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钢铁大亨-第4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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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沈淮真是好算计,我不赞同将徐城炼油厂交给梅钢接手。”徐沛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夜色下的树影,背对着坐在沙发上的李谷说话,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拒绝的意态十足。
李谷低头沉默着。
徐沛下午在渚南工业园视察工作,电话联系时没有就徐城炼油厂的事情表态,只是说晚上回来再面谈。
徐沛回来后,拿给李谷看的资料,不单是徐城炼油厂的材料,而是一份包含整个淮海省炼化产业集群的详细资料。
到这时候,李谷才彻底明白,沈淮的图谋之深,把他也晃过眼了;他是太大意了。
虽然淮海湾以东较深海域,有着丰富的油气储备资源可供开采,但由于深海石油开采的成本极高,以致二三十年内都看不到有开采的可能。
而陆地石油,几乎整个华东地区都没有太丰富的资源,使得江浙淮豫闽广等省所需的油气消耗,都要从东北、华北地区引进,甚至通过火车从川陕等省引进。
不过江东、淮海两省的石油开采历史,在国内还是较早的。
淮海省唯一的亭西油田开采历史,可以追溯到建国前的四六年。
亭西虽然是淮海省唯一且最大的油田,但发展到现在,石油年开采也不到五十万吨,大概占到全国一亿五千万吨总开采量的千分之三,而且探明储量以及远期储量都很有限。
虽然亭西油田在当前的石油产业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但建国前及建国初,在东北、华北以及西北地区的大油田没有给勘测出来之前,当时十万吨的年开采量(一九五二年全国原油开采量都不到五十万吨),则是相当了不得的。
徐城炼油厂就是在这亭西油田原油供给基础上发展起来,甚至一直到五十年末,都是国内最主要的炼油厂之一;后期包括江东省发现的两处小油田,开采的原油也都通过运河输送到徐城来炼化。
后期的地质勘测工作深化下去之后,几十年来大家才认识到不仅淮海省,而是整个华东地区,都没有多少石油资源;发展到今天,江东、淮海两省的石油年开采量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万吨左右。
徐城炼油厂八十年代之后形成的炼化产能达到一百二十万吨,虽然富余,但差不多还是算跟两省的原油开采量是配套的。
问题就出于江东省八十年代之后,开始发展省内的炼化产业。除了炼化省内极少量的开采原油外,江东省的炼化企业还通过长江航道,用油轮从华北地区直接通原油过来炼化。
徐城炼油厂在失去江东省的原油资源之后,产能一下子就富余出一半还多。
虽然徐城炼油厂也尝试用油轮从华北地区运原油来炼化,问题还在渚江航道的限制上。
长江航道到江宁,都可以直接通航三到五万吨的油轮;渚江航道到徐城,万吨油轮的适航期都不足八个月。这使得徐城炼油厂跟江东省的炼化企业,在运输成本的差距一下子就拉开了,更没有办法跟直接建成华北油田附近的炼油厂相比。
这时候换谁去主持徐城炼油厂,都不可能挽回亏损的局面。
徐城炼油厂要么缩减规模,要么就是整体搬迁渚江口或宜建深水海港的地方去。
要仅仅是一座设备老化、亏损严重、负债累累的炼油厂也就罢了,而整个炼化产业集群从炼油单项往下拉,产业较大类就有二十三项之多……
虽然徐城炼油厂规模不大,但这么长的发展历史以及华东地区缺石油的现实,使得徐城所形成的炼化产业体系在整个华东地区都可以说是弥足珍贵的。也由于历史悠久,发展早的原因,使得淮工大在炼化上的水准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徐城也拥有国内精于炼化的高水平专业研究所。
此时将徐城炼油厂交给梅钢接手,实际就是将淮海省炼化产业发展的未来交给沈淮控制。
李谷这才意识他还小看了沈淮对省内产业的研究之深,心想或许田书记也看走眼了吧?
田书记也看走眼了?
李谷的脑筋这时候突然卡了一下:不对……
第六百零七章死结(一)
看着徐沛面窗而立的宽厚背影,李谷心里生出些涩味:
田书记下午时虽然没有明说,但让他居中联系徐沛,而非直接打电话给徐沛说这事,就说明田书记在那时非但已经明了沈淮的意图,而且猜到徐沛可能会反对;而徐沛拖到夜里回市内见面谈此事,而非直接通过电话向田书记表态或解释什么,就说明徐沛也猜到田书记在看透沈淮的意图之后还是持支持态度。
田书记与徐沛知道彼此之间会有分歧,所以田书记是想通过他说服徐沛,而徐沛则想说服他,再通过他做田书记的工作……
偏偏他自以为离间宋系得计,犯轻敌之错而给沈淮晃眼晃到现在。
想到这里,李谷也是汗颜,又将徐城炼油厂的材料从桌上拿起来翻看:
单看徐城炼油厂的资料,还真是看不出什么价值,十二三亿的总资产差不多已经给亏空,除了拖欠银行一屁股债务外,大部分炼化设备严重老化,运营及安全性能差。
运营成本高出国内同类企业一大截,即使市里将绝大部分地方税收都补贴回来,徐城炼油也没有办法摆脱亏损的局面。
徐城炼油虽然是国内最早的上市企业之一,股价跌到只剩几毛;要不是还有壳资源这个概念,怕是连几毛钱的股价都保不住。
三千多在职职工连基本工资都发不足,近两千退休职工境遇更差,更不要说充足的养保、医保了……
也许在金融资本的眼里,徐城炼油厂也许就剩下“上市公司”这张壳以及其临江的上千亩厂区地皮还值些钱。
不过,徐城炼油厂在产业链上的真正价值,徐沛在这摞材料的第一页就用四个字“油头化尾”做了最佳的注解。
李谷这时候也能理解徐沛为什么会反对……
四年前的东华市钢,在有些人的眼里,又何尝不是一堆狗屎?但是没有东华市钢铺底,哪里会东华钢铁产业今日的辉煌?
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发挖掘徐城炼油厂潜在价值的,不是随随便便谁就具备点石成金之奇异能力的。
徐城炼油厂交由沈淮接手,很可能就是第二个梅钢。
宋乔生为何要对自己的亲侄子都要露出咄咄逼人的锋芒?
有谭启平前车之鉴,宋乔生不可能再轻视沈淮,而应该是他已经感受到沈淮锋芒毕露且不受控制的威胁。
从梅钢到新浦钢厂到新浦港综合开发,到徐东铁路改造,到淮煤开发……
沈淮手里掌握了一个梅钢,就已经有这么强的威慑力跟影响力,倘若再叫他掌握两个、三个梅钢,那还了得?
李谷不知道十月初的砸车事件对徐沛有无影响,不过田书记的心思,他更容易确认:
田书记看透这些,最后还是支持徐城炼油厂交给梅钢接手,说到底就在田书记心里更看重地方经济大局。
不过这个理由未必就能说服徐沛,李谷暗感棘手,他甚至都不清楚是说服徐沛,还是回去帮徐沛说服田书记。
“徐沛书记,你有合适的人去主持徐城炼油厂吗?”李谷问道,只是他自己都觉得他的说话声干瘪得很。
徐沛转回头来,看着李谷一眼,他知道李谷这么问的意思:沈淮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球抛出来,不是他们说不接就不接的。
李谷也是在问出这句话之后,才更加认识到沈淮的影响力其实已经深到恐怖了;就算徐沛或者省委拒绝梅钢接手徐城炼油厂,也必须要给出正当的理由。
要是徐沛这边已经有重振徐城炼油厂的计划或方案,那确切可以不必理会沈淮的要求;除此之外,就只能抬高价码,迫使梅钢自行放弃,就算只剩一张壳,也没有白送的道理。
徐沛说道:“我现在手里还没有合适的人去主持徐城炼油厂,不过看上徐城炼油厂的,也不止梅钢一家;现在市里掌握徐城炼油四亿股法人股,梅钢未必就有资金能吃下来。”
李谷知道徐城炼油的基本资料,除了在证券市场流通的两亿股流动股,市里所直接掌握的四亿股法人股虽然不能上市流通,市里却是通过这个牢牢掌握徐城炼油的控制权。
所谓借壳,梅钢就是要接手徐城市里所掌握的这四亿股法人股。
而他们这边要阻止沈淮插手徐城炼油,也只能在四亿股法人股的转让价码上做些文章。
“三五亿的开价,怕是吓不跑梅钢啊?”李谷说道。
要是他们的猜测无误,沈淮看着徐城炼油背后的产业价值,不可能一毛不拔,而以沈淮的影响力,就算梅钢现在手头拿不出三五亿来,借来三五亿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除非将价码抬高到沈淮无法接受,或者说是此时梅钢不能承受的地步;但这么一来,就又成恶意阻挠了……
见徐沛转回身来半晌没有说话,李谷又说道:“沈淮好用险,我们要防备他拿新浦港、徐东铁路改造项目也押上来当筹码。真到那一步,我们除了帮宋乔生将沈淮逼走,怕是没有其他选择啊。”
徐沛走到办公桌后,打开抽屉,拿出一盒没开封的烟,拆开来点上抽起来,又将烟跟火机递给李谷。
规则是约束双方的,一旦他们这边耍手段,自然也就要防备着沈淮这个猪头三把手里的筹码都押上来耍横。
徐东铁路及淮煤开发,看似由淮能集团主导,而电力部及东电,或者说宋系对淮能集团的控制权还没有给动摇——但在淮煤东出的构想里,新浦港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一环,没有新浦港,徐东铁路这条血管对外就是死胡同、死出口,除了境内的物流、客流集散外,根本没有改造升级的价值,淮煤东出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不管淮煤东出项目最终能不能做成,但要是这个构想在还有实施希望之际,在他们的恶斗当中砸了,这个责任清算下来,连田家庚都要挨板子。
一旦沈淮豁出去,将新浦港、徐东铁路改项目都当成自己的筹码押上来,那他们除了跟宋乔生联合,将沈淮逼走之外,他们实在是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但是,就算成功将沈淮逼走了,接下来的局面又会怎么发展?
新浦钢厂及新浦港建设已经启动,已经进入的资本想撤出是不可能的,但因沈淮出走而引起的混乱,必然会使项目建设的效率大打折扣,而后续以及其他观望的资本力量,必然也将成为惊弓之鸟,不再敢进入东华投资,甚至还有可能从此视淮海为畏途。
这背后的后果跟责任,同样他跟田家庚所背不起的,很可能会从此断送他们进一步上升的前程。
而沈淮走后,梅钢系留在东华的摊子,最后极可能便宜的还是宋乔生!
李谷点上烟,吸了两口,说道:“宋乔生这几年,占着中组部的位子,交换出不少利益啊。这淮煤东出要是叫他搞成了,十年之后,指不定他就有资格进班子了。”
派系凝聚力说起来复杂,其实也不复杂,无非“利益”二字。
宋系以往的保守姿态,使其重政治而轻经济,重政治利益的交换,而缺乏经济利益的交易是其致命的短板。
徐沛明白李谷真实的话意,他们不能在淮煤东出上施加阻力,但要避免因淮煤东出所滋长出来的巨大经济势力都给宋乔生掌握在手里。
一旦叫宋乔生既能有政治手段维系派系内部的凝聚力,同时又能用经济利益去“威逼利诱”其他派系,十年后入常还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恰恰在宋系抛出淮煤东出构想之时,他们就有这样的担忧。
这么一来,整个逻辑又回到原点去了。
要避免让宋乔生有入常的可能,就要用手段促使宋系内部分裂,就要避免沈淮给宋乔生驯服或逐走……
徐沛手指敲着桌子,说道:“养虎为患啊。”
李谷知道徐沛说的“虎”是指沈淮,也知道他这时态度松动了,说道:“不过宋乔生更是头恶虎!要不这事我回去跟田书记再汇报汇报?”
徐沛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明天会让市国企工委的人出面谈这事;田书记那边,倒是可以建议由宋炳生分管能源、交通、港口。”
李谷知道徐沛的用意:宋炳生与沈淮父子视如仇冠,对他们来说就是公开的秘密,既然不能在淮煤东出上施加阻力,那就调整省政府分工,用宋炳生分管能源、交通,让宋系内部在淮煤东出上斗得更厉害……
李谷看了看手表,说道:“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谷走出了徐沛的办公室,下楼到停车场取车,一阵寒风从大楼侧面急旋而来,吹得他浑身发冷,才发现背脊渗了一层汗。
他知道最后可能还是田家庚的意志叫徐沛改变了主意,心想徐沛大概也不愿意跟田家庚这时候起分歧吧?
李谷坐进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外面茫茫夜色,一时间也有迷茫,宋系内部斗得厉害,计经系也非铁板一块,只不过是王源总理在上面管控得严厉罢了;等到王源总理退二线,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