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清-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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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自己的大哥,丁保钧更是来了兴致,一声昆明万家佛,许多马队里的刀手,都挺起了胸脯。
“万家佛?这是外号吗?”
杨猛前世不信鬼神,倒是缅泰那里道上的人物,经常以这佛那佛,打响名号。现在能重活一回,对于神佛他心里也有了敬畏,人在做天在看,万事总要有个因果的。
“外号?你可小看老爷子了,这是云南各族老少给的,咱们家老爷子,每年赈济灾民的花费,就在几十万两,碰上大灾之年更多,这十几年,单单承了老爷子的恩惠,在灾荒之年活命的各族百姓,就不计其数,更别提老爷子修桥补路,捐赠寺庙了,这万家佛的名号,可是用金山银海铺出来的。”
丁保钧说的兴奋,杨猛听了却是暗叹杨家老爷子的手段,别的不知道,单说他自己,当初往国内捐学校,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杀人多了求个安心,这东西杨猛体会的最深,杨家老爷子万家佛的名号,除了金山银海铺就,底下怕是还有尸山血海打基础吧!
不过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家的老爷子,这些身后的事情,不能在外人面前说,捐出去金山银海,说说还行,其他的等自己慢慢探究吧!
“咱们家是祖上传下来的,还是老爷子一手打拼的?”
杨猛这一问就有门道了,祖上传下来的的还好说,如果是自个玩的这么大,那家里头的那位,可就厉害了。
“打拼!好!这词儿用的好,咱家老爷子就是自己打拼出来的,当初我们兄弟随大哥来云南,不过只有刀和马,大哥娶了云南一个茶商的闺女,咱们兄弟打拼了二十多年,始有威震天南的昆明杨家!”
好嘛!这又是刀又是马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来路,娶茶商的女儿,二十多年发家,这不就是所谓的漂白吗?
再联系一下杨家的派头,良善人家谁能一下拿出三百刀手,看这些骑着矮马的汉子,举手投足之间,都极为爽利,肯定是练过的。
这些人的装束也适合打斗,腰里一把腰刀,手里那是长柄的斩马刀还是什么物件,杨猛不清楚,可这一队刀手,应该都是常年刀头舔血的人物,这个杨猛能感受的出来。
想当初他没成事的时候,不也在东南亚做过好几年的佣兵,厮混在尸山血海之中,然后带着一帮兄弟,在金三角站稳了脚跟,接下来就是发展了。
自家的老爷子,铁定不是什么好出身,经营的买卖恐怕也不只是经商吧!
“丁叔,那我这一身拳脚也是家传的?”
杨猛梳理过自己的记忆,羊祖内家、羊祖外门,就是他学的拳法。
“那可是羊祖真传的玩意,羊祖内家就是武当正宗的内家拳,而羊祖外门,则是跟直隶一带的八极拳艺出同门,这羊祖外门,是当年咱们家老祖羊如来,下山传法的时候,在直隶与一个高人,换拳换来的。”
一听这个杨猛的头就大了,又是羊祖又是传法的,这杨家莫不是白莲教?这个杨猛可是知道的,电视、电影里都讲过,清朝、白莲教,这下可热闹了。
“那咱们家还是在教的吗?”
杨猛忐忑的问道,自己重活一回,可不想玩什么造反,再说了清朝下面是民国,这个杨猛是知道的,白莲教玩不转啊!
“在教?哦……是在教,咱们是在理教,也叫理教,戒烟戒酒、扶危济困,这可是好教,咱家老爷子五六年前,还去过广州,与林老虎合作过。只是清兵太不给劲,被英格力士打的找不着北,老爷子一看没戏,就带着人回来了。当年咱们在广东禁烟,可是打出了豪气,只是朝廷和清兵一样不给劲,和英格力士签了啥玩意,让这些力士在大清国做买卖,这些力士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鸦片就是他们卖的。”
林老虎?禁烟?英格力士?这都是些啥玩意?杨猛彻底被老丁给绕糊涂了,但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来,鸦片也就是这五六年才兴起的。
等等禁烟、林老虎,莫不是虎门销烟的林则徐?这位杨猛可是知道的,自己不往国内倒货,也是因为小时候听过这故事,只是时间久了,有些东西慢慢的被丢在时间的长河里。
“林老虎是谁?英格力士又是什么玩意?”
这话题越绕越远,杨猛也无所谓了,问问吧!反正以后都要问的。
“林老虎就是林则徐,也是你二哥杨毅的师父,当年老爷子带着老大老二去的广州,正巧碰上了林老虎禁烟,老爷子就带着马帮的弟兄帮忙,俩人就是这么认识的,林老虎还称老爷子为义士,老爷子也尊敬林老虎,把老二送到他那里研究学问去了,其实让我说都是狗屁,英格力士千把人,揍得无数清兵找不着北,研究学问有个蛋用!”
丁保钧也是越说越气,看来当年他也是亲身参与过虎门销烟。这所谓的力士,就是英国人,杨猛也是让老丁给带沟里去了。
老丁说道这里,哪还有一丝杨家大管家的气息,分明是个土匪,自家的来历,杨猛也猜了个大概,来路不正是肯定的,去广东禁烟,怕也是老爷子看到了机会,顺势而为。
至于在没在里面捞好处,就不得而知了,把家里的老二送给林则徐当学生,这不是官商勾结是什么?老二要是能当个官,杨家也就彻底的洗白了,家里的老爷子手段高明啊!
丁保钧在讲故事,杨猛则是在推敲着故事后面的隐情,这玩意说出来光明正大,做的时候可就不一定了。
“丁叔,还是说说老爷子吧!他是如何到云南来的?”
这些事听多了没用,以后再研究也不迟,现在最主要的是摸摸家里老爷子的脉,灌顶之事老丁相信不行,得让老爷子信了,才算是修成正果。
“唉……当年老爷子走了一段歧途,我就不说了,我们和老爷子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有些人心太大了,想一步登天,有些事情不是想想就行的,因为意见不合,我们就散了伙,老爷子带着我们这帮老兄弟来了云南,然后就是打拼了。”
说这话的时候,老丁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别人听到似得。
“白莲教?”
杨猛也轻声问了一句。
“差不多,天理教!那帮人不是成事的料,全死在京城了,这事不要乱说。”
老丁一边低声说话,一边撒嘛着四周,生怕被外人听去。
“那理教羊祖,是真的假的?”
“这个是真的,咱们老家就是山东的,正经的羊祖嫡传,不是羊祖八度那样的弟子传承,而是血亲传承。老爷子当年就是因为这个才入得天理教,结果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就散伙了,这些听听就好,可千万不要外传,不然麻烦着呢!”
老丁俯首说完了这些,就打马去检查马队了,留下杨猛一个人,坐在板车上想事儿。
自己这个便宜老爹,也算是个人物,先入了邪教散伙之后入云南,还闯下了这么大的家业,立业之后花大价钱搏好名声,这事怎么听着还有弯弯绕呢?
杨猛在想着事情,马队也在慢慢的前行,这一路的道路也不太好走,由于马车的拖累,后半夜天都黑透了,才摸到昆明城郊。
“三爷,天太晚了,现在进城动静太大,咱们还是到武庄歇息一晚吧!”
磨磨蹭蹭走到现在,看来老爷子是今夜是捞不着见三爷了,明天再说吧!
“行啊!到了昆明就听丁叔的。”
杨猛也是无所谓,自己现在好些事还没捋清楚,在哪歇息都是一样。
一行人没有进城,直奔杨家武庄而去,到了才知道,杨家老爷子杨士勤也在,已经点起了千多刀手,准备去宜良呢!
“大哥!大喜事!三爷开窍了!”
老丁嘶吼着打马直奔武庄报喜去了,留下杨猛一行人,在武庄外面傻呆呆的站着。
不大的时间,一个留着胡子的老帅哥跑了出来,刚到门口,一激动踩住了马褂的下摆,差点绊了跟头,这位的身手不错,失去平衡的瞬间,一声暴喝,生生的把身形定住了。
“星斗!”
定住了身形,这位就颤巍巍的伸手向杨猛摸去,小心翼翼的模样,全然没了刚刚定住身形的霸气。
杨猛则是被弄懵了,自己不是叫做杨猛吗?怎么又叫上星斗了?难道是小名?
“唉……我也是糊涂了,你混沌了十六年,不知道自己的字号,走吧!老三!”
这老帅哥,看着很顺眼,加上刚刚的表现,让杨猛觉得不错,这爹得认,占了人儿子的身体,叫声爹也不为过,可提了好几次气,这一个字,好似重逾万钧,怎么也吐不出来。
“爹……”
细弱蚊呐,还带着尾音儿,费了好大劲,杨猛才挤了出来,太费劲了,认爹这事就这一回了。
“哎……”
杨士勤应了一声,接着就一屁股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上,带着长须的嘴一瘪,像孩子一般‘哇哇’的哭出了声,十六年啊!足足十六年,每天教拳,每日里给小儿子擦屁股,等了十六年,今天终于修成了正果。
“快说说那上师什么样,爹这就派人去找,翻遍了云南也要找到他,我出银子建庙,一定要好好供养这位上师。”
在老丁的劝说下,杨士勤止住哭声,上前抓住杨猛的手,一个劲的追问上师的来历,这人情欠的大发了。
“断了,断了,快松手!”
这下就轮杨猛倒霉了,这位万家佛的手劲也太大了,这一激动差点把自己的手给捏断,刚刚在板车上,能握碎豆子的手劲,也算碰上老子了,全然不是对手。
第十章 西南豪商
“伤着没有?这次在宜良伤在哪里?动手的宰掉了吗?”
喜悦已经冲昏了杨士勤的头脑,他三个儿子之中,只有老三在身边的时间最长,日日夜夜牵肠挂肚,杨家老三已经成了杨士勤的软肋,这不见丁保钧去了宜良就没了消息,这位云南万家佛,差点就变成了活阎罗,杨家在昆明的刀手都被他聚集了起来,刚要动身,就得了老三开窍的大好消息。
“没大碍了!”
杨猛呲牙咧嘴的揉着差点被捏碎的手掌,不由的惊叹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的手劲。
“保钧,明日起在昆明城外,摆十里长街宴,先弄上一个月。让各地的马帮都回来,路上捎些稀奇的物件,贺一贺咱们三爷开窍。”
在杨士勤的口中,自己的三儿子都成三爷了,你说这位高兴成啥样了,听他话里的意思,买卖也不打算干了,以前的杨猛得多不省心啊!
“爹,还是算了,太招摇惹人嫉恨,我想那上师也不想看到,还是咱们家里庆贺一下算了。”
十里长街宴还一个月,这得花销多大,再有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么玩就怕惹人眼红啊!
“行!就听你的,今天去的弟兄,一人一百鹰洋,其他的一人五十,在外的也是一样。”
杨士勤既然张了嘴,就得有点声势,就算自己儿子的一声爹,也值这个价钱。
杨猛可真是无语了,这杨家得多大的买卖,虽然不知道鹰洋是什么,但看周围那些刀手的神色,数额绝对不小,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有了最起码的资金保障。
“爹,我还带回了几个人手,您给安置一下。”
那一大一小两个美人还在旁边呢!既然带回来了,就得安置好。
“这你就别担心了,保钧做事向来稳妥,快跟爹回屋去,让爹看看你的伤势。”
一听自家老三在宜良受了伤,杨士勤当场就急了,带着人马就打算亲自前往宜良,要不是丁保钧力阻,今天宜良县也不是这么个光景了。
杨家的老爷少爷,回了武庄内堂,院子里外的刀手,也在丁保钧的指挥下快速的散去,岑毓英、马青虎兄妹、还有那个尤物,则是被安置在了武庄,这些事情做完,天际也泛起了鱼肚白。
武庄大堂之内,杨士勤不住的在杨猛身上摸索,生怕儿子身上有什么内伤,细细的看过之后,这位声震云南的杨老爷,这才搬把椅子紧挨着杨猛坐下,眼里的泪光一刻也没曾消失。
杨猛的心里除了感动就是别扭,感动是因为杨士勤对儿子的深情,可俩大老爷们,就这么挨着,他更觉得别扭。
杨士勤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自家老三,十六年了,无论请了多少郎中、上师,都是无济于事,没想到一场意外,让儿子开了窍,天意弄人啊!
这窍开的也正合适,这老三也该娶媳妇了,当初浑浑噩噩的,他还怕把新媳妇被打死,这事就拖了两三年,自己也到了抱孙子的年岁了,老大那里虽说有了几个,但杨士勤总觉得缺点什么,现在想来就是老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