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那些人那些事-第2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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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币投到坟墓里,表示对先皇的侍奉。
进赠之后,太常再度上场下令:“皇帝敬再拜,请哭!”又是大鸿胪第一个哭,然后文武百官和皇室成员按照程序哭。
司空带人给坟墓填土,下葬礼仪主体完成。严格有序的葬礼上,哭声连连,可是每个人都心不在焉。除了皇帝是盼望着回宫后上床尽欢之外,其他人都心事重重,提防戒备,策划经营,一切都那么诡秘。
这都是因为一个核心人物缺席了葬礼。
这人就是国舅爷大将军何进。太后想,他不出场,那是不把新皇帝放在眼里;宦官想,他不出场,那肯定是在筹划动手的事情。
太后和宦官们都想对了,但是想得并不全。何进的确没把新皇帝放在眼里,他认为新皇帝是一个不成器的孩子,要治国还得他这个当舅舅的说了算,他也的确是想对宦官动手,但是他不来送葬,是担心宦官先动手把他杀了。
“杀就杀了,太后还能杀了你不成!”袁绍再次督促,可是何进还是没有动手。他还是害怕宦官。这是因为宦官是权力的代名词。这个从宛城走出来的屠户对权力有种天生的畏惧,在他杀猪卖肉的时候,即使县衙的差役也可以随时踢他的摊子砸他的店,何况是天子身边的宦官呢。而对袁绍的依赖,也是源于对四世三公之家的膜拜。
宦官和袁绍,做了大将军的屠户何进到底要选择谁呢?
何进想赌怕输,在他纠结不定的时候,宦官和袁绍都没有耐心等下去,他们自己出手了。
宦官对太后说:“大将军专门杀您身边的人,这是想擅权啊!”
袁绍呢,忽悠何进召外将入京,借此威胁太后。别人要对付妹妹,何进居然答应了,宣召八路外将进京,其中就包括丁原和董卓。按照何进的安排,八路大军屯扎在城外,单等孟津方向丁原举火为号,然后所有人一起杀入城中,诛杀宦官。
太后极力反对哥哥的决定:“不行!”
何进犹豫了,下令各路大军就地驻扎。大将军啊,军国大事,你以为这是杀猪啊,想歇歇就歇歇。
就在这刹那的犹豫间,何苗找上门来,教训哥哥:“我们刚从南阳来的时候,都是草根穷光蛋,依靠内宫宦官才有了今日贵富。你以为国家大事就像杀猪一样容易吗?做错了,覆水不可收。你好好想想,马上与内宫宦官和解。”
何进更加动摇了。袁绍慌了,诛杀宦官的摊子是他铺开的,要是不把宦官杀了,那以后宦官就会杀他。他只能把何进拉下水,威胁他说:“你已经得罪宦官了,再犹豫就会生变。将军还等什么呢,为什么不及早下决定呢?”
何进又向袁绍那边动摇了,任命袁绍为司隶校尉,假节,专命处置宦官,同时他又任命王允为河南尹。对这两个官职的直接任命已经超出了大将军的职权。何进的确没把皇帝外甥和太后妹妹放在眼里。
更过分的是,何进又下令虎贲中郎将袁术先派二百名虎贲勇士直入宫中,缴了负责警戒的黄门宦官的武器,取代了他们。
袁绍派出的密探遍布京城,清点哪里有宦官,而驻扎在城外的董卓也得到了进兵皇家园林平乐观的命令。
毕竟是女人,何太后害怕了。女人总有心软的一面,她把诸常侍小黄门宦官集合起来,对他们说:“我管不了那个杀猪的,你们各自回老家吧。”
诸常侍小黄门面面相觑,回老家就能活命吗?国舅爷和太后娘娘是兄妹,他们偏不信国舅爷真的不给大家活路。诸常侍小黄门一商量,一起找到何进,集体下跪,谢罪讨饶,要杀要剐,随大将军高兴。
何进又动摇了,悲悯地对宦官们说:“天下纷扰,都是因为忌恨你们。现在董卓马上就要来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惹的家伙,你们为什么不趁早各自回家呢?”
何进也就是经营一个肉店的能力,现在做大将军,简直就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后汉书》评价他“智不足而权有余”,恰如其分。
袁绍恨铁不成钢,跺着脚说:“他们送上门来,怎么不就地解决问题呢!真是……真是……”“真是猪”这句话,他最终是没有说出来。
何进对袁绍说:“再等等看!再等等看!”
也许何进不是“智不足”而是“智过度”。他是不是在担心诛杀了宦官之后,袁绍会对他下手呢?反正计算过度的何进失去了一次次一局定乾坤的机会,死神却悄悄地找上门来。
袁绍知道何进是指望不上了,就决定自己解决问题。各州郡接到同一个命令,逮捕宦官的亲属。你何进不是要宦官回老家吗?我就让这些小子无家可归。命令是以大将军的名义下发的,但是何进并不知道这件事。何进不想与宦官翻脸,袁绍就逼着宦官与何进翻脸。
宦官头目张让曾经被灵帝奉为父亲,现在突然被撵回家,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他扑通一下给儿媳何小妹跪下,痛哭流涕地说:“老臣有罪,本来应该滚回老家去,可是我一直蒙受皇恩,现在让我远离宫殿,怎能忍心割舍。我希望能再回宫为太后和皇帝效劳,如此,死可瞑目。”
何小妹何尝不想让公公在宫里风风光光地做官呢。她找到母亲舞阳君,哭哭啼啼地说:“哥哥太欺负我们姐妹了!”
舞阳君拉着何小妹进宫,对太后说:“不能让姓何的那小子骑在你头上拉屎!”
利益的洪水稀释了手足之情,几近于无。妹妹一想,要是身边没有宦官,那以后怎么对付哥哥呢?
太后收回让宦官回家的命令,先前回家的再回来,大家都官复原职。
事情一直僵持到八月,何进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对宦官不再是杀光,而是只杀常侍级别以下的;杀宦官腾出来的位子,从五官署、左署、右署的郎官中选拔,而三署郎官大都是士族子弟。何进想在宦官和士族家寻找平衡。
何进拍拍大腿,谁说杀猪的没头脑呢,这样皆大欢喜的主意,谁能想得出呢?
这么好的主意,恐怕妹妹理解不了,最好是当面和她谈个透彻。这样想着,何进进宫了。
何进的到来,让宦官们心惊肉跳。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相互提醒:“这小子说有病,不临丧,不送葬,怎么现在颠颠地跑来了?他到底想干什么?肯定是要太后对我们下手。”
张让这只老狐狸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说:“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就不信这个杀猪的能成事!去听听,看看他的尾巴向哪边撅。”
具体执行探听任务的,当然都是级别较低的宦官,都在常侍级别以下。他们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到何进说:“把常侍以下的宦官杀光……”
他们跌跌撞撞地跑去向张让汇报:不好,大将军要杀光我们!
张让说:“好吧,就看谁先杀掉谁!抄家伙!”
内宫宦官藏有兵器,这是很不正常的。何太后作为中宫之主,实在是太纵容宦官了。可是,有无可能这是她批准甚至要求的呢?她这样做,只是为了对付哥哥。
何进向妹妹谈完自己的奇思妙想,兴冲冲地走了出来。
可是,又有小黄门追上来,说是太后宣大将军。何进一笑,她毕竟还是没一下子领会那个智慧含量极高的主意。
小黄门把他领进一个侧门里,里面哪有什么太后啊,几十名宦官舞刀弄枪地一下子围住他。领头的正是常侍张让、段珪、毕岚,都是何进想放过的人,但是他们却不想放过他。
张让质问他:“天下纷乱,难道仅仅是我们这些人的罪责吗?先帝曾经与太后闹不愉快,几乎废后,幸亏我们哭着喊着哀求,才得以挽救,我们又各自拿出家财千万,作为礼物送给皇上,皇上高兴了,才没有废后。我们这样做,只是为了托身于你们何家罢了。现在你却想对我们斩草除根,太过分了吧。你说内宫秽浊,那么请问,从公卿以下,可有忠诚清白者?”
张让说得字字属实,何进理屈词穷,不知如何回答,万分尴尬。
不过,有人大步跨过来,帮他结束了尴尬,因为死人是不会尴尬的。这人的名字是穆拔,担任尚方监,负责宫内用品制造,现场宦官们横在何进眼前的刀剑,就是他监制的,他对这些刀剑的质量很自信。他拔出剑来,砍下了何进的头颅。名字叫穆拔就可以拔剑吗?他只不过是激情杀人而已,何进这段时间让宦官们无比憋屈,有个缺口就爆发了。
经验丰富的张让,知道如何让杀人行为正义化。何进脖颈处还在流血,宦官们就拟好了诏书,任命前任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以皇帝之名的诏书写在了诏板上,传给了负责颁发诏书的尚书。
此前,何进已经任命了司隶校尉和河南尹,现在张让另行任命司隶校尉和河南尹,专门与何进对着干,公开与何进宣战。大家都注意到了,宦官对司隶校尉和河南尹的任命,是以皇帝诏书的形式公布的,也就是说,宦官已经掌控了皇帝,他们的旨意就是圣旨,反对他们就是反对皇帝,就是欺君。
尚书怀疑诏令的合法性,就对宦官说:“请大将军出宫共议此事。”
尚书的这个请求点出了当时的政局特点:皇帝诏令说了不算,大将军说了才算。而这,正是何太后对哥哥最不满的一点。
中黄门宦官把何进的头颅掷向尚书:喏,你们的大将军出来了!
“何进谋反,已伏诛矣。”这是宦官给何进做出的判决,其实也是何太后对哥哥的判断。
无头的哥哥就横在眼前,他再也不会威胁儿子的皇位。可是,为什么何太后体验不到胜利的喜悦?
难道是因为被砍下的毕竟是哥哥的头颅?
难道是嗅出了权力祭坛上的血腥气味?
难道是感觉到了局面已经失去了控制?
恐怖。
窒息。
战栗。
哥哥的鲜血让何太后大脑一片空白,但是又似乎被塞满。在宛城的时候,见过了猪的血羊的血狗的血,还是女孩子的她从来不会感到不适,因为那时流血是出于生活的需要。可是,现在让哥哥流血,又是出于何等需要?
何太后听到,宫外响起山一样海一样的喊杀声。何进的部将吴匡和张璋本来就守在宫中,是何进调来准备进宫诛杀宦官的,可此刻却看到何进的头颅从台阶上骨碌骨碌滚下来。
“为大将军报仇!”吴匡和张璋带领着士兵高喊,挥舞着兵器,向死死闭着的宫门冲去。袁术和吴匡冲在最前面,他们喊着号子,齐心合力,用力砍斫宫门。宫门厚重,刀剑怎能撼动,但是砍斫的钝响却摧残着人的神经。惊慌失措的太后牵着同样惊慌失措的皇帝的手,哆哆嗦嗦地哀求宦官:“一定要守住宫门!”中黄门宦官拿着兵器,围着母子二人,说是要保卫他们,其实,宦官知道,只有太后和皇帝在,他们才有可能安全。
刀剑撼动不了宫门,眼看着到了黄昏时分,袁术等不及了,改用火攻。成车的柴草运来了,堆积在南宫九龙门和东西宫宫门下,燃起熊熊烈火。袁术这招狠毒,摆明了是不惜让皇帝葬身于火海。
“大将军的士兵造反,焚烧皇宫,我们快走!”张让对太后说。
“走?为什么要走?”太后小心翼翼地问。外面的人要杀的是宦官,不是太后和皇帝。而且,离开皇宫,太后还是太后吗?皇帝还是皇帝吗?
“奴才们誓死保卫太后和皇上!”宦官们架起何太后和刘辩、刘协就跑。堂堂大汉天子和太后,居然成了别人用来抵挡刀剑的盾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太后和皇帝所能去的地方,只是宦官的手掌心。
宦官们选择从复道走北宫。复道就是用来连接楼阁与楼阁之间的空中通道,走复道,是因为地面已经被反宦官的武装力量占领。
尚书卢植也参加了战斗,他经常出入宫中,熟悉道路,很快在德阳殿追上了宦官。卢植一抬头,看到复道上有一行人在狂奔,皇帝和太后就在其中,而且很明显被挟持了。
卢植执戈站在复道的窗下,抬起头,斥责段珪。段珪害怕了,释放了何太后。
作为母亲,她这时应该选择和儿子在一起;作为太后,她这时应该选择和皇帝在一起。但是何太后选择了独自逃生。哥哥残缺不全的尸体,让她对宦官产生了恐惧。
担心宦官再把她抓回去,她选择了从窗子跳下去。落地时,应该是卢植把她抱住的。她没觉得狼狈,因为她的心里只重叠着一双恐惧不安的眼睛,那是儿子的眼睛。儿子被持刀拿剑的宦官挟持,被踢打着,被呵斥着,转过复道就要拐过去的时候,他挣扎着回头看了母亲一眼。
这一天是八月二十五日,没有月光,几粒瑟缩的星星,被宫中的烈焰销熔了仅有的寒光。
袁绍下令关闭北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