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清-第4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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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时候的。粮饷充裕勉强说得上是秋毫无犯,一旦没了饷粮,官军摇身一变就是土匪。
平民百姓对于官军,不是恨就是怕,正经人家,谁愿意抛家舍业的去混丘八这碗饭呢?
“那三爷的人马呢?这两天我瞧岳州这边,许多人都想当练勇而没有机会啊!”
杨老三这人越看越神秘,越看左宗棠的兴趣越大,杨老三的话说的不错,曾涤生在募兵的时候,也遇到了这样的问题,但岳州的练勇不同,这两天左宗棠基本天天守在校场上,毕竟守住岳州才是他最重要的营生。
每日天刚放亮,岳州的练勇们,都会急急的起身,背着一筐筐的石头,在校场里跑圈,早起二十里,晌午二十里,晚间二十里,虽说一个个累的跟狗似得,但没有一个撂挑子的。
跑完早起的二十里,吃饭,吃饭之后就是操练,操练完了耍大刀,下午也差不多,操练、耍大刀,夯土的校场上,硬着太阳,白花花的一片,那是汗碱,想必这几个月来,岳州的练勇,一直在重复着这样枯燥而劳累的操练。
岳州的练勇,也不是不收人,校场上有两个六十斤的大石锁,拿起来能走上二里地的,可以当练勇,但这年月,能双手提个一百二十斤走上二里地的好汉子,千里挑一啊!
岳州营厉害!这是左宗棠唯一的感觉了。
“他们那是守家在地,老子募勇之前就说过了,轻易不出岳州,若是出岳州的话,看他们的心意,这岳州营的练勇,除了一月三两的饷钱,家里还有一月一担粮的补助,守家在地的,傻子才不干呢!这可比干别的挣钱多得多。
若是拉出去的话,岳州营,能选出三千心甘情愿的就不错了,到时候,这饷银、粮食补给也都得翻倍,你算计着办吧!反正这岳州营,就是你左骡子的家底儿。”
杨猛的话说的不错,练勇和新军相比不一样,新军是为打仗准备的,练勇则多是武庄出身,护家护产,他们责无旁贷,但要出去打生打死,就另当别论了。
这也是杨猛要筹建睚眦的原因,新军守土,睚眦出击,睚眦的饷银高的离谱,但这份饷银也是卖命的钱,到了时候,睚眦的就得顶上去,顶不上去,那就军法从事,职业化的军队,说白了就是杀戮的机器而已,他们的任务简单,责任也简单,听令杀人而已!
“三爷,养兵如此耗费,为何要养这么多人呢?”
按着岳州营练勇的本事,左宗棠觉得两三千就足以拱卫岳州城防了,一万人,一月连吃带喝算上饷银,怕是五六万下不来,一年就是六七十万呐!
“简单!选兵而已!当兵打仗,说白了靠的还是手底下的本事,从行军到使刀,从使刀到使枪,一两年的功夫,都训不出一个百战精兵,训个一两年,再打个一两年,几十上百号人,才能选出几个精锐的士兵出来。
兵在精而不在多,真正要拉出去打生打死,十几万二十几万的精锐也就够了,剩下的守土之兵而已。”
练兵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训练场加战场,二是直接上战场,训练场出来的精锐一些,生存的几率大一些,直接上战场,只能从死尸堆里选精兵了。
“三爷的说法倒是新奇,只是如此耗费值得吗?”
杨老三的这个说法,左宗棠是不怎么认同的,一国养兵重在守土,照着杨老三这个说法,大清朝廷的百多万绿营兵、八旗兵根本不够,要选十几二十万精锐,起码得三四百万普通军卒,这样的花费,对一个朝廷来说,几乎是不可能承受的住的。
“耗费不假,但作用不小。有些话你听了或许不明白,但将就着听听吧!这些练出来的,身子骨比一般人强的多,生育的孩子,先天上就有优势,在各处的学堂,我也是这么来的,从小就练武强身,一代代的下去之后,或许三五代,或许七八代,这人呐!个个身高六尺余,你想想到那个时候,是何等强盛的景象呢?
再说这耗费,大清国没钱吗?有钱!在民间!太平军劫掠益阳,获资近五百万,打岳州,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儿,侵武汉三镇,获资上千万,这仅仅是几个大城的所得而已。
若是一省一省的劫掠,每一省的收获,恐怕都要以万万两来计算,赋税在商而不在农,大清国的赋税,吃的是百姓,各处的商家,真正上税的屈指可数,舍近而逐远,舍大而逐小,闹到了今时今日,朝廷不仅无钱可用,而且各地民怨沸腾,长毛贼闹事,那不是偶然的,即使没有洪秀全的长毛贼,还是什么短毛贼、无毛贼之流的,朝廷之错错在根源,不从根上变革,是成不了大事儿的!”
杨猛这番话,说的左宗棠有些明明白白也有些云山雾罩了,这事儿还得好好琢磨琢磨,一时半会儿左宗棠也下不了定论。
天色已晚,两人说了几句之后,就各自安歇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六章 曾夫子(下)
曾涤生没有让杨猛多等,在他到岳州的第二天,曾涤生也带着十几条船,泊在了岳州的码头,这次曾涤生前来,主要是跟左宗棠谈生意的。
粮草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处在第一位的军资,湖南经历长毛过境之后,虽说大部分地域没有遭受劫掠,但民生凋敝,已经显现出了首尾。
长毛过境,官府为了抵御长毛,守备湖南,免不了就要课税,以粮换钱、以钱换银,如今的银钱兑换,两千钱才能换一两银,许多不堪重负的农人,都弃田不种了。
肥田还好些,总能留些口粮,贫瘠的田地本就出产不多,虽说与好田在课税上多少有些差别,但差别不大,百姓手里的多半都是薄田,虽说官府也很注意课税的轻重,但战乱时节,想要好好的种田吃饭,难呐!
湘阴左季高手里有粮,这就是个天大的聚宝盆,曾涤生手下一万七千湘勇,已经欠饷一个月了,一万七千人,按照之初定下的一月五两的饷银,一个月单单饷银的开支就是八万五千两。
号衣要制,花钱;兵器甲仗要造,花钱;湖南多河道,水师要建,花钱;长毛贼有炮,想要打长毛,铸炮也要花钱。
吃罪了湖南的大小官员,曾涤生如今磨破了嘴皮子也难讨到饭,团练大臣,一万七千多兵马,说着风风光光,又有谁知道这武乡练兵里面的难处呢?
现在的曾涤生也是掉进了钱眼儿里,遇上只蚊子,都想攥出油。左季高一说有大买卖可做。曾涤生自然不会怠慢。
与左季高谈了半天。这买卖不是不能做,只是这粗粮比精米都贵,实在是这买卖不好做啊!说着说着,说到了粮食的来路,在武汉三镇练兵的杨猛,也就被抬了出来。
“杨三的买卖,这位倒是生财有方呢!”
买卖做是不做,心里早就有了计较。对于打岳州、战长沙的杨老三,曾涤生也有心结识一下,毕竟人家是珠玉在前的。
“涤公,这买卖虽说是亏心,但也有不得不做的道理,如今的朝廷只耍嘴皮子,不拿实实在在的东西,您那边到好些,我这岳州府可是坐的泪汪汪呐!
长毛贼过境,除了遗孤和废墟。就没给岳州留下些什么好东西,这长毛的赖汉英正在打江忠源防守的南昌。攻势不利的话势必要调转枪头,对着安徽、湖南使劲。
武汉三镇的杨老三是个能打的,涤公那边也有一两万湘勇,而我这岳州城,要兵没兵要钱没钱,与巡抚衙门要钱募勇,人家的答复也简单:自筹!
借着与昆明杨老三熟识,我这次做岳州府人家也出了力,左季高厚着脸皮去求兵求粮,这时节谁也不宽绰,这杨老三杨军门虽说没给什么货真价实的物件,但许了一笔粮草的生意,要价虽高,但未尝不是个解决的办法啊!
我这几天倒卖了一批粮食,小赚了一笔,如今正在岳州城中练勇,虽说只能练一时,但若是长毛来犯也有些招架之力了。
涤公,这杨老三如今就在岳州城中,咱们见上一面可好?”
左宗棠大略的说了一下原委,曾国藩心里也就有数儿了,做粮食买卖,做湖南独一份的粮食买卖,左季高力有未逮,这是想拉着自己一起挣昧心钱呐!
“好你个左季高,之前赚我出山,现在又赚我做这昧着良心的买卖,你左季高害人不浅呐!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就见一见,杨三也是数得上号的少年英雄,练兵之事我还想讨教一番呢!这次正好,这是圣上的御前侍卫塔齐布、这位罗山先生不用我引介、这位是罗山先生的高徒李续宾,你们四位都是懂兵事的,加上杨三正好唱一出群英会。”
象征性的埋怨了几声,曾国藩也知道协饷募兵的难处,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虽说心里有大抱负,但面对世道也只能藏锋了。
“有涤公这句话就好,我这就去请杨军门,这位的脾气有些憨直,诸位待会儿多体谅!”
掮客也是师爷的本行,左宗棠虽说说话办事是个低姿态,但屋内的几个人,除了塔布齐都算是左宗棠的朋友、乡党,湘阴左季高有多大本事、多大声名,他们这些湖南人都是清楚的,并不会因此看轻了左宗棠。
不大的一会儿,杨猛在前左宗棠在后,杨猛几个大步就跨到了曾国藩的面前。
“曾侍郎!”
这见面礼弄得有些风风火火,坐在曾国藩身侧的罗泽南,站在两人身后的塔齐布和李续宾,都绷紧了身体,好嘛!来了四个,三个是练家子。
“杨军门!”
杨猛穿得依旧是那身不伦不类的提督战袍,不守制就是坏了规矩,曾国藩温吞吞的打了一声招呼,但语气之中,却颇多不喜的味道。
杨猛也不见外,随意的往曾国藩对面一坐,就打量起了这个十年七迁的曾侍郎。
“说来,咱俩也算是同行,长毛贼即将来犯,不知曾侍郎的湘勇练得如何了?”
这话就有些挑衅的味道了,若是信服就不会问这话,只有不相信湘勇的实力,才有这样的问题,曾国藩、罗泽南二人岁数大一些,涵养也好,没多大反应,站在两人身后的哼哈二将,就有些横眉冷对的意思了。
“还好!还好!不知杨军门这身行头……”
看面相,这位云南的杨猛,倒是入得曾国藩法眼,虽不是英俊小生,但也生的眉目周正、轮廓英挺,可能是常年习武的原因吧!这杨老三无论是站是坐,都有一股子恶虎的气息,凶悍的很呐!
但瞧得过眼归瞧得过眼,那身不伦不类的官服。真是让曾国藩有些不痛快。要不穿官服。要不穿战袍,这战袍像官服,官服像战袍,平白的让人心里生厌。
“还好可不成啊!湖南、湖北唇齿相依,我打的不好,对你不利,武汉三镇丢了,湖南的北大门就开了。同样的道理。你打的不好,岳州丢了,湖北的南大门也就没遮没拦了。
至于这身官服战袍,则是无奈之举,汉口、汉阳、武昌合在一起才叫武汉三镇,但地盘委实有些大了,我那八千水勇,就是能一变三、一变四,也难以护的周全。
我既驻军在武昌,这武汉三镇就是杨三的地盘。轻易丢不得,死守武汉三镇。就是杨三的本分。既然兵少我就用百姓,所谓将乃兵之胆,杨三在战场上走个来回,这从兵士到百姓,就算有了胆。
沙场,终是搏命的地方,杨三自诩手里也有两下子,上了沙场就要百死无回的悍气!穿官服不利于行走,穿战袍不利于扬声威,于是手下的幕客,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收复武汉三镇的时候,杨三就是穿着这身,站在第一线,眼见着长毛贼全军覆没的。
老子要么不上战场,上了战场老子就是战旗,老子站在哪,大军的兵锋就要指向哪?
退?老子都不退?谁敢退一步?”
这曾涤生果真是个夫子,这个夫子,可不是杨猛称呼魏芷晴的那个夫子,这位是真正的夫子,护教卫道的夫子。
杨猛说的大气磅礴,他身边的罗泽南面现激动之色,身后的塔布齐和李续宾也是面露羡慕之色,唯有曾涤生面色平淡如水,双眼清澈依旧。
别看他温吞吞的,但绝对是个难缠的对手,这股子倔劲儿,一般人绝对没有,倔的平淡如水,这得多大的功夫磨练啊?
所谓读书养气,杨猛今天是见识了,在读书一途上,左宗棠与曾涤生差的不是一点半点,面对面坐着,杨猛能从曾涤生的身上,感受到那股平平淡淡的气势,平淡如山似水呐!
“这倒真是无奈,曾涤生也是有这种感觉,只是,曾涤生听闻,发逆魁首冯云山、萧朝贵,都是死于衣着华贵,杨军门就不怕……”
杨猛所说的,还真是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