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折莲 作者:雨泠檐(晋江12-08-09完结)-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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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对上白孔雀挑衅的眼神以及瑜夫人故作怯怯的神色，她在原地站定，闭了闭眼，调整好情绪。
　　
　　算了，已经这样了，所谓丫鬟生涯原是梦，忍了吧。
　　
　　白孔雀却还不放过她，表情相当温柔，相当义正词严：〃你是怎么当下人的，怎么能这样对主子说话？〃
　　
　　镜眠不做声。
　　
　　白孔雀一见她那副淡淡的样子，嘴角一凛：〃看来还真忘了谁是丫鬟谁是主子，须得想点办法教你想起来。来人——〃她说着挥挥手，殿外立刻进来两名侍卫，速度快得有点不正常。
　　
　　〃给我拉下去——〃她这话刚出口，那两名侍卫已经训练有素地上来一左一右地架着镜眠往外走。
　　
　　到了此时此刻，镜眠干脆白眼一翻不反抗了。自从她今天晚上进了缦歌殿就知道没有好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瑜夫人为难道：〃瑾姐姐，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受不得重罚，这样……〃白孔雀高傲地扬着头，微微笑道：〃瑜霜你这性子何时能改一改？别乱替人求情了，七折宫里不能没规矩。每个下人都像她这样，那还了得？〃
　　
　　其他几位夫人闻言纷纷附和，突然坐席间有一位长发的美人站了起来——这里的女人都是长发，不过这一位之所以叫长发美人，是因为，她竟是披散着头发到宴会上来的。
　　
　　她三两步走到两个侍卫面前拦了下来，指着镜眠斥责了一番，然后道：〃跪下！〃
　　
　　镜眠不知道这又是哪里冒出一位整她的，却突然感觉那两个侍卫松开了她。
　　
　　原来跪下还有这好处，不用再被人架着。镜眠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面前这人，头发真长，一直垂到腿侧，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懒散，反而显得很清丽。这位美女淡淡瞥了镜眠一眼，目光里却带着一丝狡黠的光，口型对出四个字：跪好，低头。
　　
　　难道这不是出来整她的？
　　
　　镜眠一边低头一边想，余光悄悄在席间溜了一圈，发现有一张坐席正空着。数了数，恍然，原来这位美女是二夫人。
　　
　　二夫人把侍卫赶到一边，指着镜眠训斥。虽然是训斥，但是她并不怎么严厉，反倒是有些应付的意思，把那些老掉牙的话反过来倒过去说了几遍之后，仿佛气急的样子对镜眠道：〃以后这么不会做事的丫头不要到殿里来碍眼，给我出去！〃
　　
　　镜眠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松了一口气起身向外走。那两个侍卫还想走上来，却被二夫人一眼瞪了回去。一时间其他人也都不好说什么，只能任镜眠一路走到了殿门口。
　　
　　然后，停了。
　　
　　二夫人有点诧异，又叉腰做愤怒状重复了一遍：〃快给我出去！〃话音刚落便听到殿门前传来一声轻笑，低低的一声有些轻飘飘的传出，却是极有分量的落下来：
　　
　　〃这般使唤她，你们道她主子死了么？〃
　　
　　镜眠有些怔忪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墨疏，他身上还披着一条黑色的斜襟斗篷，显然是刚刚赶回来，略带着几分风尘色。但是半边脸映着殿内的灯火，依旧是极为漂亮的容颜，没有半分减损。
　　
　　身后是纷纷有人跪下，惶恐地唤着〃宫主〃〃君上〃的声音。镜眠却仿佛定住了一般，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墨疏目光在殿内略略一转，很快又回到镜眠脸上，握住了她的手：〃你要去哪儿？〃
　　
　　说话间，他仿佛已完全将殿内的其他人当做不存在。
　　
　　镜眠从神游中缓过来，有些受宠若惊，低头道：〃去换件衣服。〃
　　
　　〃嗯。〃墨疏点点头，对她浅浅一笑：〃去吧，我一会回云宣殿找你。〃
　　
　　殿里响起了长长短短的抽气声，镜眠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对墨疏一点头便向外走。他却像是觉得还不够惹眼似的，又将她拉回来，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她裹上，然后才叫她离开。
　　
　　云宣殿的灯火已经点起来。
　　
　　在漆黑的夜色中，竟显得格外温暖。
　　
　　镜眠回去的时候洛翎已经在殿里了，匆匆打了个招呼说了两句这些天宫里的情况，镜眠便回房换衣服去了。脱下来的衣服她放在盆里端去后院洗，然后洛翎过来告诉她墨疏回到云宣殿了，要见她。
　　
　　于是她就暂时把盆在井台边放一放，跑回殿里去见墨疏。
　　
　　他正在他的房间里，镜眠进去的时候他不知在想什么，恍然抬起头来。然后对她招招手：〃镜眠，过来。〃
　　
　　镜眠慢慢蹭过去，墨疏道：〃我听别人说过了，你这一段时间做的很好。谢谢你。〃
　　
　　这么有礼貌的君上哪儿找去？
　　
　　镜眠摆手：〃不客气。〃
　　
　　墨疏却一下子抓住她的手，厉色道：〃怎么回事？〃
　　
　　镜眠愣了片刻才明白他是问自己手上的伤，摇了摇头：〃一点小伤，没事。〃
　　
　　墨疏握着她的手反复看了看，神色慢慢变冷：〃她们欺负你？〃
　　
　　〃已经快好了，没有关系。〃镜眠将手抽回来：〃既然你已经回来了，就放我走吧。也免得那些人再看到我心烦。〃
　　
　　墨疏沉吟了片刻，道：〃我会替你讨回来。〃
　　
　　〃我不要！〃镜眠顿了顿，继续说道：〃该做的事情我都帮你做完了，我不是七折宫的人，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你为什么就不能放我走？！〃
　　
　　墨疏脸色倏然一沉，抬眼望着她：〃你怪我不放你走？〃
　　
　　多少日子以来一直隐忍的痛苦、委屈，一瞬间再也忍不住，镜眠只觉得眼眶中一热，再摸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墨疏也没想到她是这样，起身走到她面前，声音放轻了些：〃好好说话，你哭什么？〃
　　
　　〃你有病，我在这宫里是个碍人眼的丫鬟，天天被人欺负。病了也没人管，你知道什么！〃
　　
　　这语气中有一点撒娇的意思，墨疏扑哧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顶：〃好，我有病。如今我回来了，以后便再没人敢欺负你。〃
　　
　　〃我不要！你放我走，我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我才不要受人白眼，你放我走！〃
　　
　　〃唔，这倒是。〃墨疏只把他觉得重要的词句抓了出来，其他部分自动忽略：〃你要名正言顺，要进七折宫，确实不容易。你虽然资质尚可，可是已经过了练武的年岁。现在让你练七折莲也来不及了，要练这个至少须得从十三岁前开始。你现在练了，就算能学一点也是比一般人要艰辛许多，熬下来可能十年都不止。〃
　　
　　镜眠恍然，进七折宫的条件是练七折莲？
　　
　　这倒也算是阴差阳错，她正想说自己其实是练过七折莲的，却听他又道：〃如此，你便只有嫁了我。入主七折宫也算名正言顺。〃




☆、15　莲界史

　　名正言顺……
　　
　　镜眠一阵惊悚，摇头如拨浪鼓：〃不必，不必……〃
　　
　　〃真的不要嫁我？〃墨疏挑了挑眉，道：〃那么你拜我为师也好，我随便教你一点什么武功，你也算是七折宫门下的人。〃
　　
　　〃难道不是只有学了七折莲才行？〃
　　
　　〃确实如此。七折莲是每一个七折宫弟子都要练的，而且也只有七折宫弟子才可以练。所以一直是作为区分七折宫内的人与外来人的标准，那些江湖上的人再厉害，却没有一个是练过七折莲的，就是这个原因。七折莲不外传。〃
　　
　　墨疏对她笑了笑：〃不过无妨，我是宫主，规矩都是我说了算。你若是真想留下也不在乎这些……〃
　　
　　镜眠一阵愣神，想不通关于七折莲，关于师父，关于自己武功的种种。为什么师父会七折宫不外传的武功？
　　
　　而且，他教给自己的时候，并没有说这武功有这么大的来历。
　　
　　她没见过师父有亲人，有朋友……他几乎是完全独立存在的一个人，没有任何背景，却又仿佛背景很深。
　　
　　如果她把这些事情对墨疏全盘托出，他能给她一个答案吗？
　　
　　〃墨疏，其实我……〃
　　
　　刚刚说到这里，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洛翎的声音隔着门扇传过来：〃宫主，几位夫人请您到宫宴上去一趟。〃
　　
　　墨疏皱了皱眉，扶着镜眠的肩：〃她们怎么还没开完？〃
　　
　　〃属下不清楚，说是有事情请您过去。〃
　　
　　〃不去。〃
　　
　　〃宫主……是瑜夫人和二夫人闹起来了，两边吵得正厉害。宫宴上乱成一团，来的丫鬟说……瑾夫人已经昏过去了，刚刚叫人抬走……〃
　　
　　墨疏不耐烦地拉开门：〃她们有完没完，为的什么事情？〃
　　
　　〃是为了……〃洛翎迟疑了一下，指着屋里的镜眠：〃……她。〃
　　
　　〃知道了，我去看一眼。〃墨疏走回屋里披上一件外衫，然后对镜眠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叫个大夫来给你的手上点药。〃
　　
　　镜眠点点头，往自己房间走。被墨疏拉回来：〃你就在这里等。〃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哦，好。〃
　　
　　墨疏嘱咐了洛翎几句便离开了云宣殿，镜眠在他的房间里百无聊赖，从书架子上找书看。
　　
　　《莲界史》《莲界新政概论》《通商与主要交易区规划方案图》……
　　
　　她倍感无奈，难道君上平日的生活就是这样匮乏么？
　　
　　费力将那本砖头一样厚的《莲界史》搬到桌上，打开褐色的封皮，赫然发现扉页上标注的〃册一〃。
　　
　　在看书架上那些同样规格的砖头，原来分别是册二册三册四册五一直到册二十……她痛苦地叹息了一声，翻开手里的册一。
　　
　　关于莲界的起源典籍上并没有详尽的叙述，这里也只是记录了几个远古传说。关于神造万物，光明之神给予的圣洁光环中的一个碎片，黑暗之神给予的深渊权杖中的一个碎片。由生命女神合二为一，以天地之爱将其塑成了一朵莲花，放置于人界与天界之间。
　　
　　直至莲花开放，莲界便形成了。
　　
　　再往后翻，是关于七折宫建立的几个传说，然后是历代宫主序年表，上面的各种大小事迹记载得很清楚，她快速翻过几页，然后被一个熟悉的名字吸引住了视线：
　　
　　〃墨疏。七折宫三十二代宫主。〃
　　
　　后面是一些墨疏执政年间的大小决策，经济、政治、军事方面都有，她看了几条，懒得一一读完了，就刷刷又翻过好几页。
　　
　　之后这一部分记载的是七折宫的两大秘宝。
　　
　　〃弦佩。传说上古生命女神造莲界时掉落的碎片，一分为二，通体碧绿。材似水晶，寓意新生、安宁以及和平圆满。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上元历四万六千三百一十四年，弦佩于七折宫宫变中流落至民间，至今下落未明。〃
　　
　　后面还有个小标注：此为迄今七折宫唯一一次宫变。
　　
　　她提起了点兴趣，想要找找关于这次宫变的资料，但是翻遍了手中的这本书，也没能找到。再去架子上看其他的那些册，慢慢找。
　　
　　这过程真的很慢，还没等她找到，已经有人来敲门了：〃夫人，宫主叫我来给您的伤口上药。〃
　　
　　镜眠过去打开门，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站在门外。
　　
　　〃进来吧。还有，我不是夫人。〃
　　
　　〃……这位姑娘，宫主叫我给您上药。〃
　　
　　药很快就上好了，她右手的伤口相对比左手多些，所以包得像个粽子。大夫走后她继续去看《莲界史》。不过手很不方便，于是放弃了搬书的念头，又开始看第一册。
　　
　　〃鸾镜。传说莲界初生时有百鸟曦鸣而过，倒影在水中，待莲花盛开之后，化为鸾镜。鸾镜因而又有百鸟之眼之称，寓意荡涤、净化、俯仰古今。通过琉璃池可在鸾镜中看到轮回中的记忆，也可打乱时空。〃
　　
　　〃另，镜魂已于四万六千三百一十四年遗失，如今鸾镜无法开启时空轮换。〃
　　
　　居然又是四万六千三百一十四年。
　　
　　看来那一年里，七折宫当真不是一般的乱。
　　
　　再向后翻了几页，内容渐渐开始变成了莲界纪事，用编年体从前至后顺下来。她觉得太枯燥，快速地把一本书翻完了，直到最后一页，黑色的字迹淡淡写在角落。
　　
　　〃作者：墨疏。〃
　　
　　镜眠呆怔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将手中的砖头拍到了桌上。
　　
　　墨疏他是无聊的疯了么？居然写这种书！
　　
　　她想了想这件事情，觉得很是个问题。作为一个君上，墨疏的个人生活居然贫乏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