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小说网 > 杂集电子书 > 在高速公路上慢慢地走 >

第7节

在高速公路上慢慢地走-第7节

小说: 在高速公路上慢慢地走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好的,稍等就上来了。”她小跑了两步把记下的菜单送进了厨房。然后又拿出两瓶青岛啤酒,给我送过来。我没有让她给我倒上,我说对着瓶嘴吹喇叭就行了。然后她就回到吧台里,又低下头去计算什么了。    
      我喝了一口服务员沏好的茶,就又开始注视起她了。这是饭前的精神小点。    
      这时,有一个客人掀开塑料门帘进来了。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他选择了我面前的一张餐桌,插在我与吧台的中间,一个顶部铮亮四周像一个土坷垃小山似的脑袋挡住了我的视线。    
      这个中年男子的介入使我始料不及,他选择了一个比我更有利的桌位。他坐在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这是个与新世纪不符的人,一件的确良的衬衫,大概已有些年头了,的确良的下面遮盖的是一件肥大的原白背心,一条由长裤改成的短裤,脚穿一双人造革凉鞋,暴露着一个个脚趾头。    
      服务员走上前去给他倒水,他连忙将茶碗向前推了推,还点着头说谢谢。吧台里的老板的侄女拿着菜单走到他的面前,在这之前中年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吧台的方向。我之所以这样判断,就是因为我的视线与他的脑袋形成了一条直线。    
      小姐把菜单递到他的手里,他双手接过,点着头答应了一声。他左手捧着菜谱,右手将其打开。然后,右手的食指指着一道菜,小姐刚欲记下菜名,他赶紧摆手。看他那样,似乎每一道菜都指了一遍,直到菜谱的最后一页,他还是没有决定要哪一道菜。他再次翻回第一页,小姐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笑容。最后这个男人在第一页和最后一页各要了一道菜。小姐迅速地记下来送进了厨房。    
      刚才小姐已经给我送来了啤酒,但菜还没有好,我能够听见厨房里嗞嗞啦啦的炒菜声。借着这声响,我咂了一口冰凉的啤酒,抬起头刚想看一眼老板的侄女,可挡住我眼帘的却又是那个土坷垃似的后脑勺子。    
      我坐在他后面,看不清他的脸,他进门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深刻的影响。他好像戴了一副黑框的眼镜,像老花镜式样的那种。没错,在后面我能够看见勾在他耳后的两个黑色的眼镜框腿。    
      这时,我的一道菜——麻婆豆腐好了,老板的侄女从厨子的手中接过托盘,端在胸前。这是一道非常漂亮的菜。在小姐白色T恤的映衬下,红黄相间的麻婆豆腐显得极为扎眼,油滋滋的正宗川菜,红辣油中透着金黄。真是让人垂涎欲滴。此时小姐端着菜向我走来,不觉中我已经握好了筷子。    
      我感到坐在我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很没有出息,自打老板的侄女端过来那盘菜,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胸脯,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好色的男人,他的眼神随老板侄女的胸脯在摆动。老板的侄女向我走来,他的脖子也跟着过来了。她把菜放到桌上,还轻声地报了菜名,并要把啤酒倒上,我摆了摆手,说对着瓶子吹就行了。    
      那个男人还在向这边望着。    
      “啊……那个……小姐,那个、那个菜,那是道什么菜啊?”    
      “先生,这是麻婆豆腐。”    
      “豆腐?”他推了推黑框眼镜,又探了探脖子,像是发出了一声感叹:“原来是豆腐啊!”然后他回过头去了。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画片,可能是张钞票,也可能是张照片。他将眼镜架在头上,用手指使劲揉了揉眼,又用手掌使劲地抹了一把。他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在双膝里,他又把画片高举起来,想让阳光穿过它,使他能够看得更清楚,但这是不可能的。我看清楚了那不是钞票,而是一张照片。但照片的内容我是看不清的,模糊看见大概上边有三个人。但我对这些没有多大的兴趣,我猛喝了一口啤酒,开始品尝麻婆豆腐。干煸泥鳅也很好吃。    
      我想等到中年人付账后再结账,可是他实在是吃得太慢太仔细了。    
      我看见他的鱼香肉丝吃得很仔细,他大概吃了有小半盘了,剩下的被他用勺子或筷子拢到盘子的中间,像一个小山丘一样。可盘子的周围却像是被餐洗净洗过一样,洁白无瑕,一点油渍也没有,奇怪!    
      我靠不过他了,我结了账,离开了小酒馆,离开了老板的侄女。我在掀开塑料门帘走出门来时,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那个中年男人仍在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    
      这天,我同往常一样,在起床完成一系列规程后又拿起了报纸。    
      我想起了昨天报上登的那则少女自杀的消息,上面说将做跟踪报道。可是今天却没有那则消息的续文,取而代之的是一则护城河发现一无名男子尸体的消息。消息说这是一个年龄大约在40~50岁左右的自杀者,在这个死者口袋里发现了一封他的遗书,遗书的字迹已经被河水浸掉。在消息的右下角还登了一幅现场照片:亡者被白布盖着,看不出穿着什么衣服,但亡者的脚却露在外面。一双人造革的凉鞋,暴露着一个个脚趾头。


第一部音儿

    也许生活要展示的是另外的更深邃更细腻的层次。    
    ——纳博科夫《旅客》      
      “局长,你来了。”“这么大的爆炸声,哪都能听得见,能不来嘛!”几辆警车伴着警笛呼啸而来,停在一幢高级公寓楼下。警笛的鸣叫盖过了四周人们嘈杂的议论声。“关了这破声音!”局长说。警笛“呜”地一下熄灭了。就像啼哭的小孩突然遭到大人的呵斥,不敢再发出声来。“谁竟敢在这里放炸弹!”局长摘掉警帽,使劲地挠着油光光的头皮。“不知道。”“废话,知道了还能在这儿待着!死了多少人?”“是13楼的1305房间发生的爆炸,现在一死一伤。”“噢,你们赶紧去把围观的群众疏散一下,以免不测,注意保护好现场。”“是!”“请大家马上离开这里,都走吧,说不定犯罪分子还有别的企图,大家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注意安全,马上离开——”围观的群众慢慢地分散开了,只有一个穿着黑色棉衣的男人还站在原地没动。“怎么还不走啊?都走了,你还不走?”穿棉衣的男人还是没有动。“嘿!说你呢?”警员走到他的跟前,“你聋子啊,说你呢!”那个原地没动的男人,看着眼前的警员有点动怒的样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已经没有围观的人了,恍然大悟。他赶紧做出道歉的样子,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还真是一个聋子。”“走吧,这没有什么好看的。”那警员张大嘴说,让这男人好看清自己的口型。“你——赶——紧——走!”穿黑棉衣的人连忙转身迈着碎小而频率极快的步子向路口跑去。他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局长看着远去的出租车问:“那个人想干什么?”“噢,局长,那人是个聋子。”“怎么是死了两个人?”局长的话转向了正题。“不,是一死一伤。死的是个女的,伤的是个男的。他们的身份还没有搞清楚。就目前的情况来分析,炸弹是在死者的脚下爆炸的。至少是在眼前。那女的下身整个都给炸没了。那个男的也伤得不轻,我们赶来时已经昏迷,目前已送医院抢救。”“是这么一回事。从现场看是一起谋杀,凶手只是针对1305房间,目标比较准确,针对性很强,看来还不是简单的变态杀人。”局长一边听着现场分析一边掏出两支香烟,递给身边的那个警员一支,自己点燃一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快速地又从鼻孔中喷出淡蓝色的烟雾。烟雾逃命似的在风中散开了。局长说:“现在马上把受害者的身份查清,立刻找全关于受害者的最为详细的资料,愈快愈好!”“是!”局长抬起头看着1305房间窗户里冒出的滚滚黑烟,扭头向警车走去。突然他好像警觉到点什么,把烟蒂掷在地上,使劲用脚踩灭,喃喃自语:“聋子,竟能听见爆炸声赶来凑热闹?”    
      今天,我收到来自对门邻居请客吃饭的邀请,我感到很纳闷。我与对门邻居根本无甚来往,只是偶尔在楼道间遇见会点头表示问候。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个聋哑人。天生的聋子。他一直住在我的对门。打小就在这里。我也是。本来我可以与他建立起所谓的“发小”的关系,只是因为他的聋哑问题阻挠了我与他的交流。从而我与他的朋友关系也就从未建立起来。(这当然也就成为我对他请我去他家吃饭所产生的疑惑)对于他的了解,我只是停留在表层。他的父母在前些年相继去世,大概都是死于疾病。他原来有妻子,但现为单身。原因不清。对于聋子曾经有过的妻子,我倒是有些十分清楚的记忆(虽然,不曾有过交往)。他的妻子非常漂亮,皮肤白皙,尤其是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泛着点点光亮,犹如牛奶香皂。头发天生乌黑秀美,但她却总是喜欢把头发挽成一个发髻盘在脑后。这却使我看到了她的耳根后面有一颗诱人的黑痣——这是我与她在楼道相遇时细心观察的结果。聋子的妻子惟一的缺点就是不够丰满,身子骨有些单薄,经常是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但这种感觉给她也带来少许高雅的气息。这个女人对于整个居民楼来说就像黑洞一样令人感到神秘。如此一个标致的女子怎会嫁给一个聋子?对于这个问题有众多的解释。有人说是聋子与她从小青梅竹马长大,自然而然便会有感情的。这个解释太过于浪漫,况且我与他相邻而居近30年了也从未见他有过如此标致的妹子,显然这种解释不成立。还有人说,聋子的婚姻是典型的家庭包办,聋子的父母曾经是较有权势的干部,这个儿媳是他们在众多的上门女子中自己给儿子挑的。我更为相信这种解释。第一,聋子的父母的确曾在职能部门供过职,这套房子就是他们早先留给聋子的,他们有着另外的居所。第二,聋子的妻子也就是在其父母去世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在这栋楼里“蒸发”了。我想这之间,难说不无关系。只是,直到现在我对于她耳后的那颗痣还是不能忘怀。如果聋子的妻子对于我来说像是宇宙中的黑洞一样神秘,那么聋子就像黑洞一样恐怖。对于聋子的恐惧是有渊源的。那年,我大概是6岁,应该是的。总之,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我还是孩童的时候,确切的时间我可以肯定是在过春节的时候。我看见他不知道从哪里逮来几只麻雀,他在一只只麻雀的腿上各自绑了一枝小小的鞭炮,那鞭炮的引火索出奇的长,那麻雀的另一条腿被一根细细的线绳系住,线绳的另一端系在一块砖上,这样一来麻雀无论怎样也飞不跑了。聋子先将麻雀握在手里,轻轻抚摸着,将其羽毛理顺,麻雀的小脑袋在他的手里不停地转动,乌亮的眼珠想找到自己命运的答案,然而,厄运就在此发生了。聋子小心翼翼地捏住麻雀那绑有鞭炮的细小的腿,找到引火索,用一根早就准备好的香点燃引火索。他把在手里挣扎的麻雀向空中抛去,获得自由的小麻雀展开翅膀,极尽全力地向天上飞去,但那根白线绳却死死地拽住了它。或许它已经听到绑在腿上的引火索“滋滋”的声音,知道危险在逐步地逼近它。它死命地想逃脱,但是可怜的生灵哪里知道,即使能够摆脱掉线绳的束缚,而那绑在腿上的致命的爆炸是摆脱不掉的。白线绳被小麻雀拽得僵直,随着“嘭”的一声,线绳成一道弧线掉了下来。麻雀,不,准确一点说应该是一团焦肉从半空中“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麻雀的下半身被鞭炮炸飞了。聋子看着死麻雀“咯咯”地笑个不停,6岁时的我看见这种情景“哇”的一声就哭起来。    
      聋子用鞭炮炸麻雀,残害生灵,给我带来了一生心理上的阴影。(这也是我没有与他成为“发小”的原因)对麻雀尸体的心理恐惧我至今尚未消除,即使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但每当我走在路上偶尔看到一只死去的麻雀时总会绕道而行,并且我的胃会剧烈地翻滚,不断地会有异物涌上嗓子。聋子每当过年都会用鞭炮去炸麻雀。这种嗜好直到他结婚后才消除掉。这一点是通过楼前街道没有了死麻雀判断出来的。不过在他妻子消失之后,他又干起了这种残忍的勾当。这一点也是我最早发现了的。虽然我对死麻雀有着极强的恐惧心,但也正是这种原因使得我对其有种特别敏锐的感觉。也就是在今年春节,我正欲出门给亲友们去拜年,在楼门前,便发现脚前有一团黑乎乎、煤一样的东西。待我仔细一看,是一只被烧焦的死麻雀。我发出一声男人不该发出的尖叫。我看见聋子站在不远处正在“咯咯”地笑着。聋子爱笑,尤其当他看到被鞭炮炸死的麻雀时,他的笑声令人生厌,令人恐惧。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