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七小时-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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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厍世炎。”端木林枫忽的沉下脸,四周环顾了一圈后认真地看向厍世炎,“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我给予帮助,直接告诉我就行。你很清楚我随时都可以把你从这儿弄出去,只要乐意,今后也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说实话……我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厍世炎看了一眼端木林枫后,将目光移回花坛,“况且我在这里对你也算是件好事,谁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
“是因为米兰之行让你恢复了记忆,所以你受不了残酷的现实了吗?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振作点行不行?”
“什么是现实?”厍世炎嗤之以鼻,“你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就是现实吗?”
“你……”看着眼前严肃的厍世炎,端木林枫有些反应迟滞,他思索着对方的言词,惯性思维地认为厍世炎所指的是其所从事的特殊工作以及相应而来的不为人知的一面。
“你走吧,谢谢你来看我。”厍世炎由衷地说道。
“我的确不能逗留太久。”端木林枫叹了口气,起身戴上墨镜。“等你想明白了,随时和我联系,你知道怎样能找到我,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保重。”
“谢谢。”望着端木林枫远去的背影,厍世炎再一次轻声感谢。
随着时间的推移,厍世炎越来越懒得开口与人沟通交流什么,片刻安宁都是珍贵无比的。在见到手提诸多礼品鲜花的华氏姐妹时,他未免有些烦躁。如果可以,他倒是更乐得选择避不见客。只可惜,以他目前的境况,一切只能听从医院的安排。
“嗨,你还好吗?”华婧坐至床边的椅子,望向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中的厍世炎轻声问道,“是我,华婧,还有华辛琪,我们来看你了。”
厍世炎抬了抬手腕,之前被捆缚的疼痛已基本消失,近期所使用的安定药剂也处于减量之中,不过他的生理反应还是有些迟钝。如今再回忆华婧当时对他所作的解释,都已经顺理成章豁然开朗。华辛琪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地处理事故现场,也都托了神祇们的福,他们的遭遇不过是被安排好的一场闹剧。当然,他也终于明白华婧缘何会变换自我性格,倘若没有这次与罗纤的交集,在曾经的未来,华婧会因为罗纤的死内疚无比,从而以华辛琪的性格来代替其弥补心中的愧意。
“真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华婧叹息着说道。
“都是被罗纤害的。”华辛琪咬牙沉声说道。
“琪琪!”华婧拉了拉妹妹的手臂却被甩开。
“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了,但见到他这样,让我怎么继续保持沉默?”
厍世炎微一皱眉,他可不是让这对姐妹来给他表演何为纷争何为宣泄何为病态心理的展现的,思及此处,他不免有些忍俊不禁,就他目前的状态,又有什么资格去定论他人的“病态心理”?
“他会这样是因为四年前的那场车祸,你还不明白吗?”华婧怒斥道。
“我对他的感情是真挚的,我的本意也不是要伤害他……”华婧眼眶湿润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珍惜呢?”
“没有感情,何来珍惜?”厍世炎嗤之以鼻地扬了扬唇角,“单方面的付出与臆想,本就不值得被认可,特别是,这种单方面的付出,并不是不求回报的,不然你现在也不会那么痛苦,你的那些要求,根本不合情理。”
“你说……什么?”华辛琪淌着泪水,难以接受地颤声说道。对于眼前言辞刻薄的厍世炎,她感到无比陌生。
“有时你觉得别人陌生了,其实是你从未真正了解过对方。”厍世炎似是能够读懂对方的心思一般,冷然补充道。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华辛琪被着实刺痛了,语气中充满了恼怒。
“我说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厍世炎侧首望向窗外。
“你……”华辛琪挫败地坐回沙发,既明白厍世炎所说的道理又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有时候这个世界,人与人的关系就像是条无形的单向箭头,绕一圈后回到自己身上的,却并非自己所想自己所要的。
“你能说出这些,看来你的病情应该也已有所好转,”华婧不由松了口气,“至少,现在你的记忆是完整的。”
“我有的,不过是外伤而已。”厍世炎看着自己的伤口说道。
华婧与华辛琪在病房内仅仅逗留了半个小时,她们试图去救赎自身,最终却无功而返。对于华辛琪而言,她唯一能够做的,只是坦诚地面对由自己的过失所造成的一切,尽管厍世炎很清楚,有时候命中注定的,是他们任何一个都无法改变的,但他也不愿意因此而原谅华辛琪——本质上,也轮不到他去给予原谅,因为真正曾经受到伤害的是罗纤。至于华婧,会有如今的心结也是她的个性使然,总有一天她会释然,毕竟她还是如此善良的。
待所有的访客包括家属离开后,厍世炎百无聊赖地打开画板,执笔在画纸上勾勒起线条来,对此,他很感激林佳靖的细心周到,若不是其执意要在病房内放至这些日常绘图工具,此刻他就只有持续他的睡眠了。不知不觉间,他开始讶异于自己不经意的画作,这片多次出现在梦境中的峡谷,居然就如此呈现在现实实体之中了。
他与刑天煠之间,是否存在着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转瞬,他似乎又忆起另一个梦中的情景,究竟还有多少是他未曾记起的?华婧所说的完整记忆,真的完整了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维持工作室的运营?”Connie看着林佳靖无法理解地问道。
“我们好不容易重新聚集在这里,厍世炎把自己仅剩的全部家当都压在了这间工作室,他是进医院了,不代表公司必须停止营业,我们还有自己的能力,想象一下,他早晚都会退休,难道没有厍世炎的无限就将不复存在吗?总有人要持续它的运作的。”林佳靖坚定地说道,“况且现在厍世炎的父母还需要他的收入来养老。”
“可是他已经疯了!”
“谁说疯子不能继续做设计?大师级的人物不都是疯子?”
“就算客户没有疑议,炎哥他自己到底还能不能执笔还是个问题。”官宇皱眉说道。
“所以这是个关键!”林佳靖点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和厍世炎这边沟通好。”
“你认为现在除了神仙鬼怪,还有谁可以和他沟通吗?”谭子晶不无嘲讽地说道。
“我始终觉得,厍世炎应该不是真的疯了吧?”林佳靖皱眉。“他偶尔也会恢复正常。”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官宇耸了耸肩。
“也许……可以呢?”林佳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慧黠。
“你不会是想要?”Connie谨慎地吞了吞口水,经过这些时日的接触,她很难不对林佳靖的“胆大妄为”感到惊叹。用厍世炎之前的话来说,林佳靖在无限解散的那些年中,设计理念与创新精神进步神速,正逐渐体现出早期官宇身上的异禀天赋。
“要知道,厍世炎现在不是正常人,所以他的设计风格自然与过往有所不同,如果能够有合理的解释,那么我们任何人的作品,只要满足客户的需求,就是无限的财产,也就是厍世炎的财产,而他所要做的,只是在右下角签上他的大名。”
“如果被炎哥知道了——”
“他一定会很激动很赞赏的!”林佳靖打断官宇的话兴奋地说着,“这样无限就充满了希望和光明的未来。”
“我赞成。”Connie认真地说道,“世炎不在,就是你说了算,在想出更好的策略前,能够维持无限继续运营的,目前也只有这一个方法了。”
“虽然很疯狂,但是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反驳。”谭子晶叹了口气,应允道。
在接下来的几周内,厍世炎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收到官宇送来的稿件,通常情况下他会不假思索地在设计图纸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姓名。偶尔,林佳靖在周一取回回复稿件时,会见到“Rubbish”的字样,于是,他们返工再返工,直到画稿不再“垃圾”为止。在这段时间内,谁都没有与厍世炎探讨过他的出院时间,因为医院官方的解释,永远是待观察。
厍世炎从未想过,汤文萱会前来探望他,这名几年来他在设计界唯一的“对手”,无疑是闻风而动,带着好奇之心来探寻住在精神卫生中心的厍世炎究竟是如何让无限工作室持续运转的。
“我准备结婚了。”汤文萱在厍世炎的身旁,对着空气说道。厍世炎并不作答,只是状似专心地勾勒着手中的图画,一副近日画了千百遍的病房三维图。他忽然深刻地感受到,其实每个人都需要有倾诉的对象,更多时候,人们需要的是情感的宣泄,只是他讶异于自己成为了这些人的首选。
“如果设计圈少了厍世炎这个碍手碍脚的家伙,汤文萱的辛勤工作也没什么意义了。因为在无数次失败过后,汤文萱只想赢一场,哪怕只是一次机会,可现在,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汤文萱的语气中饱含遗憾之情,“其实珍贵的不是胜负,而是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第一种让我觉得设计还是如此吸引人的方式了。”
人们通过比照、竞争来正面自己存在的价值,厍世炎暗自思忖着。
“你不好奇我最终和谁结婚吗?”汤文萱凑近厍世炎,想要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不是汪君雷哦。”
厍世炎抬眼看向她,扬起一抹无邪的笑容,是不是汪君雷对他而言有什么不同吗?或者说对他而言很重要吗?她若幸福,一切才变得有意义。
“你在逃避什么?”汤文萱凝视对方的双眼,在厍世炎面前扬起一份近期的风尚杂志,“这个月的十大设计工作室排名,无限位列前三,这个城市中不断有无限的作品出现,那些不是你设计风格的建筑,居然都在你的设计名录之下。请问你作何解释?”
厍世炎眨了眨双眼,微皱眉头,随即又用一抹灿烂的笑容迎向气急败坏的汤文萱。
“你想躲在这里过一辈子吗?”汤文萱倾身坐上沙发,深叹了口气,“想想海之帆耗费了你多少的精力与心血,反观这些设计,就算没有我,今年也进不了风尚大奖评选。一个好的建筑设计师,是不会容忍这些烂作的!而你却可以对此视而不见,你真的愿意让它们成为无限赖以为生的产品吗?这就是大设计师厍世炎的价值吗?”
“海之帆吗?那个你所谓耗费了我无数精力与心血的力作……兴许我也只是在现成的作品上签下自己的姓名呢?”厍世炎戏谑地轻吐道,完全无视汤文萱表情中的震惊, “一生由无数个记忆片段组成,那些发生在我身上却不属于我的记忆,本质上也就不属于我的生命。我最大限度地努力以自己的意志存活,忽然有一天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虚幻的存在,更可怕的是这种虚幻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根本就是真实的。”
“你……真的疯了吗?”
“我现在是在精神疗养院,但,究竟是我疯了,还是世人尚未醒悟,或者,这个世上本就没什么真理可言,总之,现在我在这儿生活得很安静、很平静。”
汤文萱哑然,眼前的这个厍世炎,真的是原来那个厍世炎吗?无论她多么不愿意相信他那神志不清的事实,在方才与他对话之后,她彻底的失望乃至绝望了。
厍世炎站立在看护病房窗台前,若有所思地仰望天空,如果现在与端木林枫联系的话,他也许随时都能离开这个地方,但那真的是他所想么?离开之后,他又如何去面对自己的生活?他身上所扛有的责任,是用一朝一夕便能够妥善处理的么?
“很纠结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房内,厍世炎微微皱着眉头,回首便见格温多琳一席焕彩服饰站在床头,而房门却未曾开启过。
“好久不见。”厍世炎扬起唇角,稍势一个停顿后,又自嘲地摇了摇头,“确切地说,这应该是我们之间的首次见面。”
“不算太确切,只能说,这是这个时空中的你首次见到我,至于我,无论是对哪个厍世炎都非常了解的。”格温多琳托了托自己的大草帽,帽檐垂下的彩纱将其面容完全遮蔽,她就近坐到沙发上,“看来你记忆恢复得还不错。”
“可惜这记忆不是我自己的。”
“为什么厍世炎会那么固执呢?”格温多琳叹了口气,“难道另一个时空中的自己就不是自己了么?要知道你们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的差别,只有记忆会有极其细微的不同,但这也并非你们本身可控的。”
“问题在于,他死了。”厍世炎皱眉。
“谁告诉你他死了?”格温多琳好奇地问道。
“难道不是吗?不然为什么我又会重新回到这副躯体之中?并且丧失了那七天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