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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碧霄九重春意妩-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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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着庄碧岚的面,被他这样说,我自是又羞又窘。但他的弦外之音,我们都算是听出来了。
  庄碧岚皱了皱眉,“外面的人马……不是皇上所遣?”
  唐天霄哂笑,“如果是朕所遣,那朕轻犯险地,不是多此一举,自讨没趣?”
  杂沓脚步已至厅堂前,唐天霄向外瞥一眼,向呆立一旁的九儿示意:“还不去拦住他们?”
  九儿恍然大悟,急急应了,冲了出去。
  唐天霄又指昏暗的床后帏幔,低声催促:“如果庄公子不想清妩有事,请避上一避!”
  外面已传来九儿的叱喝:“慢着,你们什么人?皇上与宁昭仪在此,谁敢惊驾!”
  院外一时静默,接着是水纹般漾开的窃窃私语。
  九儿是我的侍女,他们中间总会有人认识。纵然是听说了什么确切消息才兴师动众过来抓人,也会好好思量一下九儿说的话是否有几分可能。
  毕竟项上头颅只有一个,如非必要,谁也不愿冒这人头搬家的危险。
  庄碧岚再不犹豫,轻轻一拍我的手,持剑闪向那足以藏住身形的帏幔后。
  “碧岚!”
  我下意识地惊叫一声,上前一步便想牵住他衣襟,却已抓了个空。
  手背有他掌心的余温,鼻尖有他温暖的体息,而他却像是在瞬间消失在重帏深深中了。
  明明知道他就在同一屋顶下,明明不过相隔十余步,我忽然又有了那种感觉。
  三年前眼看他被杜太后令人擒下后,那种痛彻心扉却莫之奈何的苍凉和凄怆。
  明知不妥,我还是向着他的方向奔了两步,才顿住身形,回头望了唐天霄一眼。
  唐天霄唇角依旧扬着,凤眸在反射着跳跃的灯火,似笑非笑地啧着嘴,叹道:“丫头,你还真想和他生死不离,来个一池清莲并蒂香啊?那可别怪朕没提醒过你,私通外男的罪名坐实,皇后那里,你和你的庄公子,只怕连根骨头都别想剩下!”
  沈凤仪的手段,我不是没见识过,只得勉强笑道:“皇上钦定的皇后,哪里会这么恶毒了?”
  外面的人马已在忽然间沉寂,伴之而来的,是有些耳熟的妇人叱喝,伴着沈凤仪不耐烦的隐约催促。
  应该是沈凤仪带着她的贴身宫人亲自过来了。
  唐天霄皱眉,然后一把拉住我,将我头上的盔帽取下,飞快藏于锦衾中,然后迅速解开自己衣带,向我低喝:“不想死,快把这身装束换下来!”
  我也知这身预备逃走的侍卫装束给沈凤仪看到,连唐天霄也未必能再保我。他明知庄家无论于当年的南楚,还是当今的大周,都是敌非友,还这样匆匆过来相救,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此时的配合都必不可少。
  冰凉的手指慌乱地解开外衣,胡乱塞到衾被中时,腰间忽然一道大力拉来,我还没弄清发生什么事,已在低低的惊呼声中和唐天霄一起滚到了床上。
  下意识地想推开他时,半张的唇忽然被他的手指抵住,而他口中的热气正随着他的低语喷在耳边:“清妩,不想连累你那心上人吧?”
  我身体一僵,顿时默不作声。
  虽不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我至少还能确信,他对我并无恶意。这样匆匆而来,无非是想赶在皇后之前把即将置我于死地的祸端无声压下。
  他大约……也只想在沈凤仪面前演一场好戏吧?
  虽是这般猜着,当他身体的热度隔了两人单薄的小衣如此贴近地传来,我还是禁不住地有些颤抖,努力抬起胳膊,尽力在两人间阻隔些也许根本就徒劳无功的屏障。
  尤其想到庄碧岚就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我更是忍不住又羞又窘,差点掉下泪来。
  这时,外面已传来一声清脆的耳光,伴着沈凤仪嘲讽的高喝:“贱婢,当着本宫的面也敢撒谎!也不问问今晚皇上是在哪个宫里就寝!”
  没错,今晚唐天霄本该在熹庆宫皇后娘娘的温柔乡里,这也是我敢毫无顾忌悄悄跑过来和庄碧岚相见的原因。
  可偏偏他来了;偏偏皇后也来了,并且气势汹汹,显然有备而来,必定胸有成竹,一心来个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了。
  九儿被打,不敢再阻拦,只嗫嚅道:“奴婢不敢撒谎……”
  沈凤仪冷哼了一声,匆匆的脚步,迅速卷向这边。
  唐天霄显然也在留意着屋外的动静。虽是散乱着衣衫将我拥在锦衾间,彼此的鼻息都清晰可闻,但他的神思并未放在眼前的温香暖玉抱满怀中。
  他的面庞被额前垂落的发丝掩了大半,在长檠灯昏暗的阴影下看不出神色,只有一双眸子,在沉沉的光线中格外寒光摄人。
  但听得“砰”地一声,卧房的门已被踹开,杂沓脚步传入。
  大约一眼瞥到了床第间重叠着的身影,沈凤仪威风凛凛的声音即便传来:“来人,拿下这对秽乱后宫的奸夫□!”
  戈戟云横,戾气凌霄汉(三)
  唐天霄凤眸一眯,这才抬起了头,慢慢从我身上立起,摄人的目光已转为哭笑不得的慵懒讶异,“凤仪?”
  “皇……皇上?”
  沈凤仪此刻的表情很是精彩,敛去了兴师问罪的威风,却一时抖不开紧绷的脸庞,厚厚的唇张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了字眼,连行礼都忘记了。
  倒是身后的宫人,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低了头不敢看往床边的旖旎风光。
  当着沈凤仪和这么多宫人,唐天霄衣冠不整地向前走了两步,才边扣着衣带,边扯一扯衣角的褶痕,叹道:“凤仪啊,你这闹的哪一出啊?朕见你要去花园散步,也偷空儿来瞧瞧宁昭仪,你这么着兴师动众……”
  他嗅了嗅鼻子,凑近了沈凤仪,压低了声音,谑笑道:“这醋劲儿也太大了吧?你丢开朕不理,还不让朕找别的妃嫔啊?瞧瞧,还带这么多人闯进来!还亏得朕胆子大,如果胆子小些,给你这么一吓,还得……”
  他眼底的促狭笑意更浓,附到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什么,沈凤仪顿时满脸通红,讷讷道:“臣妾……臣妾不是有心的。方才臣妾只说在园中散散步,略醒一醒酒就回去陪着皇上,谁知有人来报,说宁昭仪在此地私会外男。臣妾怕来得晚了,让她做出对不住皇上的事儿来,因此来不及禀明皇上,就匆匆领人过来阻止……”
  唐天霄啧了一声,抱怨道:“宫廷重地,哪里来的什么外男?朕见你走了,好生无趣儿,想起以前和宁昭仪在静宜院相遇的时光,就叫了内侍把这里收拾一下,悄悄儿把宁昭仪叫过来。”
  我早从衾被间立起,胡乱找出自己的衣衫披了,以一贯的沉默,安静地跪到一侧,并不插口。
  沈凤仪虽是不安,犹自向房内行了两步,四下打量着说道:“或许……是回报的宫人听错了,把皇上遣来打扫的内侍当作了身份不明的男子?”
  “你还说,朕的兴致都给你败光了!”
  唐天霄咬牙切齿,却亲昵地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煜煜的眸光,再看不出是责怪,还是宠溺。
  沈凤仪大约从小就端够了大家闺秀的架子,同样不习惯他这样毫无顾忌地当众调情,再顾不得仔细查看,局促地退了一步,踌躇道:“看来……真是这些下人弄错了!”
  唐天霄不耐烦道:“朕瞧着是你多喝了两盏,才信了这些搬弄是非的鬼话!”
  他转头向那些宫人喝道:“还不把皇后送回熹庆宫,叫太医开个醒酒的方子去!”
  宫人急急应诺,沈凤仪站不住,只得行了礼,匆匆告退。
  随着她的撤离,映在四面窗扇的火把微光,渐渐暗了下去。这些侍从们撤得比来得更快,并且屏声静气,竟没敢发出声息来,让方才还沸反盈天的静宜院,转眼陷入一片可怕的沉寂。
  我依然跪在原来的地方,一边倾听着庄碧岚那个方向的动静,一边忐忑地望向唐天霄。
  深深的重帷后没有半点动静,而唐天霄也默然站在门口抿着唇出神,方才对着皇后的惫懒嘻笑一扫而空,微微侧着的面部轮廓刚毅沉郁,于不知不觉间透出了肃杀之气。
  我打了个寒噤,忽而便清醒地意识到,他是大周的帝王,即使他一心想维护我,也还是必须把大周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帝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庄碧岚父子拥重兵割据交州,与北赫遥相呼应,纵然并无与大周抗衡之心,也必是大周的眼中之钉,心腹之患。
  而庄碧岚……
  唐天霄杏色的家常袍子在明灭的灯光下染了灰蒙蒙的暗影,而白天阳光下不易觉察出的金绣龙纹却显得格外清晰,看得到龙首上张扬的怒目雄视。
  在那龙首轻摆之际,我抽了口气,猛地立起身来,就要奔向庄碧岚的藏身之处。
  不论是因为对南雅意有歉疚,还是因为我是牵制唐天重的好用棋子,唐天霄的确不想我出事,却绝对想除掉庄碧岚。我只希望,我和唐天霄每日相伴的感情,能成为他在做下决定时不得不考虑的一注筹码,让他投鼠忌器,或许能放庄碧岚一马。
  可我的身形甫动,唐天霄已飞快掠动我身侧,捉过我手臂向后一拽,已轻易将我扣在腕中动弹不得。
  略抬头,已见得他喉间滚动,唇角散开的,依然是懒懒散散的笑意。他低沉地在我耳边轻笑,“丫头,想把自己当盾牌保他安然离去?你对他忒好,可他对你似乎并不怎样!”
  他的目光,也正落在沉沉的帷幔后。
  那是连夜风都吹不到的角落,安静若死。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庄碧岚藏身过去,我一定不相信那里藏着个人。
  如果换了以前……
  如果换了以前,不必等我过去找他,他早该第一时间冲出来,将我护在身后,尽力带我离开。
  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是出身将门的刚烈不屈,才会在忍无可忍时打晕楚帝,为我闯下了滔天大祸。
  如今唐天霄制住我,以他以前的性情,决计不可能依然藏在暗处安之若素。
  唐天霄分明在过来前已经有所安排,沈皇后的人刚离去,外屋就传来轻而敏捷的脚步。他的心腹侍从,正飞快地将卧房四处门窗堵住,好让庄碧岚插翅难飞。
  我一阵阵地心慌气促,紧张得快要透不过气来,哑着嗓子低低唤了声:“碧岚?”
  略带不确定的疑问,其实我只是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在帏幔后。
  唐天霄脸色却变了。
  他紧扣了我挣动的双臂,一边拖我往房外走,一边沉声喝命:“拿下!”
  侍从们早已赶上前来,留两个护到我和唐天霄跟前,剩余几名高手各持刀剑已奔过去,但见锋刃寒光闪动,伴着“哧啦啦”裂响,灰尘乱舞中,绞碎了的帏幔四散而落。
  我紧张得双腿发软,待见到帏幔后果然空无一人时,再不知是失望还是惊喜,终于站也站不住,身躯在唐天霄的臂腕间径自沉了下去。
  戈戟云横,戾气凌霄汉(四)
  帏幔后有一排如意连环纹的隔扇窗,其中的一扇正虚虚掩着。侍从推开时,已能看到那里正通向院外的回廊。
  幔后空空,回廊空空,连庭院中也只有繁华落尽的老树摇曳着夜间的清风,别无一人。
  “不可能!”唐天霄喃喃地嘀咕了一声,眼底闪过困惑和愤怒,“看来是朕低估他了!”
  可庄碧岚偏偏做了不可能的事。
  沈凤仪带来的人把这个院落围得水泄不通,唐天霄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他的瘟神皇后,而忽略了藏身咫尺的庄碧岚,竟让他凭借着家传的好身手,不动声色地打开窗户,悄然逸去。
  想那沈凤仪所带的宫廷侍卫,毕竟都是男子,并不适宜一拥冲入静宜院中,大多在院外围着,即使有人在院中,以庄碧岚的武功,从黑暗中的围廊离开,然后潜在阴影处,待皇后慌乱撤退时混在侍卫中逃出,应该并不十分困难。
  我推算着他的行动,松了口气,心口又是给甚么东西塞满着,腐蚀般的疼痛,再说不出是希冀,还是绝望。
  他来了,又走了。
  强敌环伺中,他不得不悄无声息地逃开,留下了我。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中涌入,将本就缭乱一地的碎幔吹得拂拂欲起。
  唐天霄散落的长发飘动在绷紧的俊秀面颊前,生冷的语调慢慢地荡开:“传朕密旨,即刻封锁宫门,清查所有在值侍卫,务必将奸细查出!”
  “是!”侍卫领命,即刻往外奔去。
  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庄碧岚来得及逃出去么?
  “皇上……”我张口欲求他,但立刻想到必定是自讨没趣,又闭上嘴,紧紧咬住唇。
  我的声音虽是无力,唐天霄倒也听到了,凤眸眯作了一条线,紧紧盯着我,手上却已加力,将我臂膀捏得极紧,仿佛要将我骨骼捏碎般不留情。
  我疼得吸了口气,强忍着不出声,默默地低下头。
  唐天霄这才放开手,仿佛低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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