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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狼情肆意-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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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料之中的答案,娜仁托娅长长吁了口气,“此时不是为咱们辩解的时候,庞德佑也该识得轻重。”
  乌恩卜脱点头却并未应出声,合作至今,可说得是彼此以性命相交,深知庞德佑是个不计后果之人,今日看到昏迷中的雅予,庞德佑勃然大怒之下分明是心痛至极,那眼中怒火燃烧足将整个瓦剌烧成灰烬!若非顾忌他们此刻身在草原、势力单薄,乌恩卜脱甚而一时都担心他会即刻直往金帐,回想起来实在心有余悸……“今日他还肯回到驿馆与我们把戏演完,也足见他的小心,知道不能将此事闹大,总要一起商议个妥善法子。”
  “依我看,不如,将错就错。”
  轻声一句,娜仁托娅眉目淡然,苦思的结果只有这最简单的法子最妥善。三年,衍州难在千军万马剑拔弩张的对峙后终于在慢慢散去,边疆又一次恢复平静,中原朝局掀起的恶浪让庞德佑的铁血手段得以时机展示,如今高升回朝,入驻内阁,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新的牵制与平衡,这已然是最好的结果。只要庞德佑点头,此事便可就地悄无声息,从此,雅予与恩和留在草原是至亲之人,而长远郡主永远安息在千里之外的皇陵中……
  “他们死的太早,活过来,又太晚了。”
  妻的话正中乌恩卜脱痛处,如何不恨自家那不省事的兄弟!救下郡主是功,局势险恶之时独自承担风险保护她也是功,却怎能一拖再拖彻底糊涂了心思,弄到如今这不可收拾的地步!短短的时间应对,乌恩卜脱脑子里最先出现的法子就是“将错就错”,只是,在庞德佑面前他斟酌再三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无论怎样,那是肃王的嫡孙血脉,当朝太后的亲侄孙,大周朝怎肯他流落在外。”
  “哼,”娜仁托娅冷笑一声,“如今倒都成了亲的,竟是再无人记得肃王是死在被贬黜之时!如今劫后余生,孤儿寡母地接回去给个空衔养在身边,也不过是一时做给人看,你当那蠢皇帝当真有那肚量?早晚冷落一旁,谁敢顾怜?提肃王之后就是提醒皇帝曾经衍州的大错!”
  乌恩卜脱闻言紧锁的眉头不觉挣了挣,缓了一刻,手指轻轻点向桌面,“力挽狂澜,一己之力扼住边疆战火,威远大将军凯旋回朝又从敌营中带回了肃王遗孤。还有什么比这更能笼络百姓、震撼朝堂?入驻内阁,庞将军定是一路坦途。”
  娜仁托娅一惊,“你是说,此番庞德佑是要用郡主还朝这张牌为他自己铺路?”
  “也不尽然。肃王于他有知遇之恩,今日庞德佑见到雅予之时的形状绝非虚饰。”乌恩卜脱深深吸了口气,轻轻呼出,“总之,不论何因由,此番他绝不会放手。”
  “既然他还念旧恩,就不能强人所难!”他的语声如此沉稳,那不可更改的气势让娜仁托娅顿然失了方寸,怎么能让雅予走!“庞德佑只当是胡人贪图郡主美色将她掳在身边,殊不知,他二人早已是你情我愿!一个为一个惹下滔天大祸,一个陪一个千里流放,性命无畏,生死相依。如今小夫妻做定,依我看,雅予绝不会走!”
  “哦?何以见得?”事到如今,乌恩卜脱对自己那狼性不改的兄弟已无半点笃定,雅予是与老六成就夫妻不假,可他分明记得之前老五亲事中提到的也是雅予,而后一场大祸老六带了人走,究竟是“陪”还是“掳”谁说得清楚?木已成舟的夫妻,哪个又敢说这不是保全偷生的权宜之策?
  “莫看她面上是水一样的女孩,实则这小郡主绝非寻常女子。”当初纵自己兄弟的性子,强她,霸她,如今想来娜仁托娅不觉也是心愧,“老六是个什么东西?成事之前多少折磨,她一个人在左翼大营与大哥近在咫尺却从未去求助,可见为了边疆安宁是何等忍耐!能有如此心胸与聪慧的女子,此番怎会如此愚钝?中原来访之事咱们从未避讳过她,也早就知道来人正是庞德佑。若是她当真想借机还朝,就该暗中传信给驿馆知会底细。再者,今儿府中设宴,咱们本是邀她坐陪,她却一早就躲了出去。这其中因由不是显而易见?故人重逢,难免心酸,这一时昏迷算不得什么。只要她醒来静心想清楚,绝不会丢下自己的夫君,一走了之!”
  妻的话细细想来并不错,可乌恩卜脱却不能以为然,长叹一声,“由不得她了。”
  “嗯?”娜仁托娅不解。
  “如今她自己的心意如何已然无关紧要,庞德佑只需抬出恩和便可,她不回去,谁人能证得这是肃王的血脉?中原朝堂水深,若只带回去一个娃娃就说是肃王之后,单凭长得像太过牵强,无异于主动授人以柄、自投罗网。”一番话说得娜仁托娅心又紧,乌恩卜脱眉头却稍稍舒展,“如今唯一能为咱们缓和的就是雅予的说词,若当真如你所言他们真有情意,那她该会为老六做些开脱。更好在恩和早一步被我们纳入族谱,是老六名下嫡子,虽说一个探马将军实在不够分量,却也表明极力护他周全之心。回到中原金殿之上,庞德佑也好周旋。”
  话到此,娜仁托娅也不知该如何辩驳,可女人的心思却不能全被这男人的冷静所没,雅予一心恋着老六,那情形同为女人早都看在眼中,如何假的了?老六疼她也是疼得紧!如今别说是为了兄弟保住媳妇,就是这姐妹一场,她也舍不得雅予走,因道,“是否赶紧叫老六回来?他既知道雅予的身份,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该早有防备。”
  乌恩卜脱斟酌了一下摇了摇头,“先等等。”兄弟如此鲁莽行事,显然就是要定了她,不曾有任何旁的计较。可如今的情势,已难有回旋的余地。他回来若能惹得雅予心软念着旧情决议不走,“将错就错”是最好不过;可若是不能,老六再犯了混就是大麻烦……
  看自己的夫君不再多话,娜仁托娅心烦乱再也坐不住,起身往外走。
  “娜雅,你往哪儿去?”
  “之前传话来说雅予醒了,我去瞧瞧她。”
  “慢着。”乌恩卜脱跟了过来,“褚安哲还守着?”
  “可不!”娜仁托娅提起来就是一口气堵在心口。庞德佑此次带了这金贵的首辅公子也不肯知会他们,偏偏这事还端端发在他手里!抱了人回来便是寸步不离,那俊秀的眉眼也不知是如此水灵还是有了泪,看着比女人还要心酸。守在床边不许任何人往跟前儿去,仿佛多一步都会即刻夺了他的心肝去,弄得她这正经嫂嫂倒成了个恶意的外人!
  “明日再去吧,他们必是有话说。”
  “还要说什么?雅予是咱家的媳妇,他褚安哲算哪个??孤男寡女已经一下晌了,还不够?这大夜里的,算怎么一回事!”
  “书生倔,你……”
  娜仁托娅气得一摔帘子,乌恩卜脱想再叮嘱一句都不能够。

☆、第95章

  ……
  烛光融融;不知可是因着窗边多掌了一盏,橘黄的光线满满漾漾仿佛春日暖暖的日头铺进房中每一处角落,往常高几上那一支小烛孤零零独自的清冷散得无影无踪;人也不及避;浸在其中;再说不得那冬日的冷……
  雅予靠在床头,看着身边的人捧着一小碗粥轻轻拨着汤匙,轻轻地吹着。一身英武的软甲依然掩不住淡雅的书卷气,烛光照在他脸上遮掩出半边侧影,将那清秀的鼻衬得越发挺直;白净的脸庞被草原的日头和风染了一层薄薄的麦色,柔和中添进几分刚毅,眼窝的倦色暗影里勾出凹陷,颧骨更显出了棱角,他竟是……清瘦如此……原先,怎的不知已是这般亲近,那眉梢的形状,两鬓的发线,连唇边一笑就弯出的小窝,印在心里这么清晰。头顶的白玉簪磨得晶莹剔透,那是很久很久之前她赠于他的生辰贺礼,记得那天他便插在发间,从此以往……
  斯人如故,一丝一毫都不曾忘,只是她却忘了……原来男人也可以温润如玉,这般细致;也可以和煦如春,这般温暖……
  此刻他坐在圆凳上,膝紧贴在床棱边,多一丝缝隙都不肯有。礼数到,心也切,像是那一回她生病,他求了哥哥头一次上了她的绣楼。也是这样近在身边,手足无措,却一点也不许她动,为她端茶,为她轻轻吹药。彼时她眯着眼,懒懒的似睡非睡,受得心安理得。此时那感觉复在心里,如此生疏又如此熟悉,似他总含在唇边的笑,淡淡的恬静,暖暖的心安。那一日仿佛从不曾离去,只是他的目光再不是从前那稍稍对视便会赫了脸颊的羞涩……
  湿湿的泪水,朦朦的雾不清,眼中的痛牵扯在心底,人恍惚着,仿佛帘子外就要听到哥哥的脚步声……
  “来。”
  小半汤匙的粥轻轻递在口边,带着他手指上淡淡的檀香,雅予屏了屏喉中酸涩正要张嘴,忽地一顿,抬手去接,“我自己来。”
  他小心地将汤匙转在她手中,身子略倾,一手撑着床沿,一手将粥碗更捧近了些。雅予又要接,他没动,“烫。”
  他从不曾驳她的意,不管她多无赖,不管她要什么,他只会点头,只会说好。这一个字,语声柔和一如从前,却几时多了哥哥的气势?抬眼看他,这么近,他也不避,眉头轻蹙,眼里红丝布下的疲惫覆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烛光里,点点闪闪……
  雅予怔怔地看着,那封在深底的记忆突然决了堤,他的痛似一把尖利的刀深深地扎进她心口……
  “吃吧。”
  她低头,一颗泪珠悄悄滑落,滴入碗中,小汤匙轻轻地画着圆,拨开……
  绒绒的双睫颤颤地,轻轻遮掩着泪水朦朦的双眸,在雪白的肌肤上投下半圆的小扇子。草原风烈,不忍沾惹她分毫,凝脂如雪,细玉雕琢,这眼眉他在梦中梦过多少回,一遍又遍,枯干了心神……她长大了,清水芙蓉,淡月皎皎,他静静地看着,心绪翻腾却毫不意外。她自小如此,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恬,更美。几日不见,他就心慌,怕再见之时更无措。忍不得,悄悄写信,小丫头懵懂并不解他的心思,端端正正地答话。直到有一日,再没有回信了,他知道,她懂了……
  订亲那一日,他从夜里就开始发热,热得滚烫。急坏了娘亲,当是他们八字相冲,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是心太喜,喜及疯颠……
  分别至今,一千又九十五夜,九十五日……贬黜离京,距他们成亲之日不足半年,爹娘说要留下未过门的媳妇,他默声拦下。知道她定要跟着爹娘兄嫂走,他若是拦了,她会伤心。从此,悔恨似一条毒蛇,一口一口将他的心撕碎……
  他从不信她走了,葬入皇陵的那一日他推病不肯去。三年来,他在爹爹身旁力劝,辅助大将军庞德佑力保合谈,朝堂议事力主早日通商,为的是边疆安宁、百姓生计,更为的是有朝一日深入这荒蛮之地,找寻她的踪迹;三年来,他沿衍州一路往南,往西,往东,村镇,集市,明察暗访,哪家哪户可有落难的女孩失去了记忆……
  老天可是当真应了他的求,她落在怀中那一刻,他只觉得真可一命而休。失而复得,夫复何求……
  此刻看着她安安静静地吃粥,一口一口,好是香甜。浓郁的奶香带着油腻直冲鼻中,他不去想最爱清淡的她是怎样能这腥的膻的都咽得下,只想着回去后,一个京师厨子,一个江南厨子,要每日为她精心调养。心,方才撑得住……
  ……
  “嫂嫂诞下景同之时,你在她身边?”服侍她漱了口,他又轻声问道,“尚不足月吧?”
  “嗯。一路颠簸,嫂嫂早就不支。……又为了护我,被人毒打……”忆起当时嫂嫂疯了一般主动求辱,暖暖的烛光里雅予冷得瑟瑟发抖,“景同……生下就没有气息,好半天才哭出了一点声音。我当天夜里被劫去喀勒,走的时候只记得他的小腕子上有颗小痣……”
  “那这么说,嫂嫂她许是也还活着?”
  嫂嫂被一刀劈在血泊中,鲜活的人顷刻就若稀泥被碾在脚下,那一幕生生将人逼疯,雅予应不出,只轻轻摇头,眼前鲜血淋淋……
  每一处都是不能触碰的伤,每一问都牵扯得她眼中的泪盈满又强忍着落去,反反复复。烛光里对坐,看着她低头出神,他心痛难当,读尽天下诗书也寻不着话来安慰这家破人亡,好一刻才道,“小景同,真像大哥。”一句感慨确实来自肺腑,从未见过如此相象的父子,一个不懂事的娃娃牵出行将破灭的希望,冥冥之中,岂非天意?
  提起景同,雅予才稍稍缓过口气,“嗯,就是,不喜欢读书。”
  他笑了,“是你这姑姑没教好吧。”
  雅予闻言轻轻抿了唇,亲人面前倒是无需遮掩,只是这才见面还是不要急着暴露那小东西狼崽子一般的性子。除了他阿爸的话谁的话都不听,骑马射箭,大字不识。
  她总是这样,说不过的时候就会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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