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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美丽上海-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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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太太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动手打人,而且打的是第三代。她老了,已经完全衰老了,没有办法和能力来教育别人了,她颤颤巍巍地走到丈夫,康先生的遗像面前,看着遗像,康太太痛心万分。她说:    
    “憧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了……我没有把我们家第三代教育好……”    
    


现实的今天不再寂寞的童年 1

    康太太当年不是这样的,她从来是不动声色地在那里教育孩子。那时候,丹丹很怕康太太,她跟孩子们不多说话,只是让她和小妹,跟着老留声机在那里念着英文,自己在边上慢慢地做着家务,偶尔看她们一眼。这时候,她们两个人都会紧张起来。然后会听见康太太在说:“把留声机停停,有这么念英文的,er,这个音是从那里发出来的?重新念一遍。”    
    丹丹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张林格风的英语唱片是从小妹的舅舅家拿来的。    
    在文革中期的时候,小妹的舅舅唐鄞美和舅妈身体越来越坏,他们惟一的儿子唐崇理表哥大学毕业,分到杭州的乔司农场去了,家里没有人照顾两个老人。康太太让小妹偷偷地给舅舅和舅妈去送药,她害怕得厉害,拉着丹丹的手,让她陪着一起去。去叫丹丹的时候,丹丹的妈妈正在他们的小烟纸店外面的水龙头上洗碗,丹丹悄悄地绕到母亲的身后,从家里逃跑出来跟着小妹走了。她们乘的是48路公共汽车,一共乘了四站……到大舅舅家的时候,看见舅舅和舅妈都躺在床上,大舅舅喘得厉害,人睡不下去,就那么斜靠在挨着床板的墙壁上。是小妹自己开门走进去的,因为那时候,大舅舅他们根本连门都不锁,家里的东西都给抄得精精光,即使门户洞开,也不会有小偷光顾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竹壳子热水瓶,舅妈和大舅舅的床头各自放了一个搪瓷缸子,上面的搪瓷已经脱落了,里面盛着一点白开水。两张单人床并排放着,挂在他们头上的毛巾冻成了冰柱子。屋顶的中间吊着一盏铁皮罩子的灯,是那种老式的,电线上面还有一个瓷器做的瓶子,可以拉上拉下任意调节电灯高低的东西。灯,散发出昏黄的光线,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楚周围人的脸。    
    那个家,看上去完全像一个贫民窟。特别难忘的是,在这样的时候,大舅舅已经喘不上气的时候,他连话都不想说的时候,却非常礼貌地从被窝里伸出自己那双干枯的大手,手指是纤细修长的,他拉了拉丹丹的小手,然后幽默地将丹丹的小手举了起来,蠕动了一下嘴巴,象征着亲吻过了。小妹和丹丹都笑了,她们俩看见舅妈在一边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的笑容甚至像个女孩子,撒娇似的冲着大舅舅瞪了一下眼睛。这些笑容,在丹丹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最美好的记忆,像一道霞光闪过,照亮了这个破败的小屋。    
    不久,大舅舅和舅妈先后去世了,他们没有留下什么,只有当表哥唐崇理去清点遗物的时候,把抄家退回来的一些东西都交给康太太,小妹看见那都是大舅舅最心爱的一些老唱片。上面被红卫兵划了道道,不能听了;还有一些粗纹的唱片,放的时候,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剩下不多的几张是完整无损的,只是不中听了。幸运的是,这其中夹杂着一套不完整的林格风英语教课的密纹唱片。于是,没有课本,没有辅导材料,康太太就让小妹下午放学回来,跟着这些旧唱片学英文,从ABCD开始学起,一点一点写下来,背出来。小妹的身后跟着丹丹,康太太看见她的时候,冷漠地说道:“要是愿意,就和小妹一起学吧,两个人在一起,可以互相帮助帮助……”说着,她转身走去,心里却在那里深深地感叹着,女孩子家的,就是应该这样文雅地坐着学点东西。哪有什么道理,跑到街上四处疯疯癫癫唱歌跳舞的,世界都成什么样子了……这么想着却不能说出口,万一孩子不懂事说了出去,又要招惹麻烦……    
    丹丹的童年是在烟纸店的小阁楼里长大的,长期以来,脑子里想的最多的,也是明天爸爸妈妈会运什么东西回来。晚上,她会帮助爸爸妈妈做帐,算钱。忙的时候,她帮着爸爸坐在柜台后面卖点小东西,一旦有小朋友经过的时候,立刻把头缩了下去,躲在柜台底下。爸爸说,你在干什么?她不回答,就是躲在柜台下面不起来。她实在觉得丢人,她不想听见小朋友大声地叫喊着“小业主,小业主”!这个坏名声,让她变得胆小,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做恶梦。爸爸妈妈不理解她的苦恼,说你怕什么呀,我们又不偷不抢的,街道组织都同意让我们开店。丹丹就是不说话,她只是想,有一天,她就飘泊到什么地方,不要再有人知道她的过去,不要再有人叫她这个绰号。至于外地比上海要糟糕多少倍,她不愿意去想……康太太也说,不要去理睬他们,小业主就小业主,你没有偷没有骗人,自食其力,有什么不好的?听康太太这么一说,她心里就觉得踏实多了。同样的话,让康太太一说就变得有条有理,让人信服。即使教她们学英文,康太太也会解释得非常清晰。大概是因为丹丹对康太太充满了太多的敬畏,因为康太太总是和人保持距离,她的客气里面带着威严,她的微笑,让你琢磨不透,也因为康家的人和别人不一样,就像大舅舅病成这样的人,最后还有一番男人的风度……后来,康太太跟丹丹回忆大舅舅的时候,丹丹无法相信他年青时候的故事,那么一个风流倜傥的男人,更不敢想像他和大舅妈是怎么去迎接死亡的。他们从天堂沦落到地狱的时候,又怎么接受得了?康太太无可奈何地对着丹丹一笑,她说:“到那个时候,大舅舅还在说笑话呢。”    
    


现实的今天不再寂寞的童年 2

    康家的人真是太特别了!    
    丹丹不能不对他们有一份崇拜。她甚至觉得康太太比自己的妈妈体面,穿什么都那么合身,让人看了舒服。尤其是丹丹发行康太太永远不会和其他的中年妇女混杂一起,她们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观察了很久以后,她才发现原来是康太太的眉毛……在那个年代是没有女人修眉毛的,但是康太太的眉毛永远修饰得即漂亮又整洁,还给人一种没有修饰过的感觉,她的脸永远显得你们清清爽爽……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猛地感到一份内疚,怎么可以看不起自己的妈妈呢?    
    善良不在于内疚,人们的内疚总是太多了。内疚毫无用处,已经被证实了。难怪人们看不起的,就是那些窝窝囊囊,老是对自己充满内疚的人。丹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把康太太、小妹的形象,作为自己努力的目标,她对自己说不清楚,但是,她是一定不会像自己妈妈那样,糊里糊涂地生活下去了。她要像康太太那样做人,做个神气的女人,要那样清清楚楚地活着……小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对康太太,对康家,丹丹存有多么深地感激。因为她们改变了她,有一半的生命,不再是从烟纸店里度过了。“城堡”让丹丹明白了自己的人生愿望,她就是在这样的观察中,找到自己的生活目标。丹丹变得越来越自信,她反而不会像小妹那样去询问什么,她做事也不会东张西望,从自己愁眉苦脸的童年走过,她是绝对不会再回头了。    
    后来,小妹去了美国,丹丹还是常常光顾康家。这个时候康太太和丹丹,都已经是两个有阅历有经历的女人了。她们坐在一起,无话不谈,也是康太太鼓励丹丹去考医学硕士的……于是,一个女人读了五年医科,又继续读了三年的硕士;于是;这个女人有了一肚子的学问;于是,这个女人就再也嫁不出去了……再到后来,是康太太对充满苦恼的丹丹说:“一个人的孤独总比两个人的孤独好对付吧……”后面的话,康太太是不会说出来的,因为,她心里一直保持着对静雯的一份痛心,她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是她害了静雯,婚姻实在是勉强不得的一件事情啊……    
    丹丹没有后悔过,她知道她的那些病人,即使岁数和她爷爷奶奶一样,他们常常也会像小妹这样,看见她;就变得像小孩一样,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这里……似乎,她的职业决定了她的强大,她张开双臂的时候,让人多了一份安全感。丹丹会跟小妹说:“对于我,你是不会理解的。睡吧。”    
     “但是,丹丹,晚上一个人……在这样黑漆漆的时候;你不会心慌吗?”    
    “还好……”    
    “那,你想要……要……那个的时候,怎么办呢?”    
    小妹趴在那里,抱着枕头严肃地询问着。丹丹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大叫一声:“讨厌。”    
    接着;两个女人会又一次在黑夜里;放声地大笑起来。笑得那么肆无忌惮,那么快乐。小楼的外面还在下雨,点点滴滴的声音从安静的黑夜里落下来,在这种时候互相拥挤在一个小阁楼上睡觉,让人会感觉到特别地舒坦和放心。于是,丹丹和小妹都有一种默契,她们的心变得非常地充实。    
    


现实的今天回家的愿望 1

    下雨了,大楼上面的灯渐渐暗下去的时候,阿荣拿着一张纸头,几乎带着一份真诚在跟惠娟说:“我们吵得也差不多了,我想,还是离婚吧,孩子跟我跟你都可以,我就是不想像现在这样生活下去。”    
    听他说完,惠娟像有准备似的跟着走进阿荣的书房,他紧张地站立起来,但是惠娟什么都没有说,她跑到窗前,啪地一下把窗子关上了,接着,“唰啦”一下,又将窗帘拉了起来。于是,从外面看去,他们家的灯光熄灭了。看着她的动作,阿荣觉得哭笑不得,她也晓得关窗子,也晓得要面子,可是,在“城堡”里翻麻将桌子的时候,她怎么把什么都忘记了?她把康家的脸面都丢尽了,把康家的台也全部给坍光了。更没有想到的是,惠娟突然给阿荣跪了下来。她这是干什么?    
    “阿荣,我求求你了,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看在这份人家的面子上,不要再搓麻将了!求求你啦……我不是要跟你离婚,我们好好过吧。”    
    原来就这么谈话下去,应该是可以开始互相交流的。但是,阿荣已经觉得筋疲力尽,干什么要这么表达感情。这么要强的女人,居然给他跪下:“好了,好了……起来,起来……我是去看看我妈妈,又来了,搓麻将……”阿荣的话没有说完,又把惠娟激怒了。她也是在诚心诚意地跟他说话,可是,他从来就不肯听她的,从来没有在心里给她留下一席空间。说的好听,“看你妈妈,你怎么从来不去看看我妈妈?你们家人都是势利眼。”    
    “我们家里的人怎么又惹了你了,怎么势力了?你把钱给你姆妈,给你家里人,我说过话吗?我去你们家,你哥哥看见了就要问我借钱。”    
    “借了又怎么样?哪次没有还你?”    
    “是啊,还我?那是拖了多久才想到还我?”    
    “你缺那几个钱用吗?少了你一分钱吗?我哥哥至少不像你,老是在那里撒谎。”    
    什么,你在说什么?阿荣像被蝎子戳到一样,他跳了起来。实际上,夫妻时间长了,似乎就是喜欢在那里相互揭短,这成了双方的一种乐趣,不把对方说得体无完肤,就觉得不过瘾。一定要找到最准确的措辞激怒对方才是乐趣。当一个男人,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失败和弱点的时候,阿荣感觉惠娟为自己绘制了一副丑态,居然那么准确,以至于把他复杂的内心,用简单的两个字眼就彻底表达出来了,一点都不肯遗漏。对于这样厉害的女人,阿荣不能不仇恨,他几乎神经质地四下环顾着,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突然,他冲到客厅,抓起了桌布狠狠地将它从台面上扯了下来,上面的摆设跟随着桌布,稀里哗啦的全部杂碎在地上。声音是那么响,惠娟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15岁的儿子,大梦竟然从自己的屋里冲了出来;他扔掉手上的作业簿,恶狠狠地对阿荣说:“你要是再欺负妈妈,我就揍你。”    
    不要说阿荣和惠娟,就连儿子自己,都被这个举动震惊了。阿荣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儿子面前,他精心设计的父亲的形象,刹那间破裂了,他措手不及,一个人就那么傻乎乎地愣在那里。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在他父亲-康先生面前,他从来不敢像自己的儿子这样……一个家,一个家长的威严,是在什么时候倒下的?为什么原因失败的?阿荣丧失了自信心,总是从一个美好的愿望开始,也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情景里失败,这似乎就是他和惠娟的“缘分”。他停顿了那么一会儿,低下了头,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出了家门。当大门,“哐当”一下合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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