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王-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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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往外地;南乡有银姓老翁,因不愿死在蛇口,上吊自尽;西乡有潘姓家族,全族男丁由族长统领,操习武艺,欲与蛇精决一死战;北乡花园所有老**人,组成千人香队,步行上南岳烧香求佛,恳请观世音收伏蛇精……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不多久,又传出蛇精出生在东北乡黄桥铺一带,一名妇女怀孕期间梦见黄蛇入腹,婴儿出生之日,适逢钟半仙路过,为其看八字。钟半仙看出男婴日后是祸国殃民之孽畜,建议他父母大义灭亲。也是蛇精命不该绝,他的父母不仅不相信,还将钟半仙大骂一顿,赶出茅屋。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却说张光文率部向燕子岩进发,马队先行,步兵在后。时值秋末冬初,冷风呼呼,阴雨绵绵,路上湿滑,伸手不见掌,三步之外不辨南北。张光文学习土匪伎俩,走在前面的以手电照路,后面的紧紧跟上,各人臂上扎一块白布,供来者辨认。一路跌跌撞撞,到了目的地,骑马的早在等候。
正是午夜时分,大雨暂停,只有零星小雨。张光文及部下,一个个全身湿漉漉,非常时间且不管他。张光文调兵遣将,将两挺机枪架在燕子岩岩口,其余各人躲入山谷两岸丛林,再派一人去谷口放哨,如有马骑或灯火向这边走来则及时报告。同时吩咐两岸人等,如张云卿从山谷通过,勿乱开枪,定要生擒。
一切部署妥当,张光文走到前面,下令机枪向岩头射击。
枪声响起,初时岩头一阵骚乱。忽听一人大声呵斥,乃复归平静。平静不久,即有枪弹朝机枪方向飞来。
张光文暗暗吃惊,土匪中竟有如此临危不惧镇定自若的指挥人才。
双方枪弹你来我往,在黑夜划出一道道光弧,颇为美丽。彼此对峙,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张光文本来就没有要拿下燕子岩的意思,目的一是吓唬岩头上的土匪,使其不敢轻易出来,二是把枪声传给从石背返回的张云卿听。
双方枪战一时有许,忽有哨兵向张光文报告,称远处有马匹向这边移来。
张光文立即下令停止射击,并将其中一挺机枪调过头来。他走至山谷中间,用暗号提醒两岸潜伏的丘八做好准备,一定要生擒匪首,不许开枪击毙。
山口那边,传来马啸声。这段路十分崎岖,马不能行。张云卿一伙即下马步行,只留一个匪徒把马牵往别处。
十余条黑影向山谷摸来,没有打手电筒,不时有人跌倒。张云卿的心情十分复杂,因枪声突然停止,他摸不清山寨是否落入他人手里。
终于到了包围圈,张光文大喝一声:“不许动,缴枪不杀!”
两边手电一齐射向张云卿匪帮,黑洞洞的枪口近在咫尺……张云卿被一束手电筒强光刺得睁不开双眼。好汉不吃眼前亏,在一片“缴枪不杀”声中,张云卿把手中的快慢机举起,松开右手五指,枪从手里跌落……。
一位团防局丘八不知有诈,弯腰捡拾取快慢机。说时迟那时快张云卿突然从湿漉漉的棉衣中摸出一把勃郎宁手枪,用枪管顶住丘八的胸口,大声喝叫道:“不许碰我,谁敢碰先打死他!”
丘八们没有提防张云卿会有这一招,人人都傻了眼。
张云卿一计得逞,继而警告被挟持的丘八:“老实听话,陪我走出山谷彼此无事。否则,先要你给老子垫背!”
丘八果然被镇住了,老老实实做了张云卿的人质,在一束束耀眼的手电光下,步步退出山谷……
第七章争地盘美人献计 罹匪祸百姓遭殃
“古人云,两军交战,攻心为上。我并不是说非要硬拼硬与张顺彩干,这样的蛮干是毫无用处的,到头来会两败俱伤,恰好给另一个敌人朱云汉以可乘之机。”
“你是说智取?”张云卿望着蒲胡儿问。
蒲胡儿点点头。
“我是个粗人,不懂得兵书上的韬略。胡儿,你是诗书人家出身,你说说看,我们该怎样智取张顺彩?”张云卿恳切地说。
话说张云卿于危难中挟持一名丘八为人质,想借此脱危。突然张光文手握驳壳枪出现在眼前。
“不许过来!”张云卿两次警告道。
张光文没有听,继续逼进。张云卿本欲开枪打死丘八,但转而一想,打死一个丘八没啥作用,擒贼擒王,若打死张光文,说不定还有转机。主意打定,他毫不犹豫地把枪口转向张光文,并扣动了扳机??枪没有响,慌乱中他连保险都没有打开!就在他懊丧之际,勃朗宁已到了张光文手中,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当胸顶着……
张云卿双眼充血地盯着张光文:“你很得意。”
张光文的喉节动了动:“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称得上大智大勇,只是这种洋人生产的玩意你还没习惯。是不是?”
这支勃朗宁是尹东波孝敬他的,因用惯了快慢机,确实一下子还不习惯,加之又是在紧急关头。既然“失风”,也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张云卿昂起头:“少废话,要杀要毙,爽快一点!”
“果然是一条汉子!”张光文说,“你放心,我不是来取你性命的,今晚特来请你去黄桥铺一议。”张光文向手下递了个眼色。两名丘八一涌而上,反剪张云卿双手,捆了个结实。
这时,其他几名匪徒也都一一捆了,有人向张光文请示:“张总兵,这些人如何处置?”
“把他们枪膛中的子弹全部退出来带走,让他们自己松绑,撤!”张光文下令。
张云卿这才松了一口气,相信张光文真的不会杀他。
张光文一行人或骑马或步行返回黄桥铺。为了提防尹东波来抢张云卿,张光文让骑马的跟在后面压阵。
天很黑,连手电筒光束也几乎被黑暗挤得很小、很窄、很弱……一路上行速缓慢,待到东方出现鱼肚白,为不惊扰镇上居民,张光文和张云卿先一步回到团防局。
团防局伙房,伙夫已经烧好姜汤、热水,燃上炭火。饭菜亦已做好,正热在锅中。
张光文亲为张云卿松绑,拿出干净衣裤请他换上。张云卿不知张光文是何用意,直至传令兵送来热腾腾的菜肴、好酒,才忍不住问道:“张光文,有什么话难道非要等到后面才说?”
张光文笑道:“实不相瞒,光文并无甚话要说,就为一事??想请你喝几杯。因担心你不肯赏脸,才用这种方式,还望多多谅解。”
张云卿冷笑,欲说几句带刺的话,见两名丘八引来一老者,张云卿一眼认出,那是他小时候的东家张光火。
“火老爷,别来无恙?”张云卿先打招呼。
“托福托福,马马虎虎过得去。”张光火作揖,撩起长衫,在张云卿的对面坐下。
这是一栋瓦木结构的老房子,大约从清乾隆年间,就一直是地方武装的居所,虽然老旧,但质量上乘,柱子是榉树的,壁板是樟木,房里所有家具都系百年的红木精制而成。整个木屋,不见一个虫孔,没一处被白蚁损坏。
屋内燃着两盆红红的炭火,仨人几杯酒落肚,心里暖和,寒意全消。张光火率先为张云卿斟满一杯,又为自己斟上,起身举杯:“顺路,今晚这里并无外人,都是一家人,这是我们第一次喝酒,来日方长,我先敬你一杯!”仰脖一饮而尽。
张云卿望着张光火,又望着桌上的菜肴,拿起杯,并没有喝。因为,他已泪流满面。
张光文是见过世面的人,忙递过一块手绢,说:“外面天寒地冻,兴许是受凉了,我也有流泪流鼻涕的习惯。”
张云卿没有接手绢,长叹一声,把酒杯放下说:“我自小孤苦伶仃,命贱如狗,从来没有娇贵过,莫说在九十月间受一夜雨淋,就算是寒冬腊月在冰天雪地光身过一夜也不会伤风感冒。我流的是泪。”
“哦,莫非顺路想起什么伤心事?”张光火掏出手绢抹抹胡子。
“不是,”张云卿摇摇头,“应该是高兴而流泪。火老爷,还有光文,两位是何等富贵之人。当初,你们穿绫着缎。吃山珍海味,出门骑马坐轿;而我,起五更,睡半夜,吃的是猪狗食,受的是窝囊气。有时牛吃了别人的庄稼,回来要挨饿。记得有一天,为了吃饱饭,我早早赶牛回家,火老爷打了我一顿,还不准我吃饭。挨打不要紧,挺一挺也就过去了,饥饿难熬呵!那一夜,我睡在草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连陪伴我的跳蚤、虱子、臭虫都饿得受不住,群起而攻击我。到了后半夜,我实在顶不住,爬起来去你家的马厩里掏出几捧米糠,就着井水,吃下去了。事后,屙不出屎,没有人问我,我自己拿木棍往肛门里掏,掏得出了血……那时候,我就幻想,如果什么时候能过上你们那样的日子,哪怕只活几个月,死了也会闭眼。可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怎么可以过上那样的日子?”张云卿说到这里,把酒喝下,“没想到,今天居然可以与你们平起平坐,同饮一壶酒,同吃一桌菜,我能不高兴得流泪吗?”
张光文默然不语,张光火则面露尴尬。
“从这件事中我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张云卿用手拭去泪说,“赖活不如好死,人只要不怕死,什么都可以得到。穷可变富,丑可拥有美女,弱可以变强……我常常教导我的弟兄:人横竖一死,与其可怜兮兮地活,不如轰轰烈烈地死。人本来是平等的,那些富人若不是发的横财,就是为官时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抢他们,上合天理,下符民心。比如火老爷你,很早前,你的祖人和我的祖人同是贫苦出身,若不是天上掉下的十几担鸦片,你们能有今天?所以,慕云抢了你家,一点也不伤天害理。”
“都是过去的事了。”张光火呐呐道,“不要再提,不要再提。”
张光文趁张云卿夹菜之际,开腔道:“顺路刚才说了很多,都很有道理。”
“是的,”张云卿打断道,“道理这个东西是说不清楚的。皇帝法规也是道理,强盗收取买路钱也是道理。只要谁掌握了刀把子,他的所有欲望都是道,都是理。掌不到刀把,就只有死的道理。”
“说得很对。”张光文说,“我家靠横财起家,顺路靠扛枪拥有今日,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高尚。事实上,无论为官为匪,都是靠鱼肉人民度日。所不同的是,为官光明正大吃人,为匪在暗处吃人,形式不同,并无本质之区别。我不说‘一笔难写两个张字’,你也不会信这一套。我只想说,你我同一块地皮上混饭吃,且势均力敌,只希望今后互不侵扰,免遭两败俱伤。这就是我今晚特意请你来喝酒的目的。”
“什么‘势均力敌’!光文太抬举我了。”张云卿冷笑道,“如果你仅怕我侵扰,今晚杀了我,就可一了百了。”
张光文点头道:“我能杀你的机会不仅仅只有今天,早在你派人去广西购枪未归时,你的内部异常空虚,那时我就有足够的兵力把你及你部下全部收拾干净。”
“那你为什么不那样干?”张云卿瞪望着他。
“因为在武冈绿林中,像你这样出色的没有第二个,时候一到一定能成气候。实不相瞒,我也不会仅仅满足于当一个团防局总兵。一旦我走出县门、省门,那时我若收编你,难道你会拒绝?”
“好,爽快!”张云卿为自己斟满一杯酒,“如果你真有那一天,我张云卿一定率部归顺。来,干杯!”
张光文望着张云卿,并不喝酒:“不是我有意贬你。顺路若想更大发展,以你目前的经历和军事水准,还有点困难。我建议你有机会去军队混混。如果你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争,你就很难成为一位将军。能成为将军者,不一定都要学府里出来的,恰恰相反,最优秀的统帅,往往出身行伍,没有什么文化。像东北的张作霖,他也是土匪出身,后来接受招安,在军队中混,经历上百次大小战争。这就说明,经历比说教更重要,无字的书比有字的书更能造就人才。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不走出绿林,最多只能成为你张云卿,而无法变成张作霖!”
张云卿目光炯炯地望着张光文,他的筋有节奏地动着,仿佛一只饥饿的青蛙,正盯着一条肥硕的青虫……他终于开启嘴巴,说道:“我想,如果你能做我的军师,或许我就能成为南方的张作霖……”
张光文先是一惊,继而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张作霖不也跟我一样是个粗人,身边不照样有很多能干谋士!”张云卿认真地说。
张光文不笑了,也认真地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让时间来回答这个问题:我俩看谁收编谁!”
“一言为定!”张云卿又饮下一杯酒,抱拳道,“今天告辞了!”
张光文亦不挽留,吩咐手下:“把张顺路的子弹还给他!”转对张云卿,“你部下的那位邓联佳是我的人,我要收回。他骑的马是你的,现缠在天井中,你骑回去吧。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张云卿也说道。
张云卿离去后,邓联佳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张云卿刚坐过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