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那些人那些事-第1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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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的人太多,诸葛恪无法一一答复,就写了一封公开信。一上来,诸葛恪就表明统一天下的决心:“天无二日,土无二王”。诸葛恪联合姜维讨伐魏国,他这样写难道不怕姜维猜忌吗?神童就是神童,诸葛恪接下来摆事实,讲道理,洋洋洒洒,列举伐魏之必要性。
荒唐的是,他说司马懿刚死,其子师年幼弱小而独自承担辅政大任,目前正是伐魏的绝佳时机。这一年,司马懿长子司马师四十六岁,次子司马昭四十三岁,诸葛恪仅仅比他们大六岁和九岁,但是他为了给自己找到伐魏的理由,竟然说司马师与司马昭“幼弱”。诸葛恪一心卖萌,浑然忘记了事实。
最后,诸葛恪很煽情地搬出了诸葛亮的《出师表》:“近见家叔父表陈与贼争竞之计,未尝不喟然叹息也。”达到甚至超越诸葛亮,是诸葛恪辅政以来的理想。
大家没有诸葛亮这样的叔父,更辩论不过神童,知道他铁了心要伐魏,谁也不敢再劝谏。
史书记载,诸葛恪“违众出军,大发州郡二十万众,百姓骚动,始失人心”。东吴从来没有一次性调动过这么大规模的军队。东吴灭亡时,向晋朝递交的投降清单上,写着当时举吴之兵只有二十三万。诸葛恪北伐时全国军队数量可能多一些,但是也不会多很多。当时,除了京城和各州郡必不可少的警备军,诸葛恪应该把东吴几乎全部的兵力都拉上了前线。这次伐魏征兵,牵扯了江东的几乎每个家庭,即使是官吏家,五口人也会有三个人在服役,父兄在首都,子弟在郡县,既要缴纳“拥军粮”,又要“参军光荣”,搞得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官吏尚且如此,一般老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诸葛恪这是在拿整个江东去赌,而且,他去赌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会赌。个人价值只有与社会价值统一才有意义,而诸葛恪沉浸在个人表演里,物我两忘。以社会为舞台,以天下为道具,以万民为群众演员,以战争为场景,诸葛恪啊,你以为你还有卖萌的资格吗?
不仅是江东,天下人都知道诸葛恪这是捆绑着江东与他玩火自焚。远在蜀汉,诸葛恪的堂兄,也就是诸葛亮的儿子诸葛瞻,收到了一个名为张嶷的人写来的信:“孙权刚刚驾崩,孙亮幼弱,诸葛恪接受托孤重任,压力重重,委实不易。吴、楚民风剽急,可是诸葛恪远离少主,亲自领兵进入敌境,恐非良计。如果你不向他进忠言,还有谁能向他完全说真话呢!希望你劝他撤回大军,扩大农业生产,一心推行德政,数年之后,东西两国并举,实为不晚。”诸葛瞻是不可能把这封信转给堂弟了,两国隔得太远,而且诸葛恪又是那么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出发前一天,诸葛恪坐在卧室里整理行装,正为找不到战后凯旋回江东穿的衣服而发愁。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这样一幕情景:他从前线凯旋,沿途各州各郡各县,路上挤满了为他欢呼的人,他身着华服,儒雅潇洒,向子民挥手致意。
确实有一个人向他挥手,他揉揉眼,以为是幻觉,可是的的确确站着一个男子,而且这人身穿丧服,煞白煞白的。
“有刺客!”诸葛恪大呼,他自己先抽出了身上的宝剑。
侍卫们拿住了戴孝男子。这人身上没有任何兵器,而且招摇地穿着丧服,看上去懵懵懂懂的样子,显然不是刺客。
“我不知不觉就走进来了。”戴孝男子如此回答审讯。
诸葛恪位高权重,府邸内外由警卫队严密警戒,光天化日之下,一个身穿丧服的男子竟能闯进诸葛恪的卧室,这实在是太诡异了。史书是按照灵异事件记载这件事情的,但是有没有可能反对伐魏的人想方设法混进诸葛恪府邸,借这种诅咒的方式来打击他伐魏的信心?
戴孝男子没能阻挡住诸葛恪伐魏的脚步,二十万大军如期出征。
二十万大军摆到路上,浩浩荡荡,不是任何人都能见到的盛大场景。一群调皮的孩子,站在队列边上,好奇地看着战士们的铠甲、刀枪,拍着手齐唱那首不祥的歌谣:“诸葛恪,何弱弱,芦苇单衣蔑钩落,于何相求成子阁。”
诸葛恪再次皱起了眉头:成子阁究竟是个怎样的阁呢?
二十万大军,从一出发就盼望着打败仗。道理很简单,要是胜了,就会继续北上攻打许昌、洛阳,再往北就是邺城……天呀,这辈子还能回家吗?
早一点失败,早一点回家。这就是当时弥漫在军中的情绪。
三军将士祈祷失败早一天到来,辅政大臣孙峻也盼望着诸葛恪失败,最好是惨败。诸葛恪带领四万人取得东兴堤大捷,就已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这次带领二十万人出征要是再取胜,那会怎样呢?孙峻不敢想下去了,再也无心搂着姑妈孙大虎睡觉了。“我的小乖乖,那就杀了他!”孙大虎搞起宫内斗争步步惊心,很有手段。朝中有如此丧绝人伦的姑侄俩掌政,诸葛恪却毫不戒备,这不是大意,是愚蠢。
因为大家的一再阻挠,加上征调部队,筹备粮草,虽然是在春天就开始计划,但是诸葛恪一直拖到炎热的五月才出征。这是最不利于作战的季节。失去了人和的诸葛恪又失去了天时。
唯一让诸葛恪感到欣慰的是蜀汉一方姜维的配合。诸葛恪出征的同时,姜维按照约定大举伐魏,率数万人出石营,经董亭,包围南安。
姜维,天下英雄你我二人而已!
作战意图本来是很隐秘的,诸葛恪却让间谍四处传播东吴的行动方案是从海路攻击徐州和青州。东兴堤之战让魏国人领教了诸葛恪的厉害,而且情报人员确实得到了东吴水军入海的消息。朝廷准备在徐州和青州布防,尚书傅嘏笑了:诸葛恪有这么可怕吗?
他说:“淮海并不是敌军轻行之路,当年孙权派兵入海,浪打船沉,没有几个人活着回去。诸葛恪怎敢倾其全部兵力,寄命于洪流,以谋求侥幸的成功呢?诸葛恪只不过是派遣习惯水战的偏将,带领小部分军队从海路上溯淮水,佯攻青、徐,他自己则会集中精力进攻淮南。”
司马师笑着对傅嘏说:人家诸葛恪好不容易出此妙招,正在那里偷着乐,却被你识破了。你真没趣啊。”
果然,诸葛恪的进攻方向实际是淮南,他的用意是掠取那里的人口。但是诸将中有人说:“如今我们引军深入,边境居民必定一起逃往远方,恐怕士兵劳累而战功少,不如只围攻合肥新城。新城被围困,救兵必至,那时再打他们的主意,必会有大收获。”
本来大军已经走过了合肥新城,但是诸葛恪还是认为这人说得有道理,掉转头来围攻合肥新城。选择合肥新城,诸葛恪是想挑战孙权。三国时期合肥有两座城市,老城被称为汉城,位于现今的武警医院和亳州路菜市场一带,是当时主要的居民生活区和商业区;另一座城市就是新城,位于现今的庐阳区三十岗乡,当时是一座兵城。因为合肥经常受到孙吴军队攻击,为了屯兵,魏扬州都督满宠在233年于合肥以西三十里的地方筑新城,以与合肥形成策应之势。孙权当年率十万大军围攻,未能攻下。第二年五月,再来,再攻,仍未攻下。孙权没能做到的事儿,诸葛恪想做到。
更让诸葛恪信心满满的是,合肥新城只有魏将张特、乐方率领三千人守城。战斗开始了,黑云压城城欲摧,合肥新城的守军被打得抬不起头来,城里的人得疾病和战死的过半,街道上尸体枕藉。诸葛恪又下令筑起土山,乘高势急攻,眼看北城就要攻陷了。
“孙权打不下的城池,我就要打下来了,”诸葛恪无比兴奋,“哼,先前阻拦我出征的人,真是愚蠢啊!”
魏军守将张特害怕了。他派人送来了投降信,但是并非立即投降,他在信里说:“我无心再战。可是根据魏国法律,城池被攻过百日而救兵不到的,即使投降,家人也不会坐罪。我们已经被攻九十多天了。城里战死者已过半,城池虽然就要被攻陷了,但是尚有一半人不想投降,我还会劝说他们,把那些不想投降的顽固分子,登记下来,第二天早上给你送名单来。”
诸葛恪笑了:哄鬼呢!
“这是张特的印绶,可作信物!”信使捧着一个匣子说。
这时,吴郡只要是再发动一次进攻,即可攻破合肥新城北门,那时二十万大军进城,对付只剩下一千多人的魏军,想不胜利太难了。可是,诸葛恪接受了这封拖泥带水的投降信,下令停止进攻。
“等他们一晚上又何妨?”诸葛恪说。他要让敌人看到他的雍容大度,对信使摆摆手说:“把印绶拿回去,转告张将军,让他认清形势!”面对即将被击溃的敌人,诸葛恪又开始卖萌了。
这一夜,诸葛恪睡得很香很香,天明了还没醒。他是被张特的喊声吵醒的。
张特站在城墙上高喊:“我只有战死,绝不会投降!”原来,昨天他是用诈降信稳住诸葛恪,然后趁夜拆毁房屋,用上面的木材把吴军将要攻破的城墙缺口修补了两重。
诸葛恪,你有本事就再来一次吧!
诸葛恪大怒,下令进攻,但是已经泄气的吴军没了斗志。其实,早就在盛夏到来之际,吴军的非战斗减员就已经非常严重。天气炎热,由于战场死尸腐烂,疾病四起,水源也被影响。人太多,后勤水平跟不上,战士只能喝浸泡了尸体的生水。生病的越来越多,脚气和腹泻两种疾病流行最广,病倒一大半,遍地躺着死者和伤员。诸葛恪自信天下无敌,但是看来他要败给脚气和腹泻了。
“报告,我营今天病倒338人!”
“报告,我营今天病倒401人!”
“报告,我营今天病倒560人!”
……
各营官员每天报告的病人数目直线飙升。
诸葛恪生气了:“骗人,哪有这么多病人,分明是为逃避战斗而说谎。”可是,战士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各营官员还是纷纷向诸葛恪汇报。诸葛恪不是医生,军中也没这么多医生,报告给诸葛恪当然不是为了治病,而是希望他下达退兵命令。
诸葛恪愤怒了,说:“谁再谎报病情,即按违背军法论处!”从此,没有人敢再汇报了。
诸葛恪说:“怎么样,先前他们都是谎报军情吧。”其实,那遍地都是的死尸和病人,诸葛恪岂能看不到?他只是不想承认即将到来的失败罢了。
更糟糕的消息传来,蜀汉一方策应进攻的姜维部队,因军粮已尽而被迫退兵。这样一来,魏国就有更多兵力支援合肥新城了。司马师知道诸葛恪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下令各路援军急进。
“正是因为这些蠢货,形势才变得如此被动!”诸葛恪看着自己的部下,无比焦躁。他变得喜欢大发脾气。他认为只有发脾气才能不让别人嘲笑他。可是,这样只能招致更大的排斥。将军朱异对他提出抗议,诸葛恪恼羞成怒,没等他说完就宣布夺去他的兵权。
都尉蔡林想:还是帮诸葛恪想想办法吧。他找到诸葛恪,陈述用兵计策,诸葛恪冷笑:“我对付不了的,天下还有人对付得了吗?”蔡林几次与诸葛恪交流,诸葛恪总是不考虑他的意见。蔡林于是策马奔魏,因为抗拒一个人而离开了一个国家。
魏军能接受他的叛逃,是因为他带去了极有价值的军事情报。从蔡林这里,司马师知道吴军战士几近崩溃,只有诸葛恪一人歇斯底里地亢奋着,于是下令部队加速前进。
残酷的现实让诸葛恪只得屈服,他无奈地下令撤退。
走着走着,前面的兄弟就会摇晃几下身躯,然后訇然倒地,再也爬不起来。可是谁也不会看这个倒下的人一眼,因为再往前走一步,可能倒下的就是自己了。没倒下去的,也可能会被追上来的魏军俘虏。
生命本不该如此卑贱。伤者与病人相互搀扶,你牵着我,我拖着你,见证着对生命的敬畏。那些死去的兄弟都是带着憎恨走的,而活着的人因为得不到尊重和呵护而满腹悲恨。
只有一个人神态自如,他就是诸葛恪。他现在还有强大的控制力,心理优势强大,所以没有任何焦灼感。这是一个视线只能达到自己内心的人。
诸葛恪并没有立即回京,而是在长江边停了下来。他不敢回去,因为他失败了;他不想回去,因为还想杀回去;他不能回去,因为回去后就得交出兵权。他派人打造农具,征调种子,准备在浔阳屯田。诸葛恪想:有兵,有粮,一切都会有的。
“诸葛恪手握重兵,久驻边关,拒不回国,意欲何为!”孙峻坐不住了。
诏书来了,催诸葛恪回京,诸葛恪不理。
诏书又来了,再催诸葛恪回京,诸葛恪还不理。
诏书又来了,又催诸葛恪回京,诸葛恪仍然不理。
……
代表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