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梦-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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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都不能想,什麽都不愿想。泡在温水里般的无力与温度。
原来这就是幸福。
鸳梦 22【蝴蝶飞3】
“你就在这里留一个晚上。”那个年轻的帝王把怀里的人放在龙床上。
帝王伸手探著他温热的额头,不言不语的解开了他束发的丝带,宽了他外面的官服,留下贴身的亵衣,摊开一床锦被,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他怀里的人没有吭声,只是难得的顺从,温温顺顺的躺在一片明黄的颜色里,发如流水,色如桃花。
帝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叹息,然後退了几步,转身便要推门而去。床上的人在那一瞬脸色苍白,像是要挽留一个不可追寻的梦境,他想尽自己的努力,於是他颤声询问:“不要走,好吗?”
那帝王先是停下步伐,转身惊异的看他,然後嘴角绽放出一个带些嘲讽的笑。“喔?”他问“你是认真的?”
那床上的人先是瑟缩了一下,接著脸色再度被染上一层殷红,用几不可闻的幅度点了点头。
於是帝王笑了,他说:“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他说,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打什麽鬼主意?
床上的人儿,脸色在这一句话後脸色惨白,却仿佛是无辜的睁大眼睛,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於是那帝王往床边迈了一步,说:“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你的——恨呢?”
帝王一句话出口,脸上却隐隐浮起来一些貌似期待和希望的表情,但床上的人并没有抬头看,他此时正低著头想努力弄明白帝王的心意,想了好久才抬头,一副羞怯却认真的表情说:“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啊?”
帝王大怒,他说:“你又在演些什麽,难道我以前被你骗得还不够吗?”他停顿了一下,接著大步走到床前,满脸怒容,说:“你为什麽总要骗我呢,我恨你,你听清楚了吗,你如果恨我就痛痛快快的说,我也恨你你听到了没有!”
那床上的人一脸不明所以,愣了一下,才伸手怯怯的抓住帝王的衣袖,说:“我真的不恨你啊。你为什麽生我气,我什麽地方做错了吗?”
帝王挥开他的手,又退离了床边,胸口因愤怒而微微起伏,帝王说:“我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好不好,我觉得,很累了。”帝王越到後面语速越慢,最後竟然带了些是落寞和悲怆的味道。帝王想,他想过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那人肯原谅,若是说不恨,未免太过滑天下之大稽,而那人现在演得又是哪一出?他还想演哪一出!帝王想,凭什麽我一定要奉陪到底,凭什麽我一定要受他玩弄!
即便如此,帝王想,却依然不舍得看到他伤心,依然不舍得——只是挥落了他的手,他此刻便满脸伤心。
於是帝王硬生生压抑自己一腔怒火,幽幽了叹了口气,尽量平静的告诉那床上满脸失落的人儿,说:“我要走了,子夫,她还在等我。”
明明以为是一句委婉的收场,结果床上的人,眼圈突然红了,他颤著声音说:“为什麽要娶她?”
帝王面无表情的看著他,突然,笑了,冷冷的。
床上的人却恍若未见,他继续问那年轻的帝王,他问:“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你不是说,会喜欢一生一世吗?
他继续问:“为什麽要娶她,我也喜欢你啊?”
帝王在一瞬间僵硬了一下,然後那抹冷冷的微笑在房间里铺天盖地的扩散开来,帝王满脸全是那种伤人的笑,在脸上肆意,而帝王的眼里,小心翼翼隐藏著的深处,极度痛苦。
帝王再不回话,转身欲走,结果听到床上的人叫了一声:“彻!”
那似乎是他第一次叫他,帝王想,他等了千百个日月,终於等到他叫自己,叫自己的名字,而不是盈盈跪倒,高呼万岁。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潸然泪下,但理智却告诉自己,他只是在恨著自己,如此的恨,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再一次不顾颜面的追逐,然後他就可以为他那个心仪的丑八怪报仇。难道还有比这个更残忍而歹毒的报仇计画吗?比伤痕累累更伤的伤,是心伤,比鲜血零零更痛的痛,是心痛。何其残忍,何其忍心。
帝王心中伤且痛,他看著床上的人,认真的,极其认真的说:“喜欢这两个字,不是用来欺骗和伤害的。”帝王问“你真的知道什麽叫喜欢吗?”
床上的人,眼里闪烁著星星一样温柔和绚烂的光,他满脸都是认真的表情,然後掀起一床锦被,在帝王差异的目光里从床上坐了起来,轻轻解开上衣的衣带,然後拉开裤子的绳结,然後慢慢的站了起来,仅有的衣物就从身上缓慢的滑落,在一双修长的腿下形成白色的漩涡。
明月不识离恨苦,斜光穿晓到朱户,於是此时,满地月光,洁白如雪。
【刘彻X司马迁】鸳梦 第二十三章
满地月色似水,清辉如霜。
那一瞬呼吸都静止了,时间似乎是被永久的定格,没有人再多说一句,也不知道後事如何。微微寒颤的人儿,赤裸著站在皎洁的月光里,低垂了眉眼,手脚冰冷,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已是永远。
那赌上所有尊严和勇气和苦苦怀旧的信任的举措,也许只是不愿意轻言放弃,也许只是不舍得放弃。毕竟,那帝王曾几何时,告诉过他的,说他宁愿为了一次勇敢而後悔,也不愿意为了一次不勇敢而後悔。
那人想,看吧,这就是我全部的勇气。
不知道风里谁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後帝王行云流水的拂过他的腰,一手拉过锦被,然後有什麽大红的东西飞过了他的视野,然後再是变换和纷乱的视角,回过神,他自己已经被团团包裹著,扔到了床上。
床上的人悲哀的合上眼,连叹息都酝酿不出的绝望,在嘴角绽放一抹苦苦的笑容。逝去的年华之水,从足间奢侈的流过,而逝去的光阴,错过了才说珍惜,放过了才懂惦记,终究是捕风捉影,海市蜃楼,虚幻飘渺,空无了踪迹。
像刀刚刚捅进身体,还不觉得痛,只觉得冷。刚刚有一丝寒意从心地缓缓的飘上来,却听到寝宫外有人踏上玉石的阶梯,一步一步,轻轻的重叠著,然後有个年轻的女声在门外轻轻的劝说著谁,她只来得及说了几句,被劝说的人就已经毫不迟疑的推开了殿门,门外寒冷的空气夹杂著几片落叶呼啸而来。
帝王挡在了床前,床上的人隔著他修长却不单薄的身影,看到了站在殿门的人,一个妇人,满身珠翠,一身云锦,除去那些残酷的岁月痕迹,依然可以想像她年轻该是怎样的绝代风华。如花如月的美丽。
这时听到帝王在微微欠身,帝王恭敬的喊:“母后。”
那妇人冷冷的说:“你让开。”
於是那床上的人明显的震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在後宫里深居不出,只对黄老之术感兴趣的一国之母,只隐隐觉得,那妇人进来後,他只觉得芒刺在背,似乎谁也给过他那种感觉,十分的危险,极度的危险。
那个挡在他前面的人只是保持著躬身的姿势,却没有一点让开的意思。
那妇人仿佛是笑了一下,冷冷的,她说:“皇儿,让新妇独守新房,便是你们刘家的传统吗?”
见到帝王并不言语,那妇人冷笑著继续说:“你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帝王躬身答到:“都是儿臣的错。”
“那麽你让开。”那妇人收了脸上的笑,她身上的压迫感却无形中增大著,充斥著整个寝宫。
见到帝王依然没有动,那妇人眉毛挑了一下,冷冷的说:“贱货,你以为你是什麽东西。”
床上的人震了一下,一脸泫然欲泣的悲哀表情,这时听到那妇人继续说:“连男人都算不上的东西,我说的是吧,我们大汉王朝的中书令?”
帝王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然後站直了他的身子,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的说:“母后,我没有想过亏待子夫,不过现在请您先出去吧。”
那妇人也没有多说,只是轻轻的说:“记住,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的。”说著,转身出门。
在殿外不敢进门的叫卫子夫的新妇,也没有说什麽,只是默默的跟在那妇人的身後,帝王看著她们的背影愣了愣,转身看了床上的一眼,看了一眼,然後帮他抚正额间的乱发,轻轻的说:“什麽都不要想,先好好睡一觉。”然後放下了床前的轻纱帐,跟著她们出了门,没有回头。
那床上的人听到关门的声音,两行泪无声的滑过面颊,他弄不清楚,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有人会骂他贱货,是啊,他什麽时候变得如此的下贱的呢?那些他引以为豪赖以生存的骄傲和自尊呢?
为了什麽,弃如敝履?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其实,可以不要尊严的。
丢的时候义无反顾,可此刻他却变得两手空空,如果连尊严都没有了,是不是,从此之後,就可以只能依靠不可预知靠他施舍的温暖而苟延残喘?
是啊,只能靠他的施舍,那床上的人悲哀的想到,如果他愿意施舍,这样卑微的活著其实也不是一件辛苦的事。
如果连施舍都不愿意……我又为了什麽活著?
【刘彻X司马迁】鸳梦 第二十四章
'史者'
夜色如水,彻夜难眠。
他走後,我在床上爬起来,一件一件的,整整齐齐的穿好我的衣物。只觉得世上万物皆荒芜和可笑,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用光了勇气,又能挣扎出多少个南辕北辙的凄美结局。
朱雀门四更便开,我数著若有若无的更声夜梆,推门而出。有一个青衣宫女侍立门口,也不看我,轻轻的说:“跟我走吧,太后一直在等你。”
我记得别人和我说过,若是山中有虎,那山林必定人烟稀少,若是水中有龙,那潭底自然鱼虫不兴。
明光殿,如同禁区般的存在,太后养生之所,凌驾一切却超然世外般的存在,二十年无人问津。甚至明光殿的宫人宫女,也从不在殿外走动。若没有成仙,必定是化鬼。
我没有回,也没有问,乖乖的跟著她走,走过广叶的芭蕉和铁树,走过蜿蜒的粉墙和漏窗,露水沿著青色琉璃瓦滴答留下,润在泥土里,然後宫女轻轻的说:“到了。”她推开一扇宫门,我抬头望去,只觉恍若隔世。
那已经算不上是宫殿了,倒似修真之所,仿佛是哪个煌煌庙宇,不知谁施展移山倒海之能,从哪座名山,搬至此处。青石板路,枫叶乍落,细雨如织,辉煌庙宇,黄蕃飘动,祭台高耸,不知道从那引来的清泉汇成了池水,不知道从哪搬来的怪石变成了假山。那宫女引我入得正殿,殿里只有香炉和蒲团,供奉著三清神像。香烟浮动,熏人入睡。
然後听到环佩叮当,那昨夜的妇人帝王的圣母,轻移莲步而来,她淡淡的看著我说:“这只是那些道人的居所,我住不惯,居於偏殿,我候你已久,你随我来。”
那宫女只是一言不发,远远的看著,也不跟来。於是到了那个别致的偏院,初看只觉幽雅宜人,再看便知,这里每一座摆设,每一件用品,都是无价之宝。
那妇人推门而进,坦然坐在垫有软垫的檀木衣上,嘱咐我关了门户,然後从袖中摸了一把精美的匕首,扔给了我。我以为她要赐死我,却见到她冷冷的开口,说:“杀了我。”
莫名其妙,我当时想,脸上只怕也有那个表情。那实为一国之母的女人,突然敛去了一身气势,有些哀伤的开口,说:“你可以当我在求你。”
我愕然的看著她,只见到她从桌上锦匣中取出一支紫玉长笛。小心的捧在手上,轻轻的问我:“你看此物如何?”
玉亦有三六九品,翠绿中带血丝的已是绝品,紫玉却是闻所未闻,那笛子共是五节十二孔,笛尾雕出一片叶子,叶脉如生,似卷未卷,连雕刻的手艺也是巧夺天工。我於是认真的答道:“无价之宝。”
太后笑了,她说:“这笛子是先皇唯一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