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玉-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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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欲吐出来，这般恐怖的伤口，她还是第一次见。她不知要如何处置，背上的伤大大小小地交错在一起。他是神吗？他强忍着这样的痛也要将最后一个敌人杀死。
她心跳得厉害，却听见他镇静地说：“阿蛮公主，帮我撒上药粉就好了。这些伤不算什么，痛到极点后就不痛了，没什么关系。”
妩音小心地将药粉撒上去，却看到他肌肉一缩。还说不痛？
她撒药的手微微地抖着。她帮他上了药，还挽起他的裤管，解开脚上随意包扎的伤口。因为箭伤没处理好，再加上没休息好，现在已是血水横流了。为什么看到这些，她的心会很痛很痛？必是因为她没有看过这种伤痛。他是人吗？怎么可以这样坚强、这样不怕痛？
过了一会儿，他调理好气息，虚弱地说：“水路可以直到京城，在码头下船即可。”
妩音坐在旁边，接口说：“只能看我们的命运，看能不能等来船，也许等来的是杀身之祸。”独自坐在草地上，看着这平静的水面，命运到此为止，前方的路，只能等待，她的脚实在是走不下去了。
“谢谢你。”他轻轻地说。
“不用谢，这是应该的，你救我一命，我也救你一命，我不欠你的。剩下的，就只有恨你。”她坦白地说着，压住心中的情绪。心要如大夫，不管是对谁，好人还是坏人，大夫的责任就是要让伤者好起来。对，救人也当是如此。也可以这样说，为了她能好好地活下去。
正想着，忽听有歌声传来，湖面上出现了一条船。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船头，一个妙龄女子正在船舱里唱着歌，轻柔美妙得像仙乐一般。
终于有人来了，妩音站起来，挥着手。女子的歌声停了，船也慢慢地往这边靠过来，她不敢大声地叫，怕引来追击的人。
看来，他们命不该绝，这绝对不是一条暗藏杀气的船。
浓浓的书香味道，还有那如春风一般丰神俊朗的少年，纯净的眸子惊讶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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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公子如玉（1）
“那阿蛮公主啊，长得还蛮漂亮的。可惜不是清白之身，还没有到我们这里，就被契丹人凌辱了……要是换了我，我宁愿投河自尽了……”
船靠近了，那清雅的少年却没下来，立在船头上戒备地看着她，“姑娘，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姑娘的身边有个浑身是血的人，他不想多惹是非。
纯净的脸看起来平易近人，举手投足之间，可以看出是那般文雅，想必是一个读书人。
妩音长长一揖，“请公子救救我们。”没有什么花言巧语，说的就是她心里最想说的一句话，她需要他们的帮助。
男子微微怔住，眼见她眸如秋水，直直地看着他，不躲不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眼神，“你们怎么了？”
一个清雅秀丽的女子，从船舱里出来，娇脆地说：“哥哥，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死了？我们还是不要惹事为好。”她的眼神，写满了防备。
妩音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他是天朝的裴将军，在送公主上京的路上遭人暗算，身受重伤。”看了看他兄妹二人，又说，“还有人在追杀他，求公子与姑娘出手相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啊，是鼎鼎大名的裴将军。”秀丽女子惊呼着，也顾不得有什么危险了，一下就跳了下船，跑过来看。
“别动他，他背后都是伤口。”妩音轻声提醒着。还真是人人知道他的大名，救了他，自己的路却难走了。
她知道，算了吧，本来就难走的路，如果天注定，一切都是枉然。
再过去看的时候，却不知他什么时候又不省人事了，也许是药物的刺激吧。
那男子过来看了看，裴将军的剑还放在一边。他眼一亮，“对，这是青虹剑，这位一定是裴将军。兰儿，快来帮助这位姑娘把裴将军送到船里去。”
“嗯。”被唤兰儿的姑娘俯下身，一脸崇拜地看着那昏迷不醒的裴将军。
妩音咬着牙，忍着脚心的痛，与他们合力扶着裴将军上了船。
少年让船夫掉转了船头，往河中心划过去。
妩音绷紧的心松懈了下来，站也站不住，一下就跌在船上。一路上，出了不少力，走了不少路，而且颗粒未进，虚弱的她再也支持不住了。
脑袋一直摇来摇去，眩晕得她受不了。妩音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竹床上。
那个兰儿姑娘进来，笑吟吟地说：“姑娘，你醒了。你的脚受伤了，不能下来。”她看到妩音想下地，赶紧止住，放下手中的碗，将她扶坐起身，赞叹地说，“姑娘，你好伟大啊！你居然救了我们天朝最伟大、最厉害的裴将军，连脚都磨破皮了。哥哥说，你还要休息几天才能下来走路。”
妩音揉揉难受的头，“麻烦你们了。等裴将军醒了之后，他会好好感谢你们的。”
她呵呵笑了，挥挥手，“叫我兰儿就行了。能救裴将军是兰儿的福气，说什么感谢，要感谢他的是我们。如果不是裴将军，我们早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姑娘，你是裴将军的什么人啊？”她好奇地问。
妩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防备，就如二公主看到阿蛮一样，总是怕阿蛮会勾引了她的驸马。
她不能透露她是公主的身份，不然，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她。而且传了出去，不仅会败了她的名声，也会招来杀身之祸。如果传到了苍国，她就更无地自容了——她居然，救了大名鼎鼎的裴将军！
她淡淡一笑，“我是裴将军的丫头，跟着裴将军护送阿蛮公主上京的，叫我妩音就好了。”
兰儿彻底放下心来，笑着说：“哦，我知道了，原来将军的丫头也长得这般好看啊！饿了吧？来喝点儿鲜鱼汤，是我哥哥亲自钓来的鲜鱼。妩音啊，能不能告诉我，将军他喜欢吃什么啊？”
妩音喝口汤，暖暖热热地下了肚，心里也舒服了一些，随便回答她的问题道：“将军什么都吃。”她哪里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一路上，几乎没怎么交谈过。却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急道：“兰儿，我昏迷了几天啊？今天，是几号？”
“今天是四月二十五。怎么了，妩音？”她奇怪地问。
“兰儿，能不能求你们一件事，能不能送我们上京，将军有急事要上京，误不得。”她急急地说。
兰儿一笑，“你和将军说的话都是一样的。放心吧，现在就是在上京去的路上。他刚才一醒过来啊，就问我们，你有没有事，要快点儿上京。”微微的红晕在少女的脸上晕了开来，煞是好看。
第六章⊙公子如玉（2）
妩音心有些凉，原来，他也是想早点儿把她送到京城里去。两个人都得救了，遇敌一事，只是一个故事，故事完了，他和她又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各自的路，依旧是各自走。她又急什么呢？急着去投身到旋涡中打转吗？进了京城，就得面对现实。
身心疲惫加上惊吓和风寒使她足足昏迷了两天。
妩音对着絮叨个没完没了的兰儿没有说话的心情，她的问话无非是围着裴将军打转。妩音轻淡地打断她，“兰儿，我现在头有些头痛，可以睡一会儿吗？”
兰儿可爱地吐吐舌，“呵呵，看我，哥哥早就说我太喜欢说话。也忘了你生病了，你好好歇着吧，我过去看看裴将军。”
躺了两天，想了很多，每天兰儿都想从她的口中打听到更多关于神武将军的事迹。原来在他们的心目中，裴将军是一个创造神话的人，怪不得功高震主呢！呵呵，她唇角现出一抹笑，却并不开心。
离京城越来越近，她的心就越来越乱。
有时，还真想从窗户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什么都可以不去想，而且，还可以让他脱不了罪名。可总是想归想，终究没有去做。
“妩音，”兰儿敲敲门端着饭进来，“吃饭了。今天有乌龟汤，哥哥特地靠了岸去买的。可裴将军却一点儿也吃不下去，焦躁地看着窗外，真令人担心啊。你知道他有什么心事吗？”
大概是时间来不及了吧！他的情人，一定是嫁为他人妇了，报应啊。
“妩音，你见过那个阿蛮公主了吗？”兰儿好奇地问。
她摇摇头，“没有。”自顾自地吃饭。
她既然没有死，就要好好地活着，为苍国好好地活着。
兰儿小声地说：“我听岸上的人说，那阿蛮公主啊，长得还蛮漂亮的。可惜不是清白之身，还没有到我们这里，就被契丹人凌辱了。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脸面敢来，要是换了我，我宁愿投河自尽了，你说是不是啊？被契丹狗凌辱过的身子，多脏啊！还想做皇上的妃子？简直是做梦！还连累了裴将军，让裴将军受伤，这样的公主还有脸活着，脸皮也真够厚的了。”
妩音的心绞着，美味的汤和饭菜变得难以下咽，这些话太伤人了。
她将碗推到一边，“兰儿，别说了。阿蛮公主活着并不是只为了她自己。死有何惧？要是她死在天朝外，天朝的人会罢休吗？”只怕会借故灭了苍国，说苍国并无诚意和亲。
兰儿点点头，“好像是有点儿道理。我们的裴将军一出马，必能将那苍国夷为平地，你说是不是啊？谅那阿蛮公主也不敢自尽，到了天朝也有她好受的。”她开心的面容看在妩音的眼里，心如刀割，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寻着鞋子，“我出去吹吹风。”
兰儿不解地咬着下唇，心想：我说的不对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啊。难道是裴将军不喜欢他的下人谈论这些，所以她不敢说？也许是这样吧！
是啊，为什么啊？到了天朝，她可以自尽的。
为什么她还活着？她不知道。心狠狠地痛着，一点儿也不留情地折磨着她。她为什么没有手刃那破她国家、杀她国人的仇人呢？她不知道，她根本就寻不到答案。她痛苦地用手揉着头，想减轻一下疼痛。
“妩音姑娘。”轻柔清朗的男声有礼地响起，“你身体尚未好转，不宜多吹风。”
压下满腹打结的痛，妩音回头一看，轻淡地说：“蔚公子，多谢你关心。妩音身子已大好，久卧才是病，出来透透气会舒服一些。”他的笑很善良，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光彩，淡淡的、轻轻的。
“还是得注意些，姑娘家在外就要多保重。”他柔和地说，温润如玉的气息让人放下心来。
多少年了，有人跟她说过这些吗？从来没有。她只像是夜里的晚香玉一般，不受重视，她的坚强一直都被视为理所当然的。她心里感动着，他的话抚慰着她内心的柔软，让她一下就信任了这个少年公子。她轻轻点头，“谢谢蔚公子的救命之恩。妩音无以为报，只有这一块玉是妩音自己的，不值什么钱，还请公子收下。”这是她的玉，一次跟着阿蛮公主偷溜出宫，在外面买下的。
他笑着摇摇头，“我蔚凌玉要是收了你的东西，救人也就变得没有价值了，不是吗？”
妩音一笑，很喜欢他的高风亮节和清净不阿。“那只能再说一声谢谢了。妩音是俗人，刚才的事实在是有辱公子的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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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公子如玉（3）
“倒是没什么，不必放在心里。妩音姑娘看起来也像是读书之人。”他浅浅地含笑，和她并排靠在栏上。她很好相处，身上淡雅清香的气息让他喜欢。
她点点头，“略懂一些。”在宫里一直陪着阿蛮公主读书，阿蛮不喜欢读书，于是她就得多读一些，公主不会的，她都要会。
“难怪妩音姑娘气质如此好。”他赞叹着。
“蔚公子过奖了，只是略懂皮毛。公子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才是真正的才学。书本是死的，看到的才是真的。”她所学的，不过是些公主的礼仪举止，甚至还有一些权谋之术。不管是什么书，阿蛮都丢给她看，让她看完后帮着写些东西交上去让人看，所以她什么都得学。
赞叹变为尊重，变为欣赏，“妩音姑娘的言论真是一绝。天朝的学子都以为，寒窗苦读就该守在家里好好地读。实际上只能看到书本上的，却不能放开眼界，只有行万里路才能看到更远、更实际的东西。”
“公子说的话很有才学。”看得出他不是一般的迂腐之人，假以时日，必能出人头地。她一向看人还比较准。
“谢妩音夸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