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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深入游戏-赤裸游戏-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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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美人顺着他们来时的路走回去,在大王八附近找了好久,久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
    歧本从宿舍醒来之后就去找虞美人了,他势要将小跟班进行到底,但却在出门之后发现,这破学校还占地不小,迷路倒不至于,但走两步就看到一个同样打扮的人让他委实烦躁了不少,偏偏虞美人还跟他们穿的别无二致,所以只能是逮着一个确认一个。
    终于有人不忍心了,告诉他:“虞工在大食堂,就在后边。”
    歧本是知道大食堂位置的,他被虞美人带过去过,按照印象走过去,刚看见那座方不方圆不圆的建筑他就脚下一空,跌进了一个地窖里,地窖门偏偏还是带弹簧的,把他一口吞进嘴里之后就酒足饭饱般合上了嘴。
    黑暗来的太快,快的没允许他做任何心理准备就这么吞没了他。
    他保持着跌进去的姿势侧躺在一层浅薄的蒿草上,双手抱头,紧闭双眼,他感觉到有无数蚁虫顺着他的毛孔钻进他的体内,像是饥寒交迫了好久才盼来这饕鬄盛宴,无不用尽全力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本……”
    他隐约听到了章弋的声音,她的声音如此苍白无力,没有平日的温婉动听,像是被老陈醋泡了好久。
    “妈妈对不起你……”
    ……
    “妈妈不想你一辈子活在担心受怕里……”
    ……
    有一个九岁的小男孩走进地下室,他记得他丢在这里一本书,史铁生的《务虚笔记》。
    他记得他看的时候囫囵吞枣、一目十行,对整本书的印象只有老旧的封面和作者一张绿绿的脸,鼻梁上驾着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古董眼镜。要说他为什么会想起这本书,他无从得知,就是想起了,忘不了,总觉得不找到心里空落落的……
    他走进地下室,循着印象中那本书的定位摸着黑迈进,每走两步都顿一顿,他有轻微的夜盲症,妈妈为此总是逼迫他吃胡萝卜。
    想到妈妈,他想起了妈妈走时说嘱咐他别忘了跟‘上帝钟爱的莫扎特’约个会,偷走他的41部交响曲。想到莫扎特、想到交响曲,他转过了身,意识到一个问题,史铁生是没有莫扎特重要的。
    就在他转身那刻,鬼使神差的左脚走偏,继而整个人因重心不稳直愣愣的摔倒在地上,他想撑着地面爬起来,伸出手去却拄在一个冰冷的物什上,他胆大心细的摸上去——那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那具尸体一侧安静的躺着另一具尸体,蛆虫顺着七窍爬来爬去,无比兴奋的穿梭其中……他们像是双双被遗弃在这个促狭的空间,但手边倒下来的半瓶Na却说,他们是自己走下来的。
    他感觉萦绕在脑海周围的所有影画全都在他看清那两具尸体的面容之后轰然倒塌,耳朵能听到的只剩下绝望的嗡鸣,眼前全都是洇干的血迹开出的一朵朵张着血盆大口的花,花瓣衔着史铁生《务虚笔记》的一篇断章,断章上是一句茶色笔迹的话‘真正想死的人,不会去在意人们说什么,拿死说来说去的人,并不是真的想死,真正想死的人,没什么可说的。’
    人固有一死,九岁的他刚在课堂上学会这五个字的拼写,还没来的及理解怎么死,死时该是种什么形态,要不要留下什么,他就刻骨铭心的感受了一把死的刺激,这一刺激,刺激的他之后的三十几年无时不刻的畏惧黑暗。
    ……
    从此,歧本再不弹莫扎特,莫扎特停步在了他九岁的梦里。
    ——
    姜京淏没找到歧本,不仅如此,虞美人也有一个小时未见身影了。
    虞美人去找歧本之后就再没有回来,手机也没带,他知道她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生活在这里的两个月她每天都爬山涉水的去排查安全隐患,尽职尽责的程度让当地人无不称赞……应该不会有事。
    姜京淏不知道,虞美人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不知疲倦的踏遍了固畔的每一寸土地,所以她不是丢了,而是顾不得自己了。
    虞美人返回学校的时候,整个人周身环绕着恹恹的低气压,露天BBQ因为歧本失踪这个突发状况而没有继续进行,闲下来的人无一例外的参与进了找人的大部队当中,此刻还在工地的只有两个人了,一个虞美人的学生,一个下午指路给歧本的工友。
    “虞工,下午我见过歧先生,他找你来着,我跟他说你在大食堂。”工友给虞美人提供线索。
    大食堂虞美人都串了好几遍了,整个工地她几乎翻了一个底朝天,“可是没有啊……”虞美人蹲下来,双手抱头,痛哭出声。
    “师父,歧老师三十多岁的人了,不会有事的,你先平复一下心情,先吃点东西好不好?姜帝说你中午就没吃饭。”虞美人的学生凑到她跟前,去握住了她垂在膝盖上的手。
    虞美人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她是为什么一定要个交代啊!
    你虞美人何其有幸可以得到一个人不介意用生命做代价的爱,你还觉得不够吗?歧本从半空掉下来那刻还没叫醒你吗?
    人真是贱又不自量力,以为端着那份煞有介事的原则就能守住底线,却忘了所谓底线也不过自己胡诌来束缚自己的,为的是给那些本心不愿意去接纳的人和事找一个华丽的借口。过去二十几年她一直都在解决困境,一直在学习如何在困境中茁壮成长,以至于变得越来越胆小,越来越不敢奢望,只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人不触她逆鳞她就保证两相安。
    可是这样真的对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一直是这么做的。父母死了她就成了姑姑的女儿,文化课不好就读了艺术学院,面瘫了就学了建筑,工作了就开始以奖项为目标,歧本出现了就跟他玩儿了一场深入游戏,游戏结束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她有时候会觉得每个人的人生早就被上帝篆刻在了命运簿上,或许有些有骨气的不甘被安排就半路造了反,攒支队伍干起了革命,但她虞美人就这么逆来顺受了,这么想想,她在被人惹到才炸毛的行为真是怂逼的不行,人家真正的勇者是敢于对命说不的。
    这样一个本身就没有骨气的人有什么资格坚持原则?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少了订阅少了收藏啪啪掉  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我写崩了

  ☆、第41章 

“歧本……是我错了……”虞美人咬上胳膊,话音从嘴角溢出来。
    工友陆陆续续的回来,虞美人几次要往外跑,几次被他们拦了下来,这两天固畔有降水,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雷阵雨,他们不想虞美人在这种脑袋不清醒的状态下跑出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地界儿就算不是龙潭虎穴也不是什么洞天福地。
    虞美人哪还顾得上天气、环境?天已经这么黑了,歧本又有那么严重的恐黑症,这会儿不知道正在哪儿伈伈睍睍,这种裉节儿上想她没有任何行动就这么干坐着只能是一板砖拍晕她。
    大家能感受到潆绕在虞美人周身的阴森气场,千言万语到嘴边又都咽下,终于还是让出了一条路。就连姜京淏都没有再上前拦她,他知道,拦也拦不住,但又不忍心看她这么折腾自己,心里把歧本□□了一千一万遍之后还是跟上了她。
    虞美人接连跑了两趟大食堂,细针密缕的把根本就藏不下人的地方都翻了个遍,知不可救也死马当活马医。
    “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他有没有可能是回去了?”姜京淏说。
    虞美人不想回应他,歧本既然跟了来,又怎么会轻易回去?
    “虞美人!”姜京淏喊出声。
    虞美人继续不理人。
    姜京淏走过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强迫她面对自己:“学生时代我和歧本跟着学校跨国小队串过几个典型的特殊金融制度地区,在埃巴边境,歧本失踪了,在所有人为他担心着急的时候,他在加沙黑市与一伙危险分子拜了把子,人当时还送了他两支拐弯步。枪。”
    “……”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
    “歧本自带逢凶化吉属性,任何危险到他跟前都会自动退散,你现在所有的焦虑只是折磨了你自己。”
    “说完了吗?”
    “虞美……”
    “说完了靠个边。”虞美人扒拉开姜京淏。
    姜京淏捏了捏眉心,几乎是吼出口:“很有可能他就是掉进哪个窟窿里了,固畔山势险要,大小洞林立,他……”
    虞美人没等姜京淏说完话就跑向了学校里唯一的窟窿,她伏在‘窟窿’地窖门口,推门往里看,一片黢黑。她返回姜京淏面前把他手机抢来,打开闪光灯朝里照,然后就看到歧本像条受了冻的毛毛虫,蜷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没有丝毫犹豫的跳进地窖,把歧本带了出来。带歧本离开地窖那一刻,她真像个勇士。
    姜京淏暗戳戳的心思在虞美人背着歧本走向宿舍时浮上了脑海,成也一张嘴,败也一张嘴,就他这种助攻体质,真不适合喜欢上谁。
    虞美人把歧本背回宿舍,路过人群时拜托大家去叫医生,她没想到此刻从她嘴里说出的话竟然是央求。
    把歧本放床上,虞美人小心翼翼的朝他伸过手去,在触碰到他手臂的皮肤时,打了个寒颤,这么冷。
    “歧本?”虞美人俯身喊了一声。
    ……
    “歧本?”第二声。
    ……
    “歧……”
    第三声话音未落,她就被歧本一把拽进了怀里,脸贴上了他的胸膛。
    “歧本?”第四声。
    “把……灯关了……”歧本这样说,声音嘶哑。
    虞美人皱了皱眉:“你可以吗?”
    “如果我怕了……”
    “我会背你出去。”
    六个字,她说的音节可闻。
    作者有话要说:  1K+ 我有罪 发你们人手一刀片 随便剌吧

  ☆、第42章 

歧本从胸腔传来一声低笑,字音如珠落玉盘,闻者心头荡起一波涟漪,只听他说:“如果我怕了……你就把灯打开……”
    “……”虞美人黑了脸,觉得自己的殷勤好生吃饱了撑的。她听话关了灯,然后就听到了歧本孱弱的呼吸一声比一声粗粝,她没有丝毫停顿,马上又开了灯。
    “你别逞能了。”她说。
    歧本阖着眼,纤长的睫毛缀在上下眼睑上,逆着光看他的脸,倒显不出有多苍白,但虞美人可以想象到他现在有多痛苦,她把她这种好似能感同身受的本领叫做心有灵犀。
    “这件事你该找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来做。”我总会心疼你,所以根本狠不下心。
    歧本弯了弯唇角,没接这个话茬,说:“带我去你设计的教室看看吧。”
    “线路没有疏通,没有电,没有……灯。”她说。
    “没有月亮吗?”
    “没有。”天气阴沉,黑的透彻。
    “那……拿上手机吧。”
    虞美人抿抿嘴,她想拒绝来着,但身体没有听话,走向歧本扶他下了床。
    她扶着歧本出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其中有想说话的,但被同伴抻了抻袖口阻止了。
    歧本走路不慌也不晃,身子不抖了,胳膊后脊的冷汗也只剩下浅薄的一层,他只是不睁眼,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想。
    虞美人充当他的拐杖,任他把身体重心放在她身上,她可以撑着他,可以撑一时,也可以撑一世。
    两个人施着略厚重的步伐走进靠南边的第一间教室,虞美人把歧本安置在靠墙的一张长桌边,拉着他一双手扶上桌沿,拿手机开了闪光灯,照向教室屋顶。
    “睁开眼看看。”
    歧本试了试,只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就又把眼阖上了。
    虞美人握住歧本的手,说:“没关系。”说完攥紧了他的手,拇指指腹用力摩挲他的掌心。
    歧本回握住她,两个人之前所有的不愉快、所有的争吵、所有的不理解不明白全都在这一刻风轻云淡,被时光带走了。
    相继沉默了一会儿,歧本细脆的声音带出这样一句话:“我父母死的时候,我只有九岁。”
    “我父母死时,我比你那时候还要小两岁。”
    歧本对虞美人这句话没表现出除了无动于衷以外的表情,他继续说:“在我家地下室,喝药死的,我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一周了。”
    虞美人身子一顿,随后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浅显的吻了吻。
    “后来我就有了这个病。”
    虞美人记得隽灵枢说过,歧本是因为小时候受过刺激才恐黑的,她当时就有想过一定与他会成为孤儿有关系,果不其然。
    “能用的方法都用过了,但这病就像深扎进我的血脉一样根深蒂固,摆不脱、抛不掉。”他说完顿了顿,四方的教室登时阒静,落针可闻,“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虞美人永远都不会忘记在暗处徐徐显现的那个俊美身影,还有那个细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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