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王-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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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回到亲娘身边一样,用不着再受流离之苦;第三,张某久闻司令威名,如雷贯耳,内心早有倾慕之意,若司令愿意收留,乃我之大幸。如此三大点,张某说的都是实话,不敢有半句妄言。”
沈鸿英傲气十足道:“本司令已经赶走了陆荣廷,在广西有大片地盘,精兵良将数以十万计。本次入湘,乃出自道义。数年前,吴佩孚曾救我于危难,此次受北伐军压制,我从后方扰乱,以减轻吴帅方的危急??这就是我们的真实意图,也是惟一之意图。至于你欲借我的力量打击敌对势力,那是你们的事??反过来,一旦我攻下武冈城,自然也解了你的急,一举两得,我们互不相欠。你说的另外几个原因,都是屁话。你久居武冈山寨,逍遥自在,岂肯自愿受制于人?”
“司令英明。”张云卿道。
“不英明能闯江湖?”沈鸿英得意道,“武冈这座小城,要攻下他指日可待。为慎重起见,由你们做内应,效果更好,是不是呀?”
张云卿不语。
“你不相信本司令的威风么?”
“张某不是不信,不过??”
“不过什么?有话直说,有屁就放!”
“不过,武冈城墙坚固,自崇祯七年重修之后,就有位半仙下过断言……”
“什么断言?”沈鸿英鼓起双眼。
张云卿大着胆子说:“半仙说,城墙复修动工之日,乃是三百年难遇的黄道吉日。因此,这三百年间,无论什么铁军劲旅,都无法攻入城,最多只能围攻七日。”
“那个半仙放屁!”
“是的,张某也认为半仙放屁,可后来的事实却恰恰应验了??”张云卿停住,偷看了沈鸿英表情,沈鸿英望着他,像是对此事发生了兴趣。于是接着说,“自崇祯七年以后,战事不断,一般情况,谁人也攻不破县城,到康熙十三年(1674年),吴三桂率五万大军围攻武冈城,围七昼夜,援兵赶至,无功而退,被追至雪峰山枫木岭,闻知枫木岭土匪凶悍,吃人肉、抽人筋,遂改道登山,过一险隘时用刀砍出七个石阶,留下了‘七步石’这一古迹;咸丰九年春,太平军在南乡大败楚军刘长佑后,逼近武冈。武冈知州惊恐万状,求援于江忠源,江率三营协防。四月十三日,石达开率部趁夜架云梯攻城。城内守军凭借坚固的城墙,用火炮轰走太平军。相持七日,难以攻下,便主动撤围,转攻邵阳,九十余天后,转战广西。其时,石部将朱衣点不信邪,离开石部,自广西入湖南,于咸丰十年九月攻陷绥宁、城步。十月七日围攻武冈。此时,城墙上已增修大小炮台五十四座。朱衣点率军大战清军于城北,围城七昼夜未果,于十三日自撤。”
沈鸿英听罢,不以为然道:“那时候都是大刀长矛,攻城自然难度大,本司令有的是快枪、机枪,哪怕是铁壁铜墙也要拿下!我半生戎马,攻城数以百计,连广州那样的大城市都拿下来了。如果此次败在此地,我发誓不再行走江湖!”言毕,脱下一双皮靴,抽出腰间军刀,一刀割为两截。
“这……”张云卿喃喃道,“只怨张某多嘴,司令又何苦如此呢?”
沈鸿英令警卫拿来新鞋,摆手道:“你不必多说,我自有道理。我既不是吴三桂,也不是石达开,我是沈鸿英!如果沈鸿英连小小的武冈城都拿不下来,我还有何面目混迹军界?今日不早了,明天一早起来,你陪我去城里走走,看看那里到底是怎样的铁壁铜墙!”
次日,沈鸿英、张云卿经过一番乔装,扮成商客,数十名警卫则扮成挑夫,把枪藏在箩筐里,跟在后面保护沈鸿英。
龙溪至县城约十余里,上午时分,张云卿陪沈鸿英来到城南,远远望去,一座古城映入眼帘。
沈鸿英曾数次路过武冈,但没有进城,因来去匆匆,甚至连仔细看一眼都没有。这次遭白崇禧追击,急于寻找一个藏身之所,才开始对这座古城发生兴趣,知道武冈始建于汉武帝元朔五年,当时称“都梁侯国”,武帝元鼎六年设都梁县,三国吴宝鼎元年改为武冈县,明清两代为府、州,民国二年废州改为武冈县。该地从宋代起,“筑城以护储君,造廓以守民”,后经不断改造、扩建,已初具规模。崇祯七年,朱王动用数万民工,耗时两载,形成由内外城墙划分王城、内城、外城三个层次的奇特格局。特别是外墙,高十米,厚四米,全长十华里,均由数百斤以上的青石垒砌,城墙上每隔五十米设一小炮楼,每隔五百米置一大炮楼,四道城门一关,整个城市固若金汤,滴水不漏,任千军万马,亦难攻入。
却说沈鸿英由张云卿陪同,来到城外,见了如此坚固、高险的城墙,不觉暗暗称奇。因听说外城墙之内仍有二内墙,想入城看看,却见南门口枪兵如林,守卫甚严,凡入城者,均要搜身。沈鸿英皱皱眉头,问道:“张先生,此地平常也是如此么?”
张云卿说:“平常入城者要搜身,这是数百年来形成的惯例,不过,今日有如此多枪兵守卫,却是很少见的。”
“莫非他们已知道本司令欲取城池?”
“这个不敢肯定。不过司令以前也常路过,他们可能不会怀疑。”
沈鸿英点点头:“是的,如此小地方,若不是与吴帅有约,本司令连左眼都不会瞧一下。”嘴上这般说,内心却在暗忖:好一座金城汤池,如此险要,若能取下作为基地,可进可退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张云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沈司令,张某倒是有一个念头。”
“哦,什么念头?”
“此城城墙坚固,易守难攻,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加之土地富饶,粮草丰厚,人口众多,司令攻下后,若以此作为基地,秣马厉兵,一旦拉出去,必是一支令天下皆惊的雄兵。”
“胡说!”沈鸿英叱道,“本司令在广西有的是大城,还在乎这区区小城!”
“司令误会了。我并不是说你在乎这,我的意思是凡大略雄才者,城市和雄兵,多多益善。”
沈鸿英点头道:“说的也是。等拿下,我把它交给黄干双??你也留下。待筹集了粮草、枪弹,本司令下一步便要取邵阳、长沙。”
“沈司令高见,张某多嘴了。”
快要进入守城卫兵视界时,走在前的沈鸿英回头望着张云卿:“弟兄们怎么办?”
张云卿转对随后的卫兵说:“弟兄们过不了关卡,沿这条路一直向东,东门外有一家迎春客栈,我和司令办完事就来会你们。”说着,指了指城墙脚下东边的一条石板路。
卫兵们挑着担子走后,沈鸿英在张云卿肩上拍了一掌:“有种,我还以为你不敢进城呢。走!”
两个守城卫兵搜完身,随着一群农民进了城内。城内多是瓦木结构的民房,也有砖石结构的宫殿、公馆、寺庙、祠观、书院、楼台、亭阁、牌坊。沿街商店、当铺鳞次栉比,大街行人熙来攘往,一派繁华景象。
沈鸿英走了一段路,每到一处,望见钱庄、当铺、米店,双眼发直,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好一座富裕城市!”
“那当然。”张云卿附和说,“这座城市有两千年的历史,自然聚积了大批财富。尤其是历经战乱,凭着坚固的城墙屏障,均安然无恙。很小的时候,就听大人说,‘武冈县的银子比腰还深。’从那时开始,对这里我就十分神往。”
沈鸿英一听更为高兴,又在他的肩胛上拍了一下:“说得好!如果真像你说的,这里的银子比腰深,攻下来,本司令任你为武冈县县长。”
“谢谢司令栽培。”张云卿说。
沈鸿英举目看了看前面没有尽头的各式店铺,收回眼认真说道:“不过,凡没有遭过战乱的城市积蓄丰厚倒是事实,只是不知此地的民情如何。”
“都是一班刁民。”张云卿说,“武冈百姓不怕死是出了名的。有史以来,因不满官府征税,造反的次数有好几百起。最厉害的也有七十余起??这七十次死亡人数均在万人以上。其中崇祯八年,因朱王强征民工修筑城墙,黄桥铺农民袁有志发动五万农民造反,当时真是血流成河,城外尸体堆积如山,无人收尸!”
沈鸿英若有所思地叹道:“本司令历经战事数百起,深有体会,任何强兵劲旅都不足惧,怕的是刁民。此城中有百姓多少?”
“大概六万人左右??当然,这数目要把妇幼都加在内。”
“正规军队呢?”
“有湘军第十七团一个团,团长张湘砥,另有一个义勇总队,约五百人。”
“这点点兵力顶不住我一个警卫团。”沈鸿英说,“那六万人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你是本地人,对各处情况熟悉,今天我们不可能跑遍,选择一些军事重点看看就行了。如果有时间,我还想测试测试此处民风。”
“照司令这般说,那就不需花太久的时间察看。这里的情形是:三道城墙均以小王城为中心??但正北面只有一道外城墙,因为那里正是小王城所在地。”
“那样好啊,我们就从北门攻!”
“不行不行!”张云卿说,“正北面虽是全城心脏,但防守甚严,特别是那年石达开攻城离去后,知州立马在那里筑大炮台两座、小炮台五十二座,任何人也无法攻入。”
沈鸿英道:“走,我们就去看看大炮台、小炮台。”
大炮台、小炮台位于城北,地势最高,万历年间武冈涨大水,全城淹没,当时的朱王遂将王宫迁至最高处。三丈余高的城垣,耸立在十数丈高的山上,那险要自不需说,沈鸿英抬头望了一眼,晕了好一阵。连连摇头说:“此处不宜攻城,还是城南比较薄弱。口有点渴了,进去找家茶馆坐坐。”
“这里没有茶馆。”张云卿说。
“没有茶馆客人渴了怎么办?”沈鸿英感到不可思议。
“武冈风俗不同,饮茶不用钱,每家饭馆、店铺都有。口渴了,问也可,不问也行,随处都可饮。”张云卿解释道。
两人于是从北门入城,在一家临街的杂货铺饮了茶。离开没多久,沈鸿英想起什么来,折回来又在原杂货铺饮茶。
这是武冈土茶,茶叶系长在悬崖上的一种带刺的多年生植物,俗名“救兵粮”。相传当年石达开攻武冈城,未破,入雪峰山士兵饥馑,时值初冬,雪峰山上万木凋零,无以为食,加之水土不服,病者甚众。石达开无以为计,忽见悬崖上的植物结满一大串一大串的小野果。摘下尝之,甘甜中略带涩味。吃下很久不见有中毒症状,遂令将士大食特食。说来也怪,食后不仅饱肚,而且连所有的不适病症也没有了,身体强壮后,即转战广西去了。从那以后,武冈人就把这种带刺植物起名“救兵粮”。原来,这种植物系中药,有清热、解毒、消滞、益胃、健脾、生津之功效。当地人用来煮茶,既廉价,又实用。城里各店家每天都烧好一大缸,放置柜台一旁,方便顾客。
且说沈鸿英返回后又勺了一大碗茶,只喝了一口,便泼向地上。
店掌柜见状,走过来问道:“先生,你早晨洗过脸么?”
沈鸿英不知何意,答道:“当然洗了脸,不洗脸谁敢出门?”
掌柜点头,不再说话。
沈鸿英走了一段路问张云卿掌柜的话是何意,张云卿解释道:“他问你要不要脸,白喝人家茶,还向地上泼。”
沈鸿英勃然大怒,再次返回,见掌柜生得单薄,且店里只他一个人,于是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掌柜的见来者不善,从店里出来,站到街心,这才反问道:“你自己说是什么意思?”
沈鸿英凶相毕露道:“老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老子正要问你有几条命!”
掌柜把胸膛一挺,大声道:“我就一条命,看你敢把我怎么样!”
沈鸿英正要发作,只见左右两街窜出十几位手持棍棒、菜刀的街坊,他立即把脸一变笑成一朵菊花,连连拱手道:“弟兄见谅,弟兄见谅。”
张云卿也连忙打圆场:“老板,他有点不正常,别计较,别计较!”
俗话说动手不打笑脸人,持棍棒、菜刀的街坊这才骂骂咧咧地回了店里。
两人离开后,张云卿说:“司令,好险,我们差点被打成肉泥!”
沈鸿英摇头叹道:“这个地方的百姓果然是个很有凝聚力的群体,吃软不吃硬!”
张云卿笑道:“司令原来是要试试这里的民风。”
出了东门,迎面是迎春亭客栈。沈、张二人抬头望了望,客栈窗口里探出几颗头来??那是沈鸿英的卫兵。
此时已近傍晚,太阳已落至雪峰山西麓,映红了大片云彩。那里是枫木岭方向,武冈令人闻之色变的土匪窝。天很凉,西北面刮来的风仍旧夹带着淡淡的野菊香。
迎面走来的人几乎没有了,每天,当太阳从枫木岭那边坠下去的时候,城门就已经关上了。因此,这时候若不出城,就只能住在城里。但今天仍有不少人在张、沈二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