,关杰焦急的声音插了进来“对不起简凌你能出来一下么?我有急事找你,我没有时间了!抱歉,打扰你们了!”
我回头,一身深蓝色学生装的他眼神灼灼,透着深切的期待。从未见他如此客气诚挚,我便走到门口,他快速地拽起我的胳膊,紧走到走廊深处。
“我要离开了!这一去不知死活,纵然活着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回来!如果你真的成了我大嫂,二姐三姐就拜托你了。”
“你要去哪里?”我的心忽然有点惊慌。
关杰并不理会我的话,从上衣口袋内拿出他家祖传的“夫人镯”,又拉过我的手,不由分说套到我的手腕上,一边套一边语速急急地说道“11月9日八路军已经开始了黄崖洞保卫战。12月9日□□中央发表了《中国□□为太平洋战争的宣告》。抗战已经打响了。太平洋战争的爆发日寇在东北兵力增至近70万,加强了东满、北满的防御阵地、军事设施、兵营建设。对抗联部队实行“梳篦式”战术,进行“毁灭性的扫荡”。我不能在后方眼见着同胞受难,我要参加战争,我要保卫祖国!”
心情激动的关杰两只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的心潮也随之澎湃起来,不禁对关杰刮目相看!冲动之下,满怀欣喜地问他“你是□□么?听说,□□很神的!很厉害!”
“现在还不是!但我要参加□□!我要去东北!”关杰语气豪迈、坚定,眼神内迸发的光辉使他一下子高大起来!
“关杰,我也去!和你一起去!!!”不知哪来的勇敢和力量,我两只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手,热切而祈盼地望着他的眼睛,勇敢而坚定地向他请求!完全忘记了就在一小时之前,才刚刚与关睿定下私情。
“你去?真的么?”关杰的星眸更加璀璨!
“是!我去!参加□□,救国救民!至少我可以上前线当个小护士!”
“那好!我还要去联络几个同志!明早八点我在镇上的火车站等你!如果你后悔,可以不去!”
“我不后悔!我要去!我会去!明早八点,你肯定会见到我的身影!”
看着关杰异常兴奋激动,焕放着光彩的俊朗面孔,我的心思潮起伏,原来他并不是个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啊!还真错怪了他!啊!□□!我已崇仰多时,真的就要追随了么?这一瞬间,我忽然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你怎么哭了?
参军、上前线,离开父母,离开关家,喜悦与伤感、忐忑与激动,同时涌上心头。
然,我明白,这不是一时冲动。gong chan dang的传闻一直在脑海清晰无比。班上的乔书培,韩黛的大哥都参加了部队,也许就在东北呢!战争已经打响,同学们都支持抗日。是的!不能再喊空口号了,要像关杰一样实际行动起来!
妈妈倚窗而立,修长的身影倒映在脚下。
夕阳在窗外拉出悠长的光线,又一点点、一点点收回,正像某个人的心和感情,正在一点点、一点点收起。她心上的影子是抹不掉的。我的歉疚也同样,再多夕照都坦然地摆在那里。
不如,就将关睿交付出去。
念头一起,眼前便浮现他清瘦的身影,修长的棉袍,挺直的背脊,深邃略显忧郁的双眼,独有的紧密眸光,中年男人布满了细微皱纹的脸,还有——他习惯性微蹙的眉头。
冥想中的自己,猝然间就和孤寂的他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站在屋中的自己,泪水刹那间滚落,痴痴凝望着自己和他那么紧那么紧地抱在一起。仿佛是在演绎着别人的爱情故事。
“凌儿,你怎么哭了?”妈妈转身,发觉了我的异样。
“沙子迷住了眼睛。”我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