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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今生专 席绢-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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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在恬静居中庭的那株相思树自缢了。”

他的手,冰凉而微颤,她以自己的温暖包覆着他,给他送暖。他太需要这样的慰藉了,忍不住双手紧握她的,拉到脸颊上摩挲,贪婪地吸取她所有的温柔。再多些、再多些!

“那么,你呢?”她问着她最关心的。

“那一年,田老爷上京访友,生了一场病,一直在儿子那边休养。听到女儿自缢的消息,方才匆匆赶回来。伤心欲绝的田夫人不敢说出实情,不敢说出女儿在这一年内其实还生了一个孩子……她想保护女儿的闺誉,却又解释不出田小姐自缢的原因,被夫婿儿子们一再通问之下,她竟情急说出——田小姐被夜里潜入的恶贼凌辱了,于是羞愤自杀——这样的话。

于是,官府密而不宣地四处抓采花贼,而田老爷与田夫人一直为着失去爱女而卧病不起,被儿子们接回京城奉养了,还将所有家仆带走。而那个未出世就丧父、出世没多久即丧母的婴孩……在田小姐自缢之前,她请一个信得过的朋友将婴孩带走,请朋友将孩子送到祝家,让孩子认祖归宗,承继香火。听说,我这名字,是父亲取的。“他笑,抬头看向天空,几颗零散的星子布在黑幕上,月亮藏在厚厚的云层后方,偶尔探出头,偶尔遮掩。

“不是很光采的出身,是不?又因为这是该随着时间被淡化掉的故事,学多的真相是无须澄清的。至于我,就这样了。别人想怎么说都无所谓,我只希望保留住父亲与母亲的共同记忆,我私心将恬静居当成是他们留给我的遗产,该是属于我的地方。所以很抱歉,总是阻挠你买下它。每次你想谈买恬静居的事,都被我推阻掉了,硬是带你们四处看房子。”

“为什么你叔父不肯直接将恬静居送给你呢?他真的待你不好吗?”娄恬低问着,觉得有些冷,起身抓来一件狐臣披肩要给他,他接过,却是披在她肩上,牢牢披得密实。

“我不冷。”他对她摇头,握住她手,他的手暖了,换她的手凉了,他小心呵护地搓抚着。“叔父恨恬静居。  当初若不是缘起于恬静居,我父亲不会遇见……我母亲,那么叔父就不会失去他最敬爱的大哥,他一直都是反对那桩恋情的人。父亲的骨灰送回来时,我叔父去恬静居大闹咆哮,恨不得杀了我母亲偿命,不过还没见着我母亲的面,就被乱棒打了出来。

“那时叔父不知道母亲肚子里已怀了我。我出生时,身体一直不好,长到五岁了,仍是三天两头的生病,叔父怕守不住我这滴他大哥的唯一骨血,几乎是天天抱着我睡,最好的补药像是不要钱似地一天喝六顿。而后又请来一名江湖高手教授我武功,才逐渐把身子养壮了。叔父对我很好,太过好了,好到让他时时恐惧着会失去我。几年前他知道我想要恬静居,要我凭真本事买下来,但不可离开他。他可以等我十年,若十年内我办不到,他就有权毁了它。”

娄恬听明日了他的意思,问道:“所以,他将你留在永昌城,给你一个不大不小不甚重要的职务,不要你什么功成名就,只要你好好地活在他的守护之下?为了留下你,不惜以恬静居做引诱,即使他恨那幢宅子?”

“娄恬,你好聪明。事实上是,太过冰雪聪明了。”他低喃。

“不,我不聪明,只会自作多情,笨透了。”她摇头,想到了要抽回手,不给他握。

但他不肯放!

“你聪明的。你看出了我藏得无比笨拙的倾心,你知道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失去了我的心。在我不知道、不敢面对现实时,你就知道了。娄恬,你身上有我最想念的香味,我承认我是闻香而来的,可看了你的人之后,什么怀念的香味全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整个心里只放得下你,即使我不敢承认。”

“怀念的香味?”她希望自己的脸不要太红,可是那恐怕办不到呀……

“是的。你身上这种香味……”他捧起她的衣袖嗅着,“你这用来熏衣的香味,似是茉莉,又混着些檀香、薄荷的……很好闻,很高雅,与我母亲留下来的香盒味道一模一样,那是我从来也找不到的相同味道。”她的脸好红好漂亮,让他都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这是御妍香,京城才有的。”她没说这香还是官夫人以上的人才用得的,一般商家并不贩售,也不卖给普通人的。

“难怪我买不到。我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只有邻城。”他笑了笑。

“你是个体贴的人。”她肯定着他。

“我什么也不是。有时我甚至是可鄙的。如果你认清了全部的我,一定会避之唯恐不及的。”是呀,他是配不上她的呀。

想到这里,不敢再放肆地握她的手,悄悄地放开了,一下子空虚的手掌,只能暗自握成拳。

娄恬不动声色,当作没察觉。

“你可以举例说说。”

“我……用各种手段赚钱。将贫困的孩童集合起来,中介他们差事做,从中抽佣;买了一块山地让他们种药材,替我生财……

很多很多的钱财都是来自那些孩子,还有寡妇们织的布……佃农的劳力……

我急于集财,专往穷人身上剥削。“

“那,他们因你的剥削而饿死了吗?”她没批判,只是问。

“没有。”她不唾弃他?

“他们反抗过你的劣行吗?”

“没有。”

“那,剥削了很多人的你,一定很富有了?”

他怔住,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不,他一点也不有钱,事实上他手头紧到可以说是拮据,即使他已经过得如此节省了。

“你很有钱吗?”她不容他全无回应。

他摇头,投降了——“我很穷。”

“好,我了解了。祝则尧,是一个很可恶、很剥削穷人的坏人。你同时也是史上唯一仅见的——如此善于剥削别人,却还这么穷的坏人。”她笑。

祝则尧彻底投降了。

身与心,完全地拜倒在娄恬的聪慧与美丽之下,再也回不了头了,也不愿回头了。

他终究是父亲的孩子,他终究是会走上与父亲相同的情路——爱上一个美丽高贵的千金小姐。

如果结局是粉身碎骨,那就粉身碎骨吧。

第九章

一大早,祝则尧便来到了富满客栈,恰恰赶上了娄恬正要出发的马车。他以为他才是给意外的人,不料却后被她们弄得怔了,不明日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副要远行的模样?”他是知道她今天要去赴季夫人的约的,可这样的阵仗也未免太隆重了,简直像在搬家。

娄恬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并不意外他的出现,只道:“我们马上要出发了,不好停着说话,你要不要到马车上来边走边谈?”

“好的,但我的马……”她像是毫不意外他的出现,而且还有话要对他说。是想说什么呢?他急干想清楚,但脑袋不肯配合,一看到她,就什么都无法想……

马车已经缓缓在行走了,他骑着马跟在一旁。

“丽人,你好生将祝公子的座骑看顾着。”娄恬对丽人道。

“是,小姐。”

丽人没打招呼,竟就这么从马车上飞身往视祝则尧那边扑去——若他不够警觉或反应能力太差,两人必会扑撞在一块,然后重重、狠狠地跌落干地,就算没跌断颈子,也非得摔碎几根骨头不可。幸好祝则尧从小到大不曾荒废武功这门术业,练得很是扎实,不致出丑。

就见他及时拔身而起,身形宛若蛟龙向天升腾,起了半丈高,正好避过与她硬撞的命运,让两人各自安好。

丽人笑嘻嘻地跨上祝则尧的座骑,轻功高绝,没惊动马匹使之不适引发慌乱。而祝则尧也轻飘飘地落在马车的驾驶座上,有些无奈地看着丽人,不知道这突来的试探是为了什么。

“好功夫。”丽人抱拳为礼。

“不敢当。”他回得讪讪的,也相同拱手。

“你进去吧,小姐等着呢。”丽人叱了一声,骑着马走在前头。

是了,娄小姐正在等他呢!小丫鬟这胜似挑衅的举止哪值得挂记在心的?真是!

“娄……小姐,失礼了。在下要进去了。”他弯下身等着里头的回答。

“请进。”娄恬柔雅的声音里带着笑。

一边的宝心将布帘从旁掀开,拢挂在一边的钩子上,让布帘半垂半掀,既不至于让小姐的芳容轻易给外人窥觑了去,又能以这样的公开,维护小明的图闺誉,不会让人嚼舌根。

多么细心的丫头。祝则尧对宝心点了下头才坐进去。

娄恬坐在里处,祝则尧靠在外处,两人相视一笑。

“想来应是我昨日的不速拜访,教两位姑娘不快了。”他道。

昨日他们谈了很久,久到忘了时间,一直在窗台上坐着,有时只是无言对视,有时是他看着她发呆,仿佛就能这么度过一生一世,谁还管外头梆子声已敲了多少声响?当他回到家时,东方微微见了白,而叔父站在大门口瞪他,红丝满布的眼是一夜没睡的证明他才察觉竟是与娄恬谈了近一整夜!

当然,娄恬没得安眠,丫鬟们又岂能安睡?想来也是强自振作了一宵吧?真是对不住。

“你……应该多睡一会儿的,无须这么早赴季夫人的约。”

“你又知道我与季夫人约何时了?”

“下子时分不是?”

“你很清楚嘛。”她笑,“想来你已经代我决定了未来的居处了是吗?”

“我无意瞒你。在我比较过金永昌城的宅子之后,确定安兰居是最适合你的房子,所以最近做了一些安排,在此先请你见谅。”

“安排?例知今天的季夫人之约?”

“那是其—。”他点头,但并无意多作详述。

娄恬见他神态笃定,像是成竹在胸,仿佛安兰居这间宅子就待她点头说要买便能买到手,没其它竞争者似的。可是,事实并非知此呀——“我记得的,安兰居有许多人在竞价。原车八千两的房价,现下哄抬到一万五千两了。我对安兰居是颇有好感,但也知道若想以合理的价钱买到它,恐怕机会渺茫,也就不强求了。”

她疑问地看他,“你是要我投入这样不理性的竞争里吗?”

“当然不是。”他笑着摇头。“我会力保你买到的宅子都是最合理的价格。”

“你说动季夫人邀请我过府做客,是认为我该与季夫人见面,见了面之后,她会愿意少赚那么大一笔银两?”  这是太过天真的想法了。

“我说过季夫人是个才女,对于这幢她最喜爱的宅子,有很深重的感情,当然不乐见宅子的下一任主子是个糟糕庸俗的人。”

娄恬点头。

“或许她是那样希望没错。可我记得你说过,季夫人因为手头困窘,不得不出售她最爱的这幢宅子求现银。再有理想的人,也不会在这时候与金钱过不去,不然她就不必出售宅子了不是?”

她的反应一定要那么快吗?

他是非常非常倾心于她的聪慧的,可是……有时候(例知现在)他会希望娄恬可以……大智若愚一些,那么他就可以轻易摆平她的疑问,挪出更多时间专心来心醉神迷于她的美丽……

“据我所知,季夫人家里的财务问题已有舒缓,不再那么迫切急需现银捐注。所以季夫人已能自己决定买主是谁,不再是标高价者得。她一直希望安兰居的下一任主人可以是个高贵优雅的女子,你正是她心目中最适合的那一个,没别人了!我就是这么对季夫人游说的,干是才有了今日的邀约。那季夫人很有自己择善固执的坚持,不以金钱为念,真是位值得敬重的人。”

只是这样吗?这样就能轻易游说屋主放弃另一笔原本可到手的钱财?

他的话听起来多么美好、多么顺耳,把她与季夫人都捧到天上去了,任谁听了都要晕陶陶地醉了,哪还能有什么疑问再生出来刁难他?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

当然,他会想办法转移她对恬静居的注意力是一定的。而他对她……是挂着心的,所以除了不想要她买下恬静居之外,其它种种,他都会默默代她打点到最好,这一点,她心里是雪亮的。

光是安兰居这件事来说好了,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色他。他只是习惯性地做多说少吧?经过昨夜的一番长谈后,她对他的了解又多了一些,有些不确定的地方,也笃定了。

他习惯被误解,也不打算扭正世人对他的误解,不管是身世或是才能品性。

他同时也是个很有办事能力的人,但却不以宣扬表现;好似扮演一个平凡油滑庸俗的小掮商正是他的一生志业,不希望有谁看出来他其实光华照人、出色不凡。

永昌城人是这么看他的——个长的很英俊的男人,出身却是一桩丑闻;他身世低贱到没人愿意与他做朋友,加上他才能平凡至极,且不受家人看重,他的未来,就是仰亲人鼻息以求有一口饭吃,没其它指望了。

她不太确定他是否满意于这样的评价,但他从未试图扭转形象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人……愈是了解他之后,愈觉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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