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兵戈-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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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另一位王子已经叫来两个侍从把他搀扶下去,我借口天晚,拉了雷震子离席告辞。
路上雷震子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下次你要是再管我叫‘殿下’,小心拳头伺候!”
……
耳边传来崇黑虎的声音:“这位殿下说的话,我们粗人怎么听不懂的?殿下要是也技痒,跟杨将军一同来不就是了!”
杨戬不轻不重地把酒樽放下,直视着姬叔琨站起来:
“崇侯爷暂且等等……不如殿下先和末将切磋一回?”
姬叔琨向壁边的兵器架一探手,却被从旁边踱过来的一个人握住了腕子:
“殿下,听我老头子说一句。”
陈医官也带了五分酒,脸上有些发红,眼神却和平日没什么两样。
“那日和苏侯爷交战,殿下在乱军里臂上中了一箭,可将养了几日?”他的声音不高,只有附近的几个人能听到。
姬叔琨面色一变:“总有……二十余日。”
“是了。若是殿下和有的人一般背运,教人吊起来打上几顿鞭子,外加背上和肩胛各一箭,那要几日才够?”
“……。”
“殿下要是这般扎挣回来,我找个人在你营里‘待令一夜’,你可分得清是张三李四?”
崇黑虎低头忍笑。
姬叔琨复又坐下,冷笑道:“陈医官说得是。然而‘有的人’和我辈凡夫岂是一样。”
我再也忍不下:“殿下,你可知后营棺木里躺着的是所谓‘仙道资质’者,在这里坐席喝酒的是你这‘草茅凡人’!”
他的嘴角牵动了一下,掷下酒樽,转身出去了。
我的右手突然被另一只手拉住,握紧。
“夜里凉了,回去吧。”
崇黑虎转身大大咧咧地喊人添酒,陈医官正在抱怨这道菜怎么这么咸。
……
“我说,明摆着让人说三道四的……我如今也早活过来了,可认得清你是张三李四!”
“那是自然,——真要认不清岂不糟了么?”
“有什么话趁早说!前后喝了三杯茶了,拿我这里当茶馆?”
“真的说了?”
“有什么好磨蹭的!……你把我的剑放那么远干什么……喂……”
……
三日后,天化的棺木即将由专人护送运回西岐。临行前,一众昆仑门人又一次来灵位前焚香。虽然武成王一力劝阻,毕竟先死者为大,我们还是不论年庚,一律跪拜行礼。
天祥拉我起来,又悄悄在我耳边道:“三哥别哭了,我大哥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笑话你呢。”
随后又塞给我一卷密封的竹简:“元帅让我给你的。”
这,这是……
已经忘了最初是谁的提议……还在三十六路人马伐西岐的时候,我们每人都曾经将身后欲托付的要事写在密简上,由师叔代为保管,倘若一朝遭遇不虞,便交付给密简上写了姓名的那人。当日各人写这密简时,还都嬉笑说也不知几时用得上,谁知……
那密简外面的丝笺上赫然是三个字:
三姑娘。
我虽然比他小一岁,入师门却在他之先,正经他是该叫我师兄的。这家伙好没轻重。
可是……拆看密简的人,谁还追究得了这种事……
我拍拍天祥的肩膀,转身走出了灵棚。
拆开密简,上面不过寥寥两行字:
天祥秉性最爱逞强,好歹替我照看他。
可惜可惜,喝不得你和那人的喜酒了。
真有你的……亏了我几日来还有心肠哭你……
次日平明,大军拔营起寨,继续东征。
险峻的金鸡岭渐渐被抛在身后,前面应该将近汜水关了罢。
耳边好像响起了天化的声音:“好没天理,我的先行正印让师叔给了你……若是不连我那份功劳一起挣回来,我是不依的!”
哼,这还用你说。
那家伙还要说些什么,我扬手给了座马一鞭子,风声掠过耳旁。
别的事,让我自己头疼就行了。
《金鸡岭》全文完
二、汜水关
一 演武
姜尚
“禀元帅,三位先行官都已在汜水关前扎住人马,候元帅军令!”
“命他们原地待令,不可轻动。”
“是!”
报事的军校策马远去。我坐在四不象上瞭望前方,关隘的轮廓已经依稀可见。
自从三月十五金台拜帅至今,我们才真正踏进成汤的地界。那年带着朝歌的数千难民借遁法片刻间飞越五关,而今统领六十万大军一寸一寸地征服这段路途,相比之下,前者似乎太轻松了。
想到这里,我自嘲地瞟了瞟身上的金甲玉带。是啊,姜尚,喜欢轻松的话,除非你重新回到渭水钓鱼。
身后的武成王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提五色神牛的缰绳,上前和我并辔而行:“眼下兵临五关,元帅可是已经有了筹策?”
“说不得什么筹策,我们见机而作罢。”我对上他的目光,淡淡地笑了笑。
次日午后,大军抵达关前,会合了前部人马,安营下寨。
中军帐刚刚扎好,帅案还没摆稳当,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随即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师叔!兵至关前,不知几时见阵?”
我转过身来:“哪吒,我先问你,原先天化手下的前哨人马和你的部下合兵,可曾安排妥当了么?”
少年一瞬间孩子气地鼓了鼓腮,但旋即敛容道:“末将早已件件调停完毕,元帅询问协理两路人马的副将便知。”
只要一说到军务,他口中的“师叔”就变成了“元帅”,还有几个人也这样——我一直想知道这两种叫法在他们心目中到底有什么不同。
“好。”其实我早就问过了——他于军务上倒也的确利落周到。
“那么师叔……”
“且莫焦躁,歇兵三日再说。”
他欲言又止,道了声“弟子告退”转身要走,却停步向着门口笑道:
“天祥,议事近帐,私探音信,可是犯了‘探军’禁令的。”
白衣素甲的少年一挑帐门探身进来:“三哥少来吓唬我,这又不是升帐议事。”随即上前向我行礼笑道:“元帅,既然歇兵三日,明天恰好是十五,是不是该当英雄会的日子了?”
在西岐的时候,每逢单月十五,如果战事不紧急的话,众将都要齐聚校军场比武,名曰“英雄会”。一般起先是众人抽签两两比试,胜者再次抽签捉对,直到决出前三。——实则历年往往是决出前六名就罢手了。毕竟自己人比试,一招不慎伤了大将于军不利,再说有人到了要决前三的时候还经常找借口逃了,惹得旁人甚是不忿。
黄天祥虽然不是仙家弟子,却勇武过人,近年于兵马战技上竟已不在其长兄之下。自从金鸡岭天化阵亡之后,他于悲愤之中更是日日勤练,言称要斩尽扶助殷商的左道妖人。
如今见他提起英雄会兴致仍然高涨,倒是令人宽慰;不过自出兵以来我早已将此事放在一边,忽然听他提起来,便沉吟了一下,旋即看向哪吒:
“这话是天祥自家提的,还是你们俩一同来撺掇我的?”
“……好造化了,师叔倒还没问‘是不是你想出这话,教天祥出头来问我的’么。”
这张嘴真个不饶人——我自然知道你做不来那样事。
“没有的话!——说来三哥倒忘了这件事么,我还真指望你先来问元帅的。”
我的目光又一次在他们面前扫过:
“传令明日巳时在营后林中那片空地上比武。除了当值守营的,有兴致者,不拘军阶人数。——你们今晚可都好好歇息去罢。”
“多谢元帅!”天祥几乎要跳起来,“三哥,上次说的话可要算数,明日若是同进了前三名,须得在风火轮上和我比试一场的!”
“这个自然——只要我过得了武成王那道关。”
“错了!按上次的捉对排序下来,爹爹该当和……哦,是了,杨大哥又不在……”
“倒别提他……待到要决前三时,他又生出八百个缘由来抽身走了,还不如让他忙去。”
这两个人出帐不久,各路战将、探马也陆续前来禀事,一直忙到晚饭时分才大略停当。饭后召黄飞虎和邓九公二将商议军情,叙谈间,不觉已经将近二更了。
话说得八九分时,我突然想起了比武的事:
“二位将军,明日可也有兴致一展身手?”
武成王苦笑道:“还不是天祥缠着要我去比——大战在即,我哪里还有那样心肠。”
邓老将军倒是眉飞色舞:“我这样老眼昏花,胳膊腿都锈住了的,还没断了争胜的念头;武成王可是威风盖世,你若不去,只怕大家都不依了!”
“去年冬天敌人劫营那次,是谁三更天在六十步开外一箭射死个偏将的?且说什么老眼昏花,哄哪个去?”
“哈哈,这如今大半年过去了,比那会儿又老了些,说不得,说不得了。”
“你两位一刀一枪纵横疆场,天下皆知,我可是平生只会抡两三下宝剑的,且比你们老得多,岂不是没甚用处了?”
“……元帅偶然说起笑话来,倒比什么笑话都好笑些。”
“且告辞罢,元帅该歇息了,我们也去养养精神,明日莫要一起输给了小后生家。”
次日巳时,英雄会果然再次开了——虽然如今没有城郭可依,须得留下专人守营,但参加比试的将官仍然不少,且是精神斗志更胜往昔。场上金铁交鸣,叱咤不绝,四周喝彩声也是此起彼伏,惊得林中飞鸟起落,走兽遁形。
果然如哪吒昨日所说,他和武成王各自胜了三阵之后,正逢彼此对敌。趁他在场边整理衣甲,我踱到他身后:
“一半日之间就开战了,如今你手里可要有分寸些。”
“师叔又来了,”他转身笑道,“武成王次次都不愿出得全力,弟子费尽心思才好逼出他的绝招来,这仗还有的可看;若是依师叔的话,竟是不用再比,我认输罢了。”
“你敢拿话来堵我——就算武成王不出十成力,你本来也非马上将官,两下里算是折过了罢。自家人比试,点到为止岂不是好。”
“当年只因南宫将军的坐骑惧怕我的风火轮,倒承蒙师叔赏了我这匹好马……”他抬手理了理墨色战马的鬃毛,“真要多谢师叔——虽然平素上阵用不着,比武的时候其实倒省力些,算来是我占便宜的;若再不能胜,其实就是败了。”
我定定的看着他。武技的胜负,真的是那么值得在意的么?何况他明明是从得了这马之后,才正经操练起马上战的,倒说什么是他自己占了便宜。
这宗古怪处,真教人琢磨不透。
……
两条神枪已经绞在一处,如同大海中滚浪搏杀的一对蛟龙。
黄飞虎自幼身经百战,更兼统领殷商一国的军马多年,见过无数技艺超群的武将。尤其同是使长枪的,任凭如何迅捷,狠辣,灵动,诡异的招法,也不会对他造成气势上的威压。
然而他每次对上这条火尖枪时,都显得格外谨慎,每一招只要有千分之一疏漏的可能,都以护住自家门户为先,绝不涉险出击。
而哪吒在他面前,也和对他人不同,无一招不是严密非常,即便有机会进逼,也是七分攻,三分守,时时留下后继转圜的余地。
因此,用南宫将军的话说,这是外行看得最乏味,内行看的最有趣的一对。
另一边的两个人已经战罢,天祥一边埋怨“邓老伯又是故意让着我的”,一边策马跑过来观战,却似乎觉得给哪边助威都不合宜,只好攥着拳头探身张望。
不料自早晨就灰沉沉的天色倏然间愈加阴霾起来,一个闷雷过后,豆大的雨点纷纷而落,越来越是急骤,五尺之外的景物都似隔了一层白帐幕般。眼见众军士的衣甲片刻间就已湿透,我叫过一旁的武吉:“教他们停手罢,全体回营!”
比武未决的二将上来交令,天祥大是不忿:“早知道今天先请爹爹在一边看,我和三哥过一场的,谁知这雨……好不败兴!”
武成王笑道:“你就自忖能战得过么?”
“……如今没得打了,孩儿怎么知道战不战得过?”
“天祥不用急,日后再打就是了,你若不足兴,下次两场并作一起也好。”
“这话我记下了,说了可要算的!”
“我哪次哄过你么。”
雨声一阵大过一阵。这几句话传入耳中,却没来由地字字分明。
二 苦战
姜尚
……
“黄将军,本帅命你带邓九公、黄明、周纪、龙环、吴谦、黄飞豹、黄飞彪、黄天禄、黄天爵、黄天祥、太鸾、邓秀、赵升、孙焰红,人马十万,即刻出兵攻打青龙关!”
“末将遵令!”
帐下刀矛甲叶纷纷作响,武成王带人出去整队了。
“洪锦听令!”
“末将在!”
“你领季康、苏护、苏全忠、辛免、太颠、闳夭、祁公、尹公诸将,人马十万,亦是即刻发兵,夺取佳梦关,——龙吉公主随军出征。”
“得令!”
——兵至汜水关前未曾交战,我所虑者正是左右青龙,佳梦二关。如二关不取,三军粮道难通,进退危殆。而且,当初青龙总兵张桂芳,佳梦守将魔礼青兄弟先后出兵征伐西岐,接替其守关的主将皆非等闲之辈,如今岂敢小觑他们。
洪锦刚刚出帐,一旁邓蝉玉出列施礼:
“元帅在上,末将请令随父兄征伐青龙关!”
虽然嫁作人妇非止一日,她的行动仪态,宛然仍是从三山关初至岐山脚下,那个白马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