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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采花神女凡间纪事-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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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王瞧着好笑,默想片刻,目光越过她,停在梅树下的七弦素琴上,悠然道:“好一张绿绮!”走过去款款落座,盯着瑶琴叹息道:“当年我走遍天下找寻绿绮,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用这张琴弹一首曲子给她听,可惜还不曾找到,却已记不起她的样子!如今,就算她站在我的面前,我大概也认不出来了!”
  谢丝言乌灵的水眸轻一抬,但见他十指在琴弦上悠悠一抚,雅静幽美的琴音便自指尖流泄出来,依稀回想起那年与她共骑走过烟花江畔,她一直抱着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睡了一路。
  那天晚上烟花漫天飞舞,明月千里,前面的路好似永远没有尽头……
  他神思飞的这般远,早已忘记身侧还有一个妙龄佳人在默默等候。
  而佳人眼中的他,更是犹如天人,高不可攀,清清的眸子里除了羞涩还流转着一丝疑惑:这样的人,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子呢?
  耽搁了一会儿,花林间走出一个翠鬟小婢将他请去疏影阁。
  阁中一彩衣少女正自对着一局棋支颔沉思,手中捏着一枚白子,想了半日方才落下。
  和王瞧见她落子的方位,不觉出声大赞,“好!前朝棋圣留下的珍笼棋局,旁人最多可走两步,姑娘却走了五步,连成‘九龙饮涧’之势,瞬间将形势逆转,眼下白子复活而黑子陷入绝地,堪称妙绝!”
  彩衣少女却摇头道:“这颗子落下,白子似已大获全胜,可我总觉得黑子尚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否则也凑不成这‘连环七杀’,只是还看不出玄机在哪儿!”
  和王笑道:“当年叶棋山在创下这局珍笼之时曾言黑子最多只有七步路可走,但逢‘九龙饮涧’必死无疑,难道姑娘尚有疑问?”
  彩衣少女又是一摇头,“这局棋我看了两三年,总觉得其中有破绽,可是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九龙饮涧’之势已成,却依旧看不出来。叶棋山自己也说过,这世上没有必死之局,所以我相信黑子还有复活的可能。然则叶棋山已死,这世上怕也无人能为我指点迷津,除了远在平江的和王殿下!听说和王殿下擅弈,若得相见,或许能解我之疑惑。”
  和王微感诧异,心下暗道:“你既遵从皇祖母吩咐,在此与我相见,怎会不知我身份,却说出这番话来激我出手!”自笑了笑走过去,抬手落下一枚黑子。
  彩衣女子看了一眼,面色越来越惊,九龙饮涧原是合围之势,九条生路皆如死路,却鲜有人想到生路不在其中,却是在涧外最不起眼的边角之地,半晌禁不住喃喃道:“青龙出水!”
  和王微笑,“叶棋山连环七杀的破绽便在于此,想必他生前便已知晓此棋局并非没有破解之法,才会留下那样一句话,倒是难为许多博弈之人为此而苦思多年。”顿了顿又道:“听说建康城中王相家中有小女,貌美而擅弈,不知是否便是小姐?”
  彩衣女子秀雅的眉目轻轻一蹙,曲膝施礼道:“臣女王秋仪见过和王殿下!之前臣女故意装作不识殿下,多有冒昧,还望殿下恕罪!”
  和王急摆手,心下不由暗思这建康城中的淑女果真一个比一个温婉娴静,也不知下一位会是怎样的才貌出众?
  疏影阁对面暗香小筑,进了院门便见一座白玉石亭,亭中无人,石桌上摆着一只白玉酒杯,一把玉壶,杯中倒满美酒,一闻之下,清香扑鼻。
  石亭下湖水如镜,一个清婉的少女声幽幽传来,“此乃小女亲手所酿之西泠梅花,虽非珍奇之物,却也不是凡品。贵客远道而来,不妨浅酌几杯。”
  和王走到亭边,那少女背对着他,始终不以真面目相见。
  只是她既请自己饮酒,当下也不多言,将玉杯中的美酒饮尽,悠然道:“酒有清醇浓香四味,姑娘独得清香二字,此酒大约是新酿的吧!”
  湖畔美人朱唇轻牵,嗤笑道:“能说出这番话来,看来也并非对酒道一无所知,只是此酒与凡品不同,越是清香淡薄越容易醉,倘若再饮一杯,必定醉倒在此,如若不信,大可一试!”
  和王暗一挑眉,话已至此,如若不喝,倒是在一个弱女子面前失了威仪,却没想到真如那女子所言,第二杯酒入喉,不过片刻已觉昏昏沉沉,扶额坐倒在石凳上,片刻将头埋在桌上。
  半晌,那湖边的少女缓步而来,站在他面前悠然道:“和王殿下,太后娘娘命臣女来此,与殿下相会。可是臣女早已有了心仪之人,如此作为实属无奈,望殿下莫要怪罪!”
  她的声音清脆动人,只是颇有些清冷,和王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之后沉沉睡去。
  子夜香梦沉酣,恍惚间似回到初春时节细雨蒙蒙的江南,燃着灯烛的小酒馆有人高声谈笑,击筑而歌:“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当时他独坐浅酌,却似有一少女当垆卖酒,回过头去,却瞧不清她的模样……
  

  ☆、西泠(上)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白颍川举着酒杯,待杯中酒凉,所等之人终于闪身入门,遂抬眸含笑道:“等了这么久都不来,我还以为你要爽约!”
  说罢却不觉一怔,一年多未见,那清俊的脸庞似多了几分刚毅与冷漠,与记忆中竟颇有些不同。
  那人也不多话,执起火炉中的酒壶自倒了一杯,仰头饮下,“说罢,什么事?”
  白颍川度其神色,当下也不再拐弯抹角,“十二月十二,万梅园有一场斗酒宴,乃是建康城十八酒坊与梅太卿联手举办,据说梅家小姐也会参赛。这清涟小姐与涵儿乃是总角之交,你猜她会不会去?”
  十二月十二,万梅园。
  远处短歌飞弦,暗香疏影里游走的除了酒坊青衣以外,还有许多公卿仕宦家的公子小姐前来约会游玩,无意间朝花林里一瞥,又见一对青年男女在花树下偶偶私语,稍时也不知那男子说了什么,两人便开始追逐嬉闹;或有单身女子在院中折梅,面色也看不出是喜是愁。
  白颍川不觉微笑轻声吟道:“忆梅下西州,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这角落里的景象倒是比赏酒宴还隽雅许多——”
  身侧江越无心理会他的笑语,将眉峰轻轻一蹙,淡淡道:“今年的赏酒之宴可真是奇怪,竟然开在腊月寒天,偏偏还有这么多人。”
  白颍川笑道:“说是赏酒,实则是赏美人也未可知啊!野江高士,西泠梅花,在建康城里有谁不想一睹梅清涟之貌,尝一尝冠绝天下的西泠梅花酿?”
  江越心下立时有些明了,这野江万梅园乃是当朝二品太卿梅陇君家的产业,梅太卿有个女儿,非但生的出尘脱俗,还颇有才情,而且深谙酿酒之术,是建康城名淑女中品性最高洁出世的一个,
  这等女子,时人多仰慕也不足为怪。
  耳边又听白颍川道:“去年太后下令甄选建康名淑女,随云静斋的画作都已送进了宫,然则因平江王爷旧疾复发,和王殿下留在榻前侍奉,便未到京城来,事情也就耽搁下来了。今年和王殿下总算顺利入京,太后娘娘旧事重提,只不过口谕还未来得及下,我总觉得梅姑娘将这场赏酒之宴开在这个时候,有些蹊跷。”说着不觉笑了出来,心下虽有一番猜测,却不曾对江越明说。
  言谈间已经到了赏酒宴的会场,只见梅园空旷之地搭了一个品酒的高台,四周坐着几名家世显赫的公卿贵族做为裁判,个人面前皆放着精致的杯盏,琳琅满目,煞是耀眼。
  白颍川且扫了一眼,没想到竟在看台的角落里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江越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乃是一个一袭素锦白袍玉带金冠的王孙公子,半身隐在雪白的梅花影里,虽只隐约瞧见侧影,可那清雅的气度已教人难以撇开视线。
  白颍川面色凝重,低声对江越道:“和王殿下,他竟然也来了!”语毕径自走过去。
  和王也早瞧见了他,微笑着起身相迎,白颍川拱手施礼,压低声音道:“大冷天,没想到兄长竟也有空来凑这场热闹!”
  和王不觉笑道:“实是受人之邀,推辞不得!”
  言罢一抬眉,目光乍然间与江越撞在一起,江越暗叹于他眉宇间的清雅风华,而和王瞧他清俊不凡,也自颇有些发怔,问道:“这位是……”
  白颍川道:“司天少监江越!”
  二人相对,一时无话,看台上的乐声悄然止住,主持今年品酒宴的乃是皇商石修,座下的几位公卿与他也都相熟,拱手招呼之余,又说起三甲美酒进贡以备寿阳春宴并比赛规则等语。
  白颍川本以为和王乃是为了梅清涟而来,可见他选的位置非但靠后,且毫不显眼,不免又有些生疑。
  建康城大小酒坊十八家的美酒一一登场,赛事渐趋激烈,一辆悬着素锦白纱的七宝香车缓缓驶进来,远远停靠在角落里。
  稍时,会场中跑来一个双鬟小婢,掀开垂门白纱嬉笑道:“小姐,那位萧公子果然也在——”
  车中梳着垂云髻,身披雪白狐裘的美人绛唇轻牵,不觉露出一丝浅笑。身侧坐着的紫衣少女急不可耐地探出头来,一边笑道:“快让我看看,梅姐姐倾心的萧公子究竟长什么模样!”
  小婢将手一指,正指向角落梅花影里坐着的白衣人。
  距离太远,看的并不真切。只是她目光一掠,却看清楚了白衣人身侧站着的两个人,霎时间变了颜色。
  车内梅清涟见她良久一言不发,还以为是被自己意中人的容貌惊到,成了个呆子,遂举帕掩嘴咯咯笑了出来,一边将她拉回车中,以免被人瞧见自己。
  “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也像你这么呆呢!”梅清涟抿抿嘴,微带失落地道:“不过当时他实在□□静了,我连他的声音也没有听到过。”
  三年前初春,东平郡王桓襄与一白衣公子在野江游玩,半道口渴,便敲响了野江清涟居的篱门,梅清涟乍见那白衣公子之面,芳心便已暗许。是以那天,她斟了一盏清茶送于东平郡王,却给那位白衣公子倒了一盏梅花陈酿……
  赛事到了最后,梅太卿终于上前说出了万梅园品酒宴的最终戏码,众人心领神会,也都迫不及待,只白颍川心下暗道:“果然如此!这梅姑娘品格出尘,可能是不喜为皇族贵妇,不然以她淑女之品性,大约也不会这般论酒招亲!”
  石修在台上道:“最后一位,有请梅姑娘——”
  梅花影过,一身雪狐裘的梅清涟遂带着十余名婢女步上高台,在众人面前福了一福,缓缓抬起头来。
  众人见她清丽过人,温婉柔美,十有□□皆已倾心不已,尚未回过神来,台上的少女微笑道:“诚如家父所言,方才大家已品过建康城□□酒坊所产之美酒,清涟藉此出了一道考题,倘若在座的哪一位未曾婚配的公子能最先答出来,便招为清涟之婿。”
  话音甫落,王相家的大公子已经等不及,朗声道:“不知姑娘的考题是什么?”
  梅清涟微笑,将手一挥,几名青衣仆人在看台前摆下一张长桌并十九只黑瓷碗,接着又抱来十九坛酒,将每一只碗都斟满。
  梅清涟幽幽道:“清涟自幼喜酿酒之术,各位眼前这十九碗酒里,其中有一碗便是清涟所酿之西泠梅花,若哪位公子能品出来,就算通过了考题。”

  ☆、西泠(下)

  如此考题,在酒道名家眼里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那些寻常公卿公子,即便刚品过美酒,要想辨认得出,怕也不易。
  有人低语道:“梅小姐的西泠梅花酿乃是建康一绝,气味幽香,入口绵柔,听说只要是喝过一口
  的,定然能辨认得出。可是整个建康城里,除了皇上太后,还有梅大人和谢丞相以外,只怕也没人有过这等福分!”
  众人议论纷纷,王家公子等人已经起身上前去辨那美酒。角落里的东平郡王满面忧思,回头看一眼和王,不想他竟是淡然一笑,捡起衣衫上掉落的一片梅花瓣,悄无声息地弹落到其中一碗美酒里。
  东平郡王登时醒悟,上前将那一碗酒端起来喝了一口,喜道:“果然是好酒,幽香清冽,甘甜如蜜,若能得佳人眷顾,一生长饮此酒,夫复何求!”
  建康城多显贵,东平郡王乃是皇族远系之亲,如今被他拔了头筹,其他人震惊之余也多有不甘。
  台上梅清涟更是面色惨白,银牙紧咬,喃喃道:“怎会是你?你如何品的出来?”
  当日在清涟居中,她情愫暗生,已笃定此生只与那白衣公子厮守。可是白衣公子饮过她的酒之后却不曾有任何表示。
  只是时间虽已过去两年多,她却依旧无法将他淡忘。
  后来太后娘娘为和王选妃,似是将她也定为候选人之一,她心有不甘,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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