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翼大明-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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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向皇帝上书,要先送内阁,由内阁辅臣做出初步的处理意见,叫做“票拟”,再交给皇帝批阅。皇帝用朱笔在奏章上批示,叫做“批红”。当今天子喜好玩乐,这个普天下都知道的,指望他勤勤恳恳的批阅奏章,那是想都不用想了,这“批红”之权自然就落在了司礼监,落在了刘公公的手里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刘公公虽然捞钱的本事和让陛下开心的本事都不错,但是批阅奏折这种事情,李公公还是觉得有些吃力的,不过这也难不倒刘公公,虽然满朝的文官都视刘公公为敌寇,但是在滔天的权势面前,总还是可以找到出几个愿意为刘公公效力的人的。
比如当朝那位走了他的门路才混进内阁的焦芳焦阁老,在比如眼前这位被他从吏部主事位置“慧眼识人”提拔到右佥都御史的张彩张大人。
还别说,张大人还真有些能力,至少,在刘公公看来,比起李东阳李大学士虽然好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老成,但是,比起朝中那些只会打嘴仗邀买名声的那些家伙,却是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样的人才被自己搜罗在网中,刘公公自己时常有一种韩信的感觉,谁说韩信只会将兵的?不会将将的话,韩信怎么会说出将兵多多益善的话。
自己不用管那些不中用的家伙,懂得如何用人,也就是如何将将就好。
唯一有点令刘瑾不满意的是,虽然这张彩对于自己交代的事情办起来不遗余力,但是在骨子里,他还是有着那些读书人的臭毛病,这聚敛些钱财怎么了,自己已经是残缺了身子的人,这辈子也就这点指望了,这家伙总是时不时的蹦出几句不中听的话,虽然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是,刘瑾从来没有放在心上,那不过是读书人的迂腐罢了,不过,既然是自己的得力干将,那么听听也就算了,为这个和他离心却也是不值当的。
“咦?”正在看奏折的张彩,嘴里微微的咦了一声,似乎是奏折上什么事情引起了他的好奇。
刘瑾眼神依旧游离着,这天下每天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其实,哪一件,比的上陛下身上发生的事情重要呢,他正在琢磨着,陛下要搬出宫去,住在这新建的豹房,除了那些奇珍异兽以外,自己是不是再为陛下搜罗点美貌女子,陛下已经大婚了,这男女滋味应该尝到了,虽然眼下没这倾向喜好,但是不见得以后没有啊,自己是不是应该早做点准备。
“公公!”张彩拿着一个奏折,轻声唤道。
“嗯?”刘瑾仍然在出神,以往若是张彩有事情要请示,那定是天下间出了大事情了,不过,再大又怎么样,与他刘瑾何干。
“公公还是为御马监的事情烦恼?”张彩却是以为他想的另外一件事情,手里扬了扬奏折,话声带着几分欣喜。
“咋了,你给给杂家变出银子来不成?”刘瑾摸摸光溜溜下巴,“反正张永再怎么折腾,我就这一句话,没钱!”
“也未必竟然,公公请看,这个折子上倒是出了个注意,若是能够推行下去,这御马监那几卫兵马的粮饷,也不用再让公公忧心了!”
“你就给我说说吧!”刘瑾才懒得看那写要费神看的小字呢,
“这是应天府推官,嗯,栾玉平的一个折子,是请开市肆门摊税和门税的,这折子主要说的就是,这商人们做买卖,不光是这盐铁茶酒醋得交税,他们做买卖的地方也得征税啊,这个是有成列的,太祖皇帝当年就有过明旨,只不过,荒废多年了!”
“荒废多年了,那自然就有荒废的理由,现在重新提出来,有意思吗?”刘瑾虽然想银子想的发疯,但是人却没有真的发疯,这对天下的商人征收这个银子,这是要作死啊,“那个推官叫啥来着,这是想要邀买名声吧!”
“这个。。公公倒是一针见血,这什么市肆门摊税却是不那么好征的,弄不好,这天下的商人,都要开口骂娘,公公自然不必去当这个恶人,不过,这个门税,倒是有点意思,咱们京城,每天进出城的何止数万人,这些人按照这栾玉平的说法,别处的暂且不说,就但说京城,在这九门设置税官,每天的进账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这门税,可不是你进来了就不出去,或者出去了就不进来的,这是长久之久,虽然不是暴利,但是胜在稳定,有这么一笔开销去填御马监的窟窿,公公可高枕无忧了!”
“天天都有?”刘瑾动心了,两只小眼睛,仿佛看到一筐筐的铜钱,也微微有些发光起来。
“天天都有!”张彩很是肯定的回答道。
“不会有人骂娘?你别当杂家是傻子,这天下骂杂家的多了去了,不过杂家不放在心上而已!”虽然说不放在心上,不过刘瑾这么问,就说明还是心里有点疑虑的,谁愿意做点啥事情都被官员百姓们骂啊,虽然他们不敢当着自己,但是就是背地里骂自己,一想到这个他还是心里有点不舒服的。
“绝对不会!”张彩想了想,回答道:“这京城的门税,设定个合理的税率,而且告知天下,这些税赋是专门供养禁军的,相信朝野之间,不会有别的声音,当然,这个事情,公公不用自己插手,直接让工部的人去做就是了,想来,在公公的威严之下,那些官员,也不敢生出贪墨之心,公公一心为公,就算有些草民有怨气,也只是对着朝廷,和公公无干系!”
“嗯嗯,这就是那个你常常说的公生明,廉生威什么的吧,这个主意好,批下去,转给内阁,让焦学士提出来议一下,这等事情,李东阳那老东西,总不会拦阻了吧!”
张彩依言在奏折上做出批示,刘瑾想了想,觉得有点不甘心,这若是一城的门税都可以供养禁军,那若是那个劳什子的“市肆门摊税”收起来,那得有多少银子啊,这京城的买卖铺子,那可是数不胜数。
“那个市肆门摊税,真的不能搞一下?”他犹豫了一下,问道自己的智囊。。
“这个要搞的话,公公得罪的人,可就太多了,而且如今的官员,家里有几个没有经商,靠着那点俸禄过活的,只怕这个东西一搞,那就是千夫所指了!”张彩知道刘瑾心里想什么,有些苦笑的说道,刘公公的贪婪有时候还真不是地方,这等钱若是要上心的话,那他还真担心自己的前途了。
“要不,让南京的这家伙先搞一搞试试看?”刘瑾不死心,这京城的铺子多,南京的铺子也不少,而且,南京那边的勋贵多如牛毛,这些家伙的财路都在这些地方,让下面的人碰一碰,如果事情不可为,反正不是自己的主张,自己也没什么损失,若是事情还真的办成了,那自己可就多了一条大财路了,这银子嘛,谁还嫌他多不成,再多都喜欢啊。
见到难以打消刘公公的念头,张彩有些头疼了,不过刘公公没有坚持在北京试着搞一下,那也是做了让步,他总不能这样老是不知道进退,惹刘公公不快,想到南京也是豪门众多,勋贵遍地,这事情百分之百的办不起来,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刘公公既然这么热心,就让那个提出这个建议的家伙去折腾去吧,到时候,那家伙被整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刘公公应该看到前车之鉴,死了这份心思了吧!
“那好,我会把公公的意思批给焦大学士,谁的折子,谁去办事,那个推官可不是我们言官,只练嘴皮子不做事情的!”他微微自嘲了一下,提笔在奏折上写了起来。
第37章 推官也算是个官么
对于远在南京的某个推官,上了个无关痛痒的折子,原本在朝堂里,是翻不起多大的动静,要是他忤逆了刘瑾,被刘瑾着人拿了回来,可能还有人关心一点,这两年因为这个文官们倒下的也不少了,吃一亏长一堑,眼下的文官们,已经很少在明面上和刘瑾对着干了。
但是,当这个折子,被内阁拿出来,并准备执意实施的时候,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官是为了什么,别提那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下的话,那样的读书人有,但是十年寒窗一朝出头还,还能一如既往的保持这个理念的,绝对是个异类。千里做官,只为吃穿,这才是实在话。
上有刘瑾刘公公的嚣张跋扈肆意妄为,下有百姓们群情激奋怨声载道,偶尔老天爷还凑热闹夹杂点天灾什么的,这人生本来就过的如此艰难了,有些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拆穿呢?
市肆门摊税,这玩意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路数,这天下间和商人没有关系的官员,又能有多少?就算这京官儿没多少油水,他们本身没有经营,可是这每年吃的孝敬,这冰敬,炭敬还有诸七诸八各种名义的进项,哪一项和商人脱得了干系,商人们若是有了意见,闹将起来,那岂不是和自己的进项过不去?
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那情形,征收这个税,毫无疑义是出自刘公公的授意,刘公公捞钱又出新法子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刘公公的新法之一,以往刘公公在大家身上罚没点银子那也就算了,可如今将收伸到大家的根本上,那就是叔可忍婶婶不能忍了。
“乱来,这等国家大事,什么事情需要一个推官来指手画脚了,这人如此自大,莫非一位这朝堂上衮衮诸公都是尸位素餐的么!”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看来,咱们大明,又出来一位范文正公这样的人物,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一个狂生。。”
朝堂之上,诸人不敢将矛头直接对着那位站在皇帝面前的刘公公,但是,对于那位远在南京的六品推官,却是一点都不给面子,纷纷将火力对准了他,甚至有人要求锦衣卫,去严查此人底细,看此人是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总之,几乎所有人,都是一个意思,这个税法,绝对不可行。
偶有几个持身颇正的官员,就算心里觉得这等税法,对朝廷有益,此刻也是紧绷着脸,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藏在了这张面孔之下,或许,这税法针对朝廷有益,但是,对朝廷有益的章程多了去了,可再好的经,也经不住歪嘴的和尚想着法儿念歪啊。还有,同僚们一个个好像是挖了他们祖坟一样,这个时候站出来和同僚们唱对台戏,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诸位,诸位!”说话的是李东阳,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自从刘健、谢迁致仕之后,李东阳无疑是朝廷的擎天玉柱,较之后进的焦芳、王鏊等人,无疑,他说话的力道,让人的信服程度,都要大上许多。
众人见是德高望重的他开口,纷纷安静了下来。
“这位栾玉平栾大人为人如何,这个不是我等此刻需要研讨的,不过不管此人风骨如何,我倒是认为,这等税法,于朝廷,于天下都是有益的!”
众人哗然,连李大学生都赞成此法,那还议个什么劲儿,直接禀明圣上,颁行天下就是了,那站在台阶上的刘瑾,此刻只怕在肚子里笑的乐不可支吧,什么时候,内阁和这个权阉也坑瀣一气了。
“不过,诸公说的也是有道理的,此等新法,牵一发而动全身,贸然实行,这天下士绅商人不解,百姓们也不解,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内阁的意思,这市肆门摊税既然是南京的官员提出来的,就令他们在南京先试行看看,效果好,再推行至南直隶,然后再是整个天下,到时候,朝廷国库里充盈,我等几个老家伙,也不用整天为六部这些讨债的家伙,逼得无处可逃了!”
众人笑了起来,一向严肃的李大学士,说笑的时候可不多,不过,既然不是马上颁行,而是只在南京一地实行,那也就没多大关系了,至少,和在朝中的这大部分官员都没多大关系了。至于以后的事情怎么样,连“拖”字诀都不会的官员,那怎么能是一个合格的大明官员呢?
“倒是这门税,内阁认为可行,不积跬步,何以至天下,这虽然是锱铢之财,但是日积月累,又无伤百姓根本,却可以为朝廷积蓄军资,诸公以为如何?”
这一次,众人除了齐口称赞,连反对的意思都没有了,大家关心的是那市肆门摊税,这门税什么的,才几个大钱,更何况这钱不光是商人们要缴纳,普通百姓进城也是要交的,既然钱不多,又是雨露均沾的事情,那自然没人闲着做这个恶人了。
龙椅上的正德皇帝朱厚照,早就已经坐的不耐烦了,若不是刘瑾提醒,他今日都不打算上朝来的,朝里有内阁的这般老家伙和刘瑾看着,能有什么事情,还不如在后宫玩乐呢。。刚刚十六的正德皇帝,虽然有了弱冠青年的青涩,但是,在他的心里,依旧还是顽童心理,此刻虽然正襟危坐在龙椅之上,心思早就飞到了后宫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