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令-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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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睛后,只听见那几人一个低声说“老九胡闹,也不知他如今带着人去了哪。”
“八少爷放心,九少爷虽意气用事惯了,可身边跟着五六个人呢。”
“今时不同往日,在扬州官学里读书的时候他虽闹事,但大家让着他。如今谁肯让着他?”
“……”
八、九,金折桂心想好个人丁兴旺的人家,既然在扬州官学里读书,当是跟他们姐弟一样,来不及逃回京城,就在宁王势力下四处逃窜。看雨小了一些,推了推瞽目老人,二人穿上木屐、斗笠向外去。
那八少爷一行也歇够了,将松枝熄灭,用油纸包好,也迈入雨水中。他们一行人腿脚灵便,步伐比金折桂、瞽目老人大。因此,这次等八少爷一行人在城外废弃的农舍里歇脚后,金折桂、瞽目老人才被雨水逼着躲进来。
农舍只有一间屋子,屋顶坍塌了一半,屋子里的桌椅破烂腐朽,再坐不得人。
八少爷一行依旧给了他们一些肉干、烈酒,随后两个家丁给八少爷使眼色。
那位八少爷想起路上家丁说瞽目老人带着羯鼓,大抵是江湖卖艺的,这种人懂得的江湖下三滥手段多,便思量一番,果断地凑到瞽目老人身边,等瞽目老人将酒水咽下去,才谦逊地问:“老人家,有件事想跟你请教。”
“官人请说。”瞽目老人投桃报李地客气道。
八少爷道:“晚辈一时顽劣跟人打了个赌。我一个朋友有个小口大肚子的花瓶,他跟我赌看我两日内能不能将花瓶偷了。他将花瓶放在书房里,白日里有人看守着,晚上他又歇在书房里,书房外依旧有人把守。我有个能飞檐走壁的朋友能帮我上了那书房屋顶上,也能掀开屋顶的瓦看见花瓶,可惜那花瓶滑不留手,用钩子钩不上来。请问老人家,我用什么法子,才能将花瓶拿出来。”
瞽目老人沉吟道:这世道,谁还有闲心打赌?怕是这少年要偷人家什么东西,只是不知道他是敌是友。
“花瓶在乐水县衙吗?”
八少爷一行人犹如惊弓之鸟,警惕地望向瞽目老人:“老人家怎知道?”
瞽目老人道:“几位深夜赶路,又有意在此等待城门开启,显然不是耿成儒的人,不然直接叫人开门就是。日夜有人把守的书房,且那书房里又有花瓶做装饰,不是县衙里耿成儒的书房,又是哪里?”
八少爷一行听瞽目老人直呼耿将军为耿成儒,心中大喜,但依旧不放下戒备,忙问:“老人家是什么人?”
瞽目老人道:“老朽就是个给人算命的老瞎子。”
八少爷并家丁们彼此交换眼色,随后八少爷问:“那老人家可有偷东西的法子?这花瓶要紧得很,就算赔上我们几个的性命,也要将花瓶偷出来。”
瞽目老人摇了摇头,金折桂握着瞽目老人的手,暗道管这八少爷是谁的人,眼下给耿成儒添乱要紧,乱中才能浑水摸鱼救了楼家村,“我有个法子……既然官人的人能上房顶,就请那人弄一个猪尿泡来,将猪尿泡与肠子连在一起,吊入花瓶里头,再向猪尿泡里吹气,吹足了气,将肠子口堵上,再向上一拉,猪尿泡在花瓶里涨得满满的。花瓶自然就钓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啥,男女主谁都不会对谁一见钟情,文案里的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也不是女主追男主的决定条件
☆、知识面要广
“什么是,猪尿泡?”八少爷教养良好,虽眼下金折桂是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但让他对她说出屎、尿等腌臜字眼也是一桩艰难的事。
金折桂微微蹙眉,暗道自己离淑女越发远了,“小官人只管顾名思义。”见瞽目老人微微侧目“看”她,暗叹就这样瞽目老人就惊诧了,猪尿泡的另一样用途说出来,还不得叫他“惊为天人”,但说他们两个知道了八少爷一群人的算计,八少爷不想走漏风声,是要杀他们灭口,还是拉他们入伙呢?
八少爷的一个国字脸眯缝眼的随从道:“如今兵荒马乱,这东西不好找。再说湿的味道重,要是有干的就好了。”说话间,又跟其他人一起看向瞽目老人、金折桂。
瞽目老人沉吟道:“小老儿只知道有人买了这个给孩子治尿床之症,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丫头,你知道谁有这东西吗?”
金折桂道:“三种人大抵会有,一是蟊贼,我说的法子就是他们偷东西的法子;二是熟肉铺子,他们买了这个洗干净去了味道,灌上其他东西做肉肠、米肠;三就是奸、夫淫、妇,他们用这东西来免子避孕。”自古民间多奇谋,猪尿泡做简易避孕套,也算是民间智慧的结晶。
“……这猪、东西还有免子避孕的功效?可是用来泡免子汤?不对,泡过之后,不就湿了吗?”八少爷一直压低声音装老成,此时一句话终于暴露了他的稚嫩。
“……外敷即可免子避孕,不必内服。”冷风一吹,金折桂打了个哆嗦,看瞽目老人将酒水递给她,想到自己再喝一口不定怎么胡言乱语呢,于是婉拒了,又靠在墙壁上警惕地等着八少爷一群人下一步动作。
八少爷一头雾水,便看向随从。四个随从虽已经成家,听说外敷免子,都十分惊诧,也跟八少爷一样一头雾水,但到底如何免子避孕,又不好细细去问一个年幼小姑娘,只能将疑惑憋在心里,纷纷想不愧是“江湖中人”,果然见多识广。
八少爷最先听出金折桂的话并不实用,“蟊贼早跑光了,熟肉铺子必定是早关门了,奸夫□更不好找。小姑娘说的这三条都不通,请问可还有旁的法子没有?”
金折桂道:“抓住个屠夫,问一问寻常都是谁买,顺着去找不就行了?”
八少爷暗暗睃向瞽目老人,疑心瞽目老人就是宁王等人在找的手上握有《推背图》的花头鬼,又想他们祖孙方才不避嫌疑地说出他们去乐水县衙偷花瓶的事,看他们坦坦荡荡,那瞽目老人当真是人如其名,是个耿介之人,既然如此,他当坦然将偷花瓶的缘由细细说一说,如此瞽目老人深明大义,定会助他们一臂之力。
八少爷说道:“老前辈可姓……”
“嘘——”那个眯缝眼国字脸的随从嘘了一声,然后屋子里的松枝、篝火熄灭。
黑暗中,众人不敢弄出动静,悄悄向飘着雨的屋外看去,只见屋外有四个人在持剑拼杀。
金折桂趴在门边看了一看,只见那四人的背影十分熟悉,忽地恍然想到:那不就是蒙战、梁松他们吗?好机会,如今拉他们入伙,人多力量大,于是拍了拍瞽目老人的手臂,低声道:“是梁大叔他们。”才要出声喊梁松几人,就见正在打斗的蒙战看这屋子里的火光亮了又灭,只当是曾公子躲在屋子里,于是冷不丁地从梁松几个身边抽身,迅速地窜进屋子里,拿着剑不管不顾地砍杀起来。
瞽目老人、金折桂二人贴着墙坐着,只听见屋子里嘿哈声不绝,又有刀剑相撞的清脆声时时响起。
暗中又见梁松三人带着一阵雨点地进来,瞽目老人、金折桂观战一会,就听蒙战气咻咻地问“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呢?”
梁松说:“你要寻公子?”
八少爷的人喊:“你们是什么人?”
瞽目老人出声道:“不能打,都是自己人。”
蒙战冷笑:“谁跟你们自己人?今日不是你们死,就是我活。”
梁松三人原本要向乐水县城去,不料半路遇上了蒙战,庞护院一时冲动问蒙战是不是他跟官兵勾结,一句话激怒了蒙战,蒙战冷笑着说是又如何,于是四个人说不通道理,就打成一团。原本蒙战不是他们三人的对手,可如今三人受了伤,梁松又一直对蒙战有恻隐之心,于是迟迟不能分出胜负,就从白日打到了晚上。
此时梁松听出瞽目老人的声音,就问:“我们公子呢?公子,你也在这边吗?”才一出声,露出踪迹,又被蒙战攻来,暗中向后一跳,又撞在一个人身上,反手将那人推出去,又听风声见有人拿了鞭子向他杀来,便又赶紧迎上去。
乱中有人向金折桂这边倒来,金折桂人小坐得低,看得清楚一些,也不分辨是谁,毫不犹豫地一棍子抽过去,要领着瞽目老人出去,偏屋子里众人打成一团,出不了门。
瞽目老人咳嗽一声,伸手在墙角下抓了一把灰土,向屋子里一扬,“都别动,越动毒气越快进入心脉。
众人被那灰土迷了眼睛呛了嗓子,纷纷捂住口鼻咳嗽。
“花老前辈,你当真在水里下毒了?”武护院、庞护院问。
蒙战冷笑道:“下毒了?更好,大家一起死。”
黑暗中,众人齐齐停下。
八少爷一行人想:他们身担重任,大事未成,不能死在这里!也不能在这耽误时辰!
蒙战心道:他还没将曾公子杀了,没替陆护院等人报仇,不能死!
梁松三人想:他们死了,楼家村可怎么办?
“老人家,我们……”梁松三人跟八少爷五人齐齐出声。
“丫头,去将火把点上。”瞽目老人道。
“哎。”金折桂摸索了一下,就见火折子一亮,八少爷将松枝又点燃了。
众人看向瞽目老人,只见瞽目老人肩膀爬着一只拇指大的毛茸茸黑蜘蛛,登时信了瞽目老人洒出来的灰土是毒药,纷纷持剑站定,不敢乱动。
瞽目老人道:“老朽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花头鬼是也。这是我孙女花子规,有道是怀璧其罪,有个村子被我们连累了,我们要急赶着进乐水县城设法救那村子里的人。你们说一说姓甚名谁,要去乐水县城做什么。大家合则聚,不合则散。”一路走来,不提曾公子如何,梁松这几个人却是值得信赖的;至于那八少爷,他也并非宁王的人,既然不是宁王的人,此时就是他们的人。
蒙战先冷笑道一声,“我姓蒙名战,来杀曾公子一群的。”
梁松叹息一声,道:“敝人梁松。”
“庞则远。”
“武行风。”
“我们三人也是怀璧其罪,连累了一个村子,因此赶着去杀宁王走狗朱狗贼。”梁松扭头看向瞽目老人,“花老前辈莫不是跟我们一样,也是去杀朱狗贼?”
瞽目老人道:“杀一个朱统领不顶事,他死了,还有人继任统领,还会去寻楼家村的麻烦。”又转向八少爷一群,等他们说话。
八少爷拱手道:“看来是误会了,听花老前辈、梁大哥、庞大哥、武大哥说话,大家都是仁义之士。实不相瞒,晚辈玉破禅,与弟弟同在扬州官学读书,宁王造反时不及逃出,如今在宁王追缉下四处逃命。”
眯缝眼见八少爷竟然报了真名真姓,便也跟着说:“玉无价。”
“玉无暇。”
“玉无双。”
“玉无痕。”
金折桂听到玉字,就拍手笑了,“爷爷不愧是活神仙,果然算出是一家来着。八少爷原来是玉将军家的少爷。”
梁松反复看了玉破禅一群人,将手上的剑放下,玉无价四个与庞护院、武护院一同放下宝剑。
蒙战趁机要攻向武护院,被玉无价、玉无瑕挡住,冷笑道:“罢了罢了,如今你们人多势众,我死在你们手下也算不得学艺不精。”
梁松怒极反笑,“蒙战!大敌当前,你还这样不辨是非!”说罢,对瞽目老人一拱手,“既然大家都不是歹人,请花老前辈施舍解药,救人如救火,我们急等着进城!”
蒙战冷笑两声,看那黑蜘蛛十分阴毒,也不敢就此离开,盘腿在地上坐下等着看瞽目老人何时给解药。
瞽目老人道:“老朽祖孙跟梁松三人是一拨的,玉公子还没说去乐水做什么。”
玉破禅笑着凑到瞽目老人身边,“我们也是一拨的。滁州知府是个贪生怕死、贪图富贵的无耻小人,他早十年前就被宁王收买了。他夫人云夫人却是个心存大节、忠孝仁义的人,等宁王造反后,看穿夫君是个伪君子,就从滁州知府手上偷了滁州地图还有朝廷中跟宁王勾结的官员名册。”
“滁州地图,朝廷没有吗?”梁松问。
瞽目老人道:“云知府有一大才干,就是擅绘地图。他的地图里,山川地理、民居城郭无一不有。比其他地图精细巧妙得多。”
梁松暗暗点头,“那云夫人呢?”
玉破禅道:“云夫人带着地图、名册一路投奔到乐水,想寻她妹夫乐水县令将地图、名册交给朝廷。不料乐水县令早跟云知府勾结,又将云夫人绑着交给云知府。云夫人出乐水县衙前,偷偷将名册放进了乐水县令书房内细口广肚花瓶里。被人押送往滁州时候,设计逃脱后遇到我们,就将滁州地图交给我们,等说了名册下落就自裁了。”
“所以你们要去偷花瓶?”金折桂虽劝说旁人的时候满嘴忠孝仁义,但她心里对这些所谓的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