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识妻路-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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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过后,阴云密布,山雨欲来。交州的夏季午后多雷雨,清早还是日头高挂,睡了一个囫囵觉起来,天地都变了颜色。大雨如期而至,浇灭被烈阳炙烤过的大地,阵阵灼热的泥土之气滚滚而来,薛隐慌忙叫人闭了窗,窗下坐着的那人不明就理地回头,他解释道:“这时候容易中暑。你初来交州不知道,午后雷雨初初的灼热最容易入体,引发暑热。”
孟桐倚在窗边,支手推开紧闭的窗,嘈杂的雨声钻进耳中,浑浊的泥土之气已经散去,空气变得清新自然,她不自觉地闭了眼睛,任零星的雨点打在脸上,冰冷,畅快。
相比初来交州激烈的反抗,此时的孟桐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接受,可是她却用沉默的叛逆诉说着她的委屈和愤怒,不管薛隐说什么,她总会反其道而行。比如现下这般,他不愿让她开窗以免中暑,她却偏要开窗,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薛隐知道说也没有用,径自起来关窗。用惯了右手,一气恼就忘了肩伤未愈,稍加用力,疼痛难耐,结痂的伤口似又裂开。
“这又是为何?”华太妃刚进梧桐轩,就看到薛隐肩上包扎的棉布被鲜血浸透,他的手扶在窗上,窗棂半掩,而坐在窗边的女子目光淡然,入画般无动于衷。
薛隐急忙拉披着的袍子遮住伤口,“娘,您来了。”
“侍候的人都哪去了?连关个窗都要劳动王爷亲自动手吗?”华太妃气恼,她珍之重之的宝贝儿子被如此对待,她这个当娘的心如刀割。她看中孟桐的沉稳大气,不露锋芒,不像京中那些养在深闺的贵女娇贵难养,若是没有这些坎坷起伏,她必是长平王妃最好的人选。
“太妃恕罪,是桐儿失察。”孟桐淡淡起身行礼,抬手关了窗,滂沱的大雨连同愤怒的华太妃就这样被关在外头,一室昏暗寂静。
华太妃被气得不轻,携了离春转身离开,嘴里念念有词:“都是冤孽啊!”
两个人相对立着,孟桐闻到一股铁锈的气息,皱眉道:“你伤口裂开了。”
“不碍事。”薛隐松开拉着袍子的手,泄气地嘀咕:“让苏浅去请西门岸。”
孟桐的眉头蹙得更深:“眼下大雨倾盆,西门先生腿脚不便,你就不能安生一点吗?”
“随便吧!”薛隐见她气恼,不免想起荷花池塘二人的亲昵,胸口如被利刃滚开,她在乎的是西门岸。
“怎么能随便?”孟桐越过他去拿案几的药箱,“你的伤一日不好就出不了这个院子,你出不去,我也出不去。”
薛隐苦笑,“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王爷说哪里话,妾是王爷的妾,还没等王爷予妾荣华富贵,万千宠爱。”孟桐找到药膏和新的棉布,示意薛隐过去坐下。
薛隐顺从地走过去,去了外袍露出精壮的肌肉和鲜血染红的伤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开心一点呢?”
孟桐的眸中有微芒闪过,但很快就消失在她凉薄至斯的笑意中,她剪开他伤口处的棉布,眉头绞紧,微微叹息:“王爷快点好起来,妾就开心了。”
“在我面前,不要称妾,这不该是你叫的……”
“看王爷说的,孟桐是皇上赐给王爷的侍妾,不是妾还能是什么?”
薛隐的身上伤痕交错,或深或浅,或长或短,想是经年累月落下的。第一次为他更衣时,孟桐看得触目惊心,指尖发颤。早已听闻长平王身经百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死在他银枪下的尸首堪比建康的紫金山,他是一个不败的神话,就像是传说中的天兵天将,刀枪不入。可她这时才发现,所有的传说都把他捧为天人,他不过也是一个普通人,会受伤,会流血。看看那一道道直击他要害部位留下的伤痕,他究竟是怎样熬过一次次的生命浩劫,筑就不败的永世神话。
他有俊美不凡的相貌,有万夫莫敌的勇猛,有令朝堂生寒的虎狼之师,他避居于此三年有余,安然避开朝堂争斗,休养生息,自然不会是她见过的莽夫。她居然又一次羡慕姚若水,能被这样一个神一般存在的男人惦记一辈子。
她俯低身子,手中的棉布从他腋下穿过,盖在他肩膀的伤口,一圈又一圈紧紧缠绕,包扎妥当,她的指尖轻触他肩头的肌肤,轻缓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
他微窘,身体难耐地往后缩,却受制于她手中的棉布那端,原来她还未曾剪断。他抬起头,落入她那弯如皓月般皎洁的眸中。她眉眼如画,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特别是她精致鼻翼下微噘的唇,粉嫩盈润,像是夏日新摘的浆果,用力一咬,就能汁流液溅,甜腻迷醉。他们靠在那样近,他只要用力拉下棉布的那端,她便落在他的怀中,任他采撷。
“劳烦王爷起身,我找不到剪子。”孟桐低声轻吟,似是懊恼又似在撒娇,听得薛隐一阵沉醉,鬼使神差地被她牵着满屋子找剪子。
“啊,原来在药箱里。”孟桐手起刀落,咔嚓一声棉布从中剪断。
薛隐心中一阵唏嘘,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看吧,姚若水,你的男人也会有被我牵着鼻子走。小小的恶作剧让孟桐得到极大的满足,可看着薛隐回到榻上,手捧书卷神游太虚的模样,她不免又有些失落。倘若他最开始遇见的是她,又会是怎样的痴缠?
风停雨歇,月色如常,满院芳菲却已尽毁。前几日,她趁着薛隐熟睡,悄悄从后院移来的茉莉、月季和三色槿,岂料一场雷雨就花影寥寥。
孟桐懊恼不已,轻声叹息道:“毁了,想必后院的花也是如此。”
沉香弯着腰在庭院收拾残局,面上有些不悦,“二娘,你真的要配离人泪?”
“你当离人泪那么好配?每一季的气候土壤各有不同,开出来的花也参齐不差,花香自然也要差上一些。再者说,想要配齐所有的花卉也非异事,浸入的前后顺序也有讲究。所谓离人泪,每一场生离死别都不尽相同,每一次留下的眼泪也会有不同的味道。这也是我敢帮姚若水制香的原因,用她的名义发布的香品纵然无人能及,我亦能在日后制出超越她的香品。”孟桐脸上挂着清傲的笑意,眼底尽是鄙夷,“像她那样不学无术的贵女,不过就是有个好出身,还有个好兄长。若非为了讨好姚五郎,我怎会帮她制香,成就她香魁之名。”
沉香直起身,刚想开口,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月影迷离的台阶之上,她大惊:“王爷……”
孟桐也不回头,似是没有看到沉香的异色,勾了勾唇,继续道:“王爷自然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他如珠如宝的香品不是出自她心爱之人,该会如何地肝肠寸断。”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没更,今天怎么也得更一点吧。
于是,我就这么说服自己,腰酸也得码完这点再睡,姐用了40。5超长安睡姨妈巾……
12点前完成,鼓掌
第34章 第十章(4)
孟桐仍就在薛隐的跟前伺候着,也不需要她做粗活的活儿,只要在他跟前呆着,华太妃过来探病时,能看到她随侍在前,就算是无功无过。还好薛隐没有什么坏毛病,只要给他几卷书,他就能看一整日。
比较麻烦的是他的肩伤在右侧,不能随意动作,不能用力,连吃饭喝水都不能自如,这就苦煞了孟桐。其实最初这些事都是离春在做,孟桐乐得清闲,可后来离春愈发嚣张,反客为主,话外话里都想着怎么支使孟桐。
有一回,离春带了四个菜一个汤,全是用大的瓷碗盛着,搁在榻上的小几明显摆不下五个硕大的碗,离春就让孟桐过去,帮她端着汤,以便她随时取用。孟桐不依,想喊个丫鬟过来帮忙,离春以王爷受伤一事不可外扬为由,一定要孟桐在边上端着。
孟桐看出她故意为难,若是拒绝她,难免要在太妃面前告她一状,添油加醋把她描绘成十恶不赦的恶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走到离春跟前,谦虚有礼地询问她该如何端着才是正确的方式并让她做出示范动作。离春不疑有它,起身端起汤碗俯低身子,就在这个时候,孟桐迅速地占据她的位置,淡然地理了理因抢位置而凌乱的衣袂,“既然你做得如此周全,不妨就你来做吧。”
离春没想到她有此一招,暗叹中计,可也不敢在薛隐跟前造次。从那之后,薛隐的饭食全由孟桐一手打点,离春想进梧桐轩只能跟着华太妃。
打发了离春是清静,可喂食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有些尴尬。薛隐不比孟昶,小孩子好打发,让他张嘴就张嘴,可到了薛隐这,难不成还要跟他说:“乖,张嘴。”
初初几次,孟桐尴尬不已,举着木勺到他嘴边,他那双眼睛却还直勾勾地盯在她脸上,幽深的眸光似要她要吞没。
“王爷,进食了。”她不得不出言提醒。
薛隐看着榻上小几的饭菜,不悦地皱了眉,“我不要一个人吃。”
孟桐愣了一下,不知他何意。
“以往你都是在那边的圆桌和我一同吃。”薛隐的意思是,离春每次都是带两个人的饭菜,薛隐在榻上吃,孟桐自己吃。
孟桐这才明白,放在碗勺,问:“你待如何?”
“我又不是废人,为何要在榻上进食,扶我下榻,我与你一起吃。”薛隐掀开被褥就下了地,走到圆桌边回头对呆滞的孟桐眨了眨眼睛,道:“不过还是要你喂我,你吃一口,我吃一口。”
“你……为何离春在时你不上桌?”孟桐疑惑。
薛隐瞪了她一眼,“你见过谁家和奴仆同桌吃饭?”
“那你为何还留着她?”
“她是娘的人,我若是拒绝,娘难免担心。”薛隐是个孝子,心里就算有一百个不愿意,面上仍是会维持该有的周全。
薛隐和孟桐的饭食是分开的,孟桐挑食又挑剔,菜色都是她一手拟定,由沉香交给厨房去准备,只要是味道稍有偏差,她便不吃。薛隐则不同,他自幼在军中长大,吃的都是大碗菜,杂食混在一起只需煮熟即可。
自从两个人一起同桌进食后,凡是孟桐不吃的菜,最后都进了薛隐的肚子。一则浪费可耻,二则薛隐不挑食,没有孟桐那般精贵挑嘴。一来二去,厨房便不再备薛隐的菜,只要打上满满的一大碗米饭即可。
于是,每日三餐成了薛隐最幸福的时光,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孟桐才会顺着他,不会跟他对着干。性格中霸悍嚣张的一面,渐渐被磨平,变得谨小慎微,害怕这一时半刻的安宁静谧稍纵即逝。姚若水这个名字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禁忌,她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对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姚若水死了,虽然很遗憾,就像是那些掩埋在地下曾经与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他已经给予她无尚的荣耀和名分,毕竟那是他第一个心动并想与之共度一生的女子。而这三年来,占据他全部思绪的却是那个清傲嚣张不可一世的女子。
在他的记忆中,她是自信的,即便是被姚家退婚,她都能以最光鲜亮丽的一面面对世人,无视他手中削铁如泥的利剑,再三挑战他的威仪。她是那么光芒四射,淡定从容,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
三年中,他曾无数次偷偷潜回京城,躲在没人发现的角落窥视她。她到底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面对流言蜚语,她只能默默承受,连一个体己说话的人都没有。孟谦疼她爱她,可他有鸿鹄之志,不能长伴她左右。她蜗居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调香弄琴,自在逍遥,虽和平日无异,但是在她脸上再也找不到当初的熠熠神采。
昨夜他听到孟桐和沉香的对话,再一次为当初的无耻行径感到深深的懊恼和自责。她到底是有多恨姚若水,有多不自信,才能编派那样的事实故意说给他听。不管她会不会调香,能不能调制出那个所谓的离人泪,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要的是孟桐这个人。
痛定思痛想了一夜,薛隐觉得应该和孟桐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把隐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开,毕竟他们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人。
鸡鸣三遍,又是新一日。
薛隐起了个大早等着孟桐,左等右盼,不见佳人芳踪,却等来一身铁甲的陆子滕。陆子滕抱拳一礼:“未及通传,还望王爷恕罪。”
薛隐披衣下榻,“你我兄弟还在乎这些虚礼,若不是紧急军务,你又怎会破晓而来。”
陆子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嗜睡是人尽皆知,不到号角争鸣,他是不会从床上下来,“回王爷,昨夜末将值班,在海滩礁石边发现一艘海贼的战船,询问过附近的渔民,可能陈坦已潜入交州城。”
“陈坦?”薛隐沉了脸,“我就知道放虎归山必有后招,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胆子入我交州城。”
陆子滕问:“王爷,你不觉得他此行有异吗?他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