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神女凡间纪事-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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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红,转身悄悄跑开。
夜晚,白承之被带进明珠宝镜殿时,心下还自疑惑,白天之事想必惹得珠儿不快,所以她一天都不肯出门去,只到了晚上才叫了自己来要出气。
果见珠儿背对着他站在寝帐之中,一重红纱遮蔽了视线,遂于数丈之外停下,也不先开口,半晌听得珠儿转过头来道:“你把眼睛闭上!”
这丫头难道是气不过,想要突然跳出来给自己一顿打,怕自己睁着眼睛闪开了么?
心下想着,依言闭眼。
耳边又听她道:“靠近一些——”
他微诧异,一边想着珠儿手中的武器会是棍子还是别的什么,上前几步。
“再近一些——”暗夜之中,她的声音似在微微颤抖,犹如叶尖悬着的露珠。
再上前,轻纱已掠上了面颊。
他听到珠儿的呼吸越来越近,隔着轻纱吹到了他面上。
蓦然间嘴唇上传来一股灼热触感,却是她隔着红纱偷偷亲了他一下,亲完以后便慌慌张张跑开,一边呼道:“刚才……刚才什么也没有!你快走吧,明天不要来了,后天也不要来了,还有大后天、大大后天……”说着用衾被将头包起来坐在床上,形如一只粽子。
无声无息过了片刻,忽有人推她,便大叫道:“你快点走啊,我不要看见你……”一边将背子裹的更紧,直到听见是花颜的声音才慢慢松开。
花颜皱眉道:“公主,你们这是怎么了?方才白将军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以后走那么快,好像还气冲冲的样子,叫了他几声也没听见,是不是你又欺负他了?”
珠儿俏脸通红,反驳道:“才没有呢!”一边小声道:“他才不是气冲冲,一定是乐坏了……”一边低眉浅笑。
承之哥哥,那时候你是不是乐坏了呢?
红纱微微颤动,珠儿忍俊不禁无声而笑,神思悠悠回转间,听得门外一片噪杂的响声。
忽有人来报道:“王爷,有人闯进来了,恍似是建康城里那位白将军!”
珠儿大吃一惊,伸手将面上的红纱掀起来,匆匆奔出去。
“公主——公主——”
身后不知有多少人在喊,珠儿充耳不闻,只想飞奔到那个人面前。
怎么办?待会儿见到他,要他走,还是带她一起走?
可是她如何能走?
倏忽间泪眼模糊——承之哥哥,你为什么要来呢?为什么要来?
秋风吹起衣衫猎猎飞舞,她的眼中不曾瞧见满庭的刀光剑影,只是瞧见了他,不觉呼道:“承之哥哥——”
白承之蓦然回过头来,看着她,霞光打在他脸上,珠儿只觉视线有些模糊,他面上的表情沉静的恍似一口古井,看了她良久轻蹙了下眉。
背后一阵凄厉呼啸,一杆□□穿刺而来。
他本该躲得过,却只动了下眉眼,持剑的手也轻轻垂下,一霎间胸膛间一阵剧痛,已被□□穿刺而过。
珠儿全身大震,水眸闪灼,凝着他,他却一言不发,喷了口鲜血,将眼眸缓缓闭上摔倒在地。珠儿飞扑过去,跪倒在地,爬到他身侧,风将眼角的泪水吹落,她推着他的肩大声唤他,他却毫无知觉,血越流越多,几乎将他的半张脸浸在血水里面,浸到眼角,他安静的犹如在熟睡。
满庭无言,只听得珠儿的哭声飘荡在风里,断了又续,续了又断。
☆、鸳侣
仲秋最后几日,天气已渐渐转凉。
时辰还早,花园无人,一会儿陶然亭边的一丛紫菊后冒出一只穿白色宫鞋的玲珑小脚,踢着一只雉鸡花翎的毽子慢慢转出来,口里还数着数。
“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
是个极稚嫩清脆的女孩儿声音,那女孩儿□□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漂亮的白色裙衫,手腕上红线系着一个小小的紫色铃铛,清灵灵地响着。
踢着踢着到了一株百年老树之下,那女孩儿年龄虽稚,力气却不小,一个用力毽子直飞了五六丈高,窜入浓密的树叶之中。
女孩儿仰起头,直待毽子掉下来,没想到枝叶间竟伸出一只手,将那毽子抓住,一个面容俊秀,一身华裳的男孩探出头来,右手间还执着一卷书,瞧着她皱眉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女娃娃,也没人看管,一个人在这儿淘气?”
小女孩儿眼睛眯了眯,高声问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小男孩儿,好好的躲在树上做什么?”
男孩儿起身,自树上跃下,回道:“我可不是小男孩儿,我是三皇子!”一边将毽子抛还给她。
小女孩儿瞧他比自己高了几乎一半,撇了撇嘴,“三皇子是谁?”
“三皇子就是我喽!”男孩儿瞧她玉雪可爱,眉眼如画,心下喜欢,禁不住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仰头嘻嘻笑了两下,“我叫灵儿!”
男孩儿垂眸看了看她手腕,“铃铛的铃?”
“不是,是灵气的灵!”女孩儿说着上前握住他的手摇了摇,“你刚才从树上飞下来的功夫是轻功对不对?我也好想飞,你教教我好不好?”
男孩儿俊眉微蹙,暗想她才这么大一点儿,哪儿能学什么轻功,可是又不忍拒绝。
树丛簌簌响动,三皇子带着那叫灵儿的小女孩御风在花园中团团转了一周,灵儿原还有些害怕,后来瞧见水阁楼台皆在眼下一闪即过,便拍手大呼有趣。
两人嬉耍了半日,有兰沼宫的人寻来,灵儿摇了摇他的手道:“明天我还来这儿,还是这个时辰,你再带我飞好不好?”尚不待他回答便丢开手转身而去。
第二天早上,三皇子再来陶然亭时,只见四下悄无人,唯有秋菊朵朵傲霜盛开,皱了皱眉,喊道:“灵儿……灵儿……”
听得身后一阵“咯咯”笑声,灵儿提着裙裾从一棵大树后跑出来笑道:“皇子哥哥,你来的好早,灵儿刚来,你不会怪灵儿,不陪灵儿玩了吧!”
三皇子瞧她今天换了身鹅黄色的衣衫,发上系着几颗明珠,婉转华美犹胜昨日,纵然如今年岁尚小,料想长大以后定然美的教人不敢逼视,不觉微笑道:“不会……”
灵儿大喜,将手抬起来摇了摇,腕上的铃铛即响了起来,笑道:“以后你听到铃铛的响声,就知道灵儿来了!”三皇子愣了片刻,含笑点头,四目相对,灵儿又将手摇了摇,突然转身飞跑开来,“皇子哥哥,你来追我呀!”
灵儿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跑到太液池边,池上无桥,只水中有露出来的黑色石块蔓延许远,灵儿提裾跳上去,渐渐跑到了池水中央。
浓烟尚未散去,恍似有什么东西自眼角一闪而过,她好奇地侧头去,只见有一滴水珠滴落池水中,水面震荡了几下,浓烟渐渐散去,竟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石头旁边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正埋着头抽抽噎噎地哭泣。
片刻跑出了一个形容甚是俊秀的白衣少年,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眉宇之间隐隐露出一丝英气,目光却甚是温柔,他俯下身捉住那小女孩的手臂道:“珠儿,你怎么在这儿?”
珠儿满脸泪痕抬起头,哽咽道:“承之哥哥,他们说父皇不喜欢母后了,不要母后了,以后也不要哥哥和珠儿了,没有人要珠儿了……”
春夜幽花徐徐飘零,珠儿的脸庞似花朵般柔弱娇嫩。
白衣少年心下大痛,皱着眉一面抬手擦她的泪珠一面哄道:“谁说没有人要珠儿了?承之哥哥会喜欢珠儿一辈子,永远也不会变!只要珠儿喜欢,我就永远陪在你身边。”
珠儿柔弱的眼眸眨了眨,将挂在眼睫上的泪珠抖落,喃喃道:“是真的么?承之哥哥会一直很喜欢珠儿,永远都陪着珠儿?”见白承之肯定地点头,遂将眼眸睁大,一直看着他,哭声也渐渐没有了。
白承之将她背起来,不多时珠儿便在他背上睡着了,睡的那么安稳,恍似已忘记了之前的痛楚。
夜风搅起千万片飞花,渐渐将他的身影遮住。
浓烟聚了还散,光影一重重置换。
落花飘零,渐飘渐缓,花树下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那少年星目剑眉,英气逼人,眉宇之间说不出的潇洒柔情,令人一瞧之下便禁不住为其所动。
此刻他正四下环顾,口里还叫着一个女孩儿的名字,一会儿那女孩儿便从树后走出来,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绝美少女,水眸绛唇空灵如梦,乌发如云梳着一只彩环,迎风一站,彩衣飞舞,轻一张口,嗓音也是说不出的清婉好听。
“承之哥哥,我在这里!”
白衣少年霍然回首,瞧那少女面色潮红,眼角似有泪痕未干,却还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我刚才睡着了,才没听见你叫我!”
话音未落,那白衣少年已到了她面前,乍然间四目相对,那少女娇美的花颜刹那间便红了,悄悄将头垂下去,眼角瞟着他的一袭白衣,心间一阵阵悸动,稍时,听得他在耳边柔声道:“现在还想不想睡?”
彩衣少女原本并无睡意,听了这话,嘴角禁不住泛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那少年便俯下身,将她背在背上。
迎风走了数步,那少女嘴角的笑容犹未消去,却忽听得他说道:“珠儿,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背你了,我以后都不想再背着你了——”
珠儿全身一震,笑容登时僵在嘴角,颤声道:“真的么?”
白承之将她放下来,认真地点头,“是真的!我以后不想背你了,我想抱着你——”他突然将她揽腰抱起,双眸灼灼凝着她,低沉的嗓音道:“我想这样,把你抱在怀里,以后都这样,把你抱在怀里!”
珠儿碎去的心神渐渐凝合,双臂抱紧他的脖颈,眼睫狠狠一颤,紧闭双目,微一侧头,与他的唇越接越近。
便在此时,是谁的呼唤搅乱了灵界与现实的界限呢?
池水中央,九岁的女孩儿回眸,见三皇子已追来,皱了皱眉,转头再来看时,水面上已只剩下层层浓烟,正自悠然飘荡。
晓烟聚了还散,湖水静无波澜,红烛燃了一夜,此刻已将熄未熄,烛火昏黄映进寝帐之中,榻上昏睡之人紧蹙眉心,似是在噩梦中苦苦挣扎,额头的汗水沁了一层又一层,而后忽然间睁开眼。
侍奉在侧的紫翘吓了一跳,继而面上泛出丝丝笑意,对帘外唤道:“承之少爷醒了,公主,他醒了——”
帘外依稀一阵响动,一个婀娜倩影飞扑而来,却忽然在纱帐外顿住了脚,而后一步步后退。
昏黄的光线下,帘外之人似在微微发抖。
白承之凝着她的影子瞧了半晌,缓缓道:“你为什么不进来?珠儿,你为什么不进来?”
珠儿蓦然抬首,眸中刹那间涌出一层水雾。此时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做,如何说!不由的紧咬下唇,不言不语。
“珠儿……珠儿……”帐中之人又唤了几声,眼角的泪水已滑落枕上,“这些日子,我好想你,你为何不肯进来看我?我的伤口好痛,我的心好痛,你进来看看我,好不好?”
帘外之人禁不住又向前踏出几步,伸手想要掀开罗帐,却又慢慢垂下,摇着头颓然后撤,幽咽道:“承之哥哥,你为什么要来?你不该来,不该受伤,更不该,此时此刻还念着珠儿……”
自己本已许身于他,却依然做了别人的妻子,此刻又教她如何再面对他?
白承之的心犹如沉进无边冰湖之中,瞪着眼睛想了许久,面上忽然泛出一丝笑意,“此时此刻,我连看看你的资格也没有了么?那天晚上,你离去之前,还曾问我,洞房是不是就是那个样子,今日再见,你却已经做了别人的新娘!”
他的声音突然失去了温度,像冰冷的刀子一样捅在珠儿心上,痛得她几乎昏厥。
白承之咬牙起身下床,将搀扶他的紫翘推出数丈,“呲”的一声,阻隔在二人面前的纱帐被他一把扯下,抛落在地,珠儿猝不及防,蓦然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听得他冷笑道:“王妃娘娘不愿见我,我却偏偏要见一见你不可!为人妻者理应恪守妇道,绝不与其他男人共处一室,你为何还不转身而去?”
珠儿不觉后退几步,泪落如雨,片刻抬眸缓缓道:“鸳鸟□□,此生只认准一个伴侣;雁死荒丘,也有雌雁生死追随;禽鸟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女子,此身已许,却如何还能再许他人?承之哥哥,珠儿不愿负你,不想负你,你难过心痛,珠儿又何尝不难过心痛?你骂我怪我,珠儿无话可说,你便怪我吧,原是珠儿不好,连禽兽也比不得,你好好养伤,我……我去了……但愿你以后能够平安喜乐,再也不要将我这个负心薄幸的女子放在心上才好!”语毕掩面而去,也不理会白承之在身后大声呼喊。
“珠儿——珠儿——我不会忘记你的,也不想忘记你!就算你已做了别人的妻子,此生此世,永生永世,也要将你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