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王-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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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豪问道:“他有什么紧急情报?”
周连生说:“你前次去石背张家回来没多久,张云卿就去拜访二哥。二哥估计张云卿已怀疑我们暗中有来往,张云卿执意要娶张家的满秀、满姣为妾。”
易豪吃了一惊:“如何是好?我去张家那天,正是满秀送饭给我。二哥答应把她嫁给张云卿没有?”
周连生摇头:“细狗没说。他还提醒,说张云卿与刘异可能有阴谋,要我们多加小心。”
“关于省府是否派兵来剿之事,他提到一点没有?”
周连生点头:“张二哥说,按理那份万民血书《大公报》应予发表,可现在还没有消息,这很不正常。要你想办法弄一份报纸,研究那上面的报道,里面有好多我们需要的信息的。”
易豪点头道:“我正这样做呢。连生,你先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自此以后,周连生经常在思思学校与溪之间跑动,易豪对省城长沙的消息慢慢地知道不少,但万民血书还是不见发表。更不妙的是,从五月中旬开始,赵恒惕对湘西境内一些千人以上的地方部队(实为土匪部队)进行收编。这样的报道几乎每天都有。
5月13日:湖南省《新省宪》于午前十时在省署正式公布,并产生了新省府。
6月2日:赵恒惕省长宣布施行《新省宪》,通令实行大赦,除杀人、放火、决水等重案要犯不赦外,其余一概赦免。
易豪读了这则消息,心里有了几分踏实感。因为,赵恒惕虽然宽大为怀,仍表明“杀人强盗不赦”。张云卿当然在“不赦”之列。
易豪暗忖,从目前形势看来,赵恒惕不发兵进剿张云卿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因《新省宪》刚刚公布,要先行特赦一批,待过后再严惩一批。一张一弛,是为官者惯用的法宝。
然而,易豪的估计还是错了。6月8日,《大公报》第八版赫然登出一则消息:
武冈民众,连年受土匪蹂躏,深感痛苦。此次张云卿、朱云汉、张顺彩有志投诚,不欲再扰武冈。武冈县长赵融、自卫总队副队长刘异,将与商榷收编云。
看了这则消息,易豪先是一惊,继之把报纸一扯,跺着脚道:“黑天黑地,黑天黑地!”
周连生问何故发火。易豪把报纸上的事说了。周连生叹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看样子,这个政府是难以指望的了,还是自己珍重为好。”
“还珍重什么?”易豪捶胸道,“只要政府稍持公道,张云卿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但现在张云卿招安事成,以后他就可以领着队伍名正言顺追杀我们了。唉,这是什么世道呀!”
听易豪如此一说,周连生也焦急起来:“大哥,这事确实非同小可,我们得想个办法才是。”
正说,易顺满来了,老远就哈哈大笑。易豪起身相迎:
“满爷爷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好事,好事,是大喜事呢!”易顺满大笑不止。
“喜从何来?”易豪大惑不解。
易顺满在易豪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跷起二郎腿,捋着胡子说:“赵恒惕最近公布了他娘的《新省宪》,他娘的特赦一大批,连张云卿、朱云汉那些乌龟王八蛋都招了安,要给官做呢。”
易豪皱了皱眉,问道:“这消息您从哪里听来?”
“他娘的,黔阳、武冈谁不知道此事?”易顺满瞪眼,“难道你耳朵聋了?前些时候经常有消息传到我耳朵里,老子也不太相信,就派了几个弟兄进城打听。结果真有其事。他娘的赵融还说,凡招安的要根据手下人枪的多寡封官。这不是有意给老子难堪?我才五六十个弟兄,到时候说不准就是分在朱云汉手下或是张顺彩下面。好在老子我不笨,要我的弟兄们回家拖一批新兵进来,每人负责带一个,带多的有赏,不带者弟兄们一人操他一次**。还有你!”易顺满重重地在易豪肩上拍了一下,“上次幸亏没有杀了你们,这回总算派上了用场。你,你的弟兄都归我了,跟我一起去接受招安,爷爷做了大官也给孙子你一个小官当当。”
易顺满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此事易豪还没有认真思考。但他意识到,如果答应了,死也得依从他,故说道:“这事孙儿还得与弟兄们商量。”
“什么,你不干?!”易顺满瞪起令人胆寒的灯笼眼,手摸腰间的枪,“你不干老子毙了你!”
易豪打了个寒战,连连道,“我答应,我答应。”在此人面前,他不可能有自己的选择。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后悔跟他认识。
易顺满咧起满嘴黄牙,像狼一样地笑了笑:“算你识相,要不老子的枪从不认人。就说到这里了。什么时候走,我来叫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不怕你开溜!”
易顺满走后,易豪很久才回过神来,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号人真是如狼似虎,以后怎能长期伴他呢!”
周连生也醒悟过来,紧张地问易豪:“大哥,我们怎么办呢?如果不答应,他对我们……”
易豪捧着头,让自己冷静下来:“答应肯定要答应,要不,老家的父老乡亲都要被他剥皮挖心,良心上我过不去。可是,长期跟他也不是办法。伴君如伴虎,他比虎狼还要狠毒啊!”
“要不我们干脆??”
“你是说把他干掉?”
“是的,现在他走不多远,追还来得及。”周连生说着站起来。
易豪摇头道:“不妥,他的那帮手下一个个都是心如蛇蝎的家伙,杀了易顺满,会造成更大的乱子。天无绝人之路,走一步,算一步,看看再说吧。”
“听说凡接受招安的部队先要交出武器重新编排,万一武器不还给我们怎么办?”周连生想到这个问题道。
“若从长计议,枪确实不能交。交了枪,就等于交了自己的命。”易豪道,“不如这样,我们把好枪藏起来,只带几杆破枪去交。”
“易顺满为了当官,肯定不会干。”
“先做一批木枪,蒙过易顺满,到赵融那里更好说,说我们本来就没有实力,只靠一些假枪虚张声势而已。”
周连生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
两人商量完毕,立即动员弟兄们造木枪,造好后涂上黑漆,用枪袋装着。真枪则用油布裹好,趁夜深人静装箱钉牢,沉到门口的鱼塘里。
过了几天,易顺满果然来叫他。易豪二话没说,领着本部人员跟着他到宝瑶驿站集中。
易顺满今日特别兴奋,打扮得整整齐齐:丝绸长袍马褂、瓜皮帽、黑皮鞋、手上戴上两枚金戒指,黄牙也特意刷过,身上还有股香水味,大概特意向他的哪位姘头要来这玩意。他原本只有五十条人枪,而现在聚集在宝瑶驿站的,竟有一百五十人之多,再加上易豪的二十人,总共就有二百余人。
易豪及部下来到集合点,易顺满立即跳上一垛矮墙,高声叫道:“弟兄们,静一静。”他叉开双腿,挽着衣袖,“老子领着弟兄们招安去,从今天起,弟兄们就是正规军了,可以名正言顺吃老百姓。他娘的,弟兄们跟了我,枪里来刀里去,担惊受怕,还被叫做‘强盗’。政府也剿,老百姓也躲,族人还不认我。他娘的,从现在起不会啦。前几天我派人去县城与赵融交涉,他说不论我有多少手下,以后都由政府养了,人越多,我的官越大。今天,我太高兴了,我有两百多人,赵融少说也该给我一个大队长当当。哈哈,我是堂堂正正的地方军大队长啦!赶明儿我就回到我的老家枫木岭去,堂堂正正地入族谱。弟兄们也去,凛凛威风地给我的族人们看。以前那个驱逐我的老族长,我要他用舌头舔我的**才原谅他。哈哈,我易顺满做官罗!喂,易豪,你过来也给弟兄们讲几句中听的。夸夸我带领弟兄们去吃皇粮的丰功伟绩。”
易豪没有照易顺满指定的说。他说,满爷爷出身贫苦,无以为生,不得已才投身绿林。这些年来尝尽苦辣,出生入死,还遭政府歧视,族人咒骂。如今总算逢上了盛世,托赵省长之福,得以招安。古人云,富贵而不归乡,如着锦衣夜行,待安顿妥帖之后,一定要弟兄们随易满爷荣归故里,敲锣打鼓,燃放鞭炮。
易豪的一番话,说得易顺满心花怒放,狂笑不止,笑够后振臂一呼:“弟兄们,出发!”
二百余人浩浩荡荡,从宝瑶驿站出发,过洞口下高沙,已是傍晚。
突然有赵融的信差骑马而来,传达赵融的旨意,说从高沙到县城还有半日路程,到达时已是深夜,县政府不便接待,要易顺满部就地休息,不得骚扰百姓。
易顺满连说有道理,破天荒地下令部下不许骚扰高沙居民。而他自己则不在受约束之列。大约半夜时分,他摸进一位居民的房里,里面很快传来女人的求饶声,接着便是淫笑声……
次日清早,在高沙镇吃了早饭,队伍继续前行。
易顺满率众二百余人,于中午抵达招抚地点??武冈皇城坪。易顺满甫入皇城坪,得意洋洋地站在队列前,挽起衣袖,唾沫飞溅地说:“弟兄们,他娘的从今日起我们就是正规部队啦,大家都得像点样儿,这样稀稀拉拉不行,站好站好,排成队,有枪的站到前面来,没枪的靠后!赵县长就要过来看我们啦!”
有顷,县长赵融果然陪着一位军官模样的人走来。两位走到队伍前,先扫了一眼匪众,交头接耳了一阵。赵融与易顺满见了礼,问道:“贵部一共不是才五十余人么?怎么来了这么多?”
易顺满一向以口快手捷著称,他不假思索道:“本部原来只有五十余人。他娘的见老子就要成为正规军的头头了,弟兄们就把家中的亲戚或好友拉来混口饭吃。政府反正有的是饷银,多也是养,少也是养,他娘的在江湖上混讲的是义气,我就都收下他们了。”
赵融不再说什么,把军官请到队伍前,向匪众介绍道:“这位是湘军第十七团团长张湘砥,是赵省长手下的红人。弟兄们跟着他好好干,多为百姓做好事。大家欢迎你们的张团长训话。”
掌声雷动。
张湘砥迈着军人的步伐,向匪众行了一个军礼,开始训话:“弟兄们,我是湘军第十七团团长张湘砥,得知你们有意投诚,受赵省长之派遣,特来收编。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十七团补充营的弟兄了。大家不要再像过去那样,骚扰百姓,要学好,要服从命令!以后,你们的营长就是易顺满,另外还要选一位副营长、三位连长。这权力就交给你们营长吧。训话完毕!”
易顺满满面春风地站到队列前,叉着腰道:“弟兄们听到没有?从今天起,我就是营长了。大家要听我的话,好处大大的有。今天,我要选四位听话的弟兄跟老子先去享福。你???做我的副营长;你??做一连连长;还有你,就做第二连连长吧。”
最后就剩第三连连长还没有选定,匪众们都把脖子伸长,希望叫到自己。易豪也开始喉咙发涩,总认为这三连连长的职位非他莫属。
沉静有顷,易顺满突然从队列里拖出一个娃娃脸马弁:“就算你一个吧,他娘的你本来不够格,但没有再合适的人了。那一次老子一个月不见女人,我操你屁股你没有反对,算你走运!”转对众匪说,“就这样了,我们五位当官的和张团长、赵县长喝酒去,你们的午饭会有人安排的。”
易顺满等五人随赵融、张湘砥走后,立即来了几名中下级军官,其中一位副官模样的人对他们说:“弟兄们肯定饿了,先去营地吃了饭再说。”
匪众随着军官一行来到水西门外的营房,那里的伙房,早为他们办好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饭毕回营休息,又有副官令他们把枪好好地放置在枪架上。并要他们讲究室内卫生,不许打架斗殴,不许争抢被单、床垫。
晚餐又是一顿丰盛的饭菜,众匪十分满意。傍晚临睡前,张团长来到寝室看望他们,并训了话。他说:“弟兄们,习不习惯呀?习惯就好。你们营长、连长喝多了,还要商量事儿,今晚可能回不来了。明天正式向弟兄们发饷!”
众匪拍掌。
是夜无话。天快亮时,熟睡的易豪突然被人推醒,他翻过身,面对周连生:“什么事?”
“我总感到这次易顺满……”
“什么意思?”
周连生:“听老人说,凡上战场,若睡了来月经的女人,凶兆非同一般。而易顺满初次招安,据他说当晚就碰上女人的红潮……
易豪思忖片刻,欲说些什么,起床号已经吹响,立即有人过来要他们快快起床做早操。易豪、周连生糊里糊涂地跟着穿衣去外面跑步。
跑完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马上又开早饭。原以为头一天伙食好是特意弄的,谁想第二天早餐更丰盛,有鸡、鸭、鱼,还有少许烧酒。
饭毕,张团长的副官提了一大袋光洋来到补充营宿舍,对匪众说:“今天是弟兄们新生活的第一天,按团长吩咐,给大家发饷,到外面集合。”
众匪喜出望外,一齐跟着副官到了水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