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英伦-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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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nis做的清炖羊肉大受好评,其他几道菜也都不错,颇为我争得了一些面子。吃饭的时候我有个古怪的想法: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男人比女人更居家。就好像亦舒在《小玩意》里写的那样,男与女的角色简直就掉了个,女子变得大气,粗糙,不拘小节,不事家务,男子被映衬得“小”了。是不是马上会进行到一个女子进攻、男子防,女子主动出击、男子被动等待,女子到男子楼下弹吉他,按车喇叭的时代呢?我跟Denis相处的时候他总是很小心地猜度我的想法,可我偏偏又是个简单的人,我所有的所有全部写在脸上,一望便知,他却总以为我另有深意,不断地分析,推究,让我时常觉得他该是一个女子,好像林妹妹那样,纤细而敏感,还喜欢猜忌。
Denis 对我好,Denis 照顾我,Denis 在意我……我全都知道。可是,我不知道我的心里还有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放下他。我下定决心跟他好好谈一次,告诉他这些年,这些事。那是一个叫做“相思始知海非深”的故事,虽然明月千里,各自分散,但是山水天涯,未可忘情。
Denis却不停跟我说:“做我的女朋友吧。做我的女朋友吧。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不停地答他:“不想做任何人的女朋友。不想做任何人的女朋友。不想做任何人的女朋友。”Denis也不恼,只想邀我去曼城玩,看他在新年晚会的表演。曼城中国学生会在农历正月十五的晚上要组织一场晚会,4位主持人中有一位是正在曼城求学的国内某著名童星,后来传出与乙级联赛的斯托克港球队的中国小将的姐弟恋。凤凰卫视要做晚会的录影。Denis有份参加,男声独唱熊天平的雪侯鸟。他竭力邀请我去看他的演出,理由充分:周六去,晚上看节目,周日回来,不耽误功课。晚会现场有抽奖,抽到了能讨个一年的好彩头。Denis连票都帮我买好了送给我,我无法拒绝。
曼城是和B市截然不同的城市。曼大也和B大风格迥异。曼城给人完整的城市的感观;B市则有城有乡,城不那么入世,乡也不那么出世。曼大没有完整的校园,只有一幢幢散布在城市里的楼房,虽然每一栋都很美丽,可楼房毕竟只是楼房。B大的校园广袤,大气,雍容,保存完好的红砖建筑群洒落在翠绿草场上,另类的“万绿丛中一点红”。
到达曼城的时候刚刚中午。Denis领我在市中心逛。英国所有城市的市中心永远都是一个模样,店铺都是一样。VODAPHONE;PHONE4U;CARPHONE WAREHOUSE 卖电话,GAP;NEXT;MUJI;MORGAN 卖一般大众的服装,CLARK;JONATHON JAMES 卖鞋,JJ SPORTS 卖运动用品,BOOTS;SUPERDRUG 卖药品和日用品化妆品,WHSMITH 和WATERSTONE’S 卖书,连商场都只有DEBENHAMS;WHS,MARKS & SPENCER 这样少少几家。中国的商店则非常有地域特色,本地品牌的服装鞋袜在本地市场的占有率高,在外地则很少那么强大,商场也少有在全国范围内都很强的连锁。手机店更是五花八门,私人开的占了6成以上。资本主义就是资本主义,要不哪来这么多的托拉斯?
Denis人缘不错,许多朋友都去捧他场,买票去看晚会,听他唱歌。晚会在曼彻斯特大学举行,之前还有灯谜比赛,Denis要参加演员排练,早早把我托付给Tony 和Moon。Tony 是北京大少,Moon 则完全遗传了旧式女人的美德,他们两个的相处让我觉得好像八旗纨绔子弟和他的受气小媳妇。20岁的大学一年级小男生Tony很健谈,也很多惊人理论。譬如,他觉得他经历的许多女人中,Moon每一样都不是第一,但综合评分最高,评分依据是:看起来舒服,聊起来舒服,相处着舒服,做起来也舒服。
第二部分新年(2)
Tony不屑于猜灯谜这样老土的活动,拉上Moon上别处晃悠,跟我说了一声“我们去看Denis彩排”就闪了。我喜欢猜灯谜,小时候老爸教我很多灯谜,我拿去向同学老师炫耀。初中时一个很帅的地理老师也喜欢灯谜,课后总跟我互相考问,惹得暗恋他的许多女同学不满,可我的帅哥地理老师在我们初二的时候令人伤心地娶了太太。我被人笑话:枉做狐狸精。呵呵,那时的孩子哦,都这么言语如刀,看现在的孩子,比如Tony 爱就爱了,喜欢就喜欢了,毫不掩饰,全无避忌,不失淳朴。
去灯谜会去得太晚,简单的都被人猜中撕下来去兑了奖,剩下的都不容易。我喜欢猜地名,可能是我中学时地理学得特别好吧。可战果寥寥:
银铜铁(猜亚洲一国名)——锡金
第一个到达赛跑终点(猜亚洲一城市名)——冲绳
故宫(猜亚洲一城市名)——名古屋
还中了一个打油诗迷: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猜一自然现象),当然是下雪。小时候老爸教我念这首诗,是宋朝张打油所作,后人将此类“下里巴”品种的诗都称作打油诗。
我兴高采烈地拿着四张灯谜去排队兑奖。我一边排队,一边打量前后的人和他们手里的灯谜。两个带着小孩的父亲模样的人排在我前面,拿住的都是非常高深的猜化学名词,数学名词之类的灯谜,我猜他们看年纪和神色该是读博士的“牛人”。
两个都和颜悦色地向孩子们解释为什么谜底是这样,有意思的是,猜化学名词的那个谜语的谜面是一句诗:汾水长流,好女远游。做父亲的顺便教孩子念诗,让我想起我的童年:老妈那时上三班倒,老爸怕我在家吵闹影响老妈休息,总是领我去离家不远的江堤上散步,教我识字念书,吟诗颂词。我三岁启蒙,四岁学诗,五岁习练中国书法,被众人捧上天,赞为“神童”,成就了今日的聪明机敏,还有自命不凡。
正想着,外面哗啦啦进来一票小朋友,由一个稚气的小老师领着,令他们站好,宣布:“来,我们最后排练一次。大家看我的手势,上,下,上,开始!”小喇叭们一齐开播:“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呵,这应该是中文学校的学生们即将表演的节目。
Denis悄悄走到我身边,“嘿,想什么呢?”我吓了一跳,懒得告诉他,只说:“等兑奖,你排练完了吗?”“练完了,陪你一齐兑完奖,我们去领饭盒吃饭。中国同学会已经在唐人街订了饭盒给所有演员和观众。Tony和Moon先去排队,我们等会去找他们。”很快到我,报答案,领了两张奖券,去另一个柜台换奖品。奖券很有意思,一面盖了一个“奖”字的章,一面盖了一个羊的图案,代表羊年。看起来很像上世纪80 年代我们小学时期得奖的古物,我早不记得小时候得过多少这样的东西,可现在觉得尤其珍贵,我决定拿一张去换奖品,另外一张留下做纪念。一张奖券换的奖品很少,不过是两条巧克力,就像小时候得过的两条泡泡糖一样,我却无比珍惜。长大的日子里,得了许多贵重的奖品,有考上重点高中那年九舅爷寄给我的一块名表;有考大学后,六舅爷夫妇带我去旅游散心;有大学每年的一等奖学金;有大二暑假做邮轮翻译导游第一个月的工资加小费近万元人民币;有在深圳过顺之后买给自己的第一件宝姿大衣……人在价值加码的过程中麻痹了:表被大头虾的我弄不见;坐飞机坐到呕,生怕出事,每次买保险并心中暗念“大吉利是”;一等奖学金如流沙一样在手指间溜走;大学时代的积蓄在初来深圳的最艰难时期花得只剩9 元钱,在挨饿边缘挣扎;年年有新款,宝姿大衣早不穿了……记忆里的两条泡泡糖就像现在真实躺在我手里的两条巧克力一样,我舍不得吃下肚去。
Denis很奇怪我为什么只换一个奖券,我不想解释,他想追问,我转台:“去找Tony和Moon,饿死了。”
“饿死前先吃块巧克力啊,请我吃一条我不反对。”
“休想,我的奖品。”我撇嘴,紧张地把巧克力揣进荷包。
“没想到你这么小气。”Denis故意逗我。
“我就是小气,怎么啦?”
“喂,你们两个,是不是人哪,过来帮手啊!”Tony大叫,两手端着四个饭盒,Moon捧住四个可乐走在他后面。
“乌拉,有东西吃,好饿!”我跑过去帮他们拿,却被Denis挡开,“走啦,你这个大头虾,弄翻了大家都没得吃。”哼,那么小看我,我只有作壁上观了。四个人拿着饭盒转了一大圈,就是找不到地方坐下,曼大礼堂外面的石凳木凳都坐满了人。Tony 见到两个坐在石凳上的人快要吃完,拉住我们站到他们旁边,一声不吭看着他们,两人被看得不好意思,三口并作两口吃完走掉。我当仁不让地坐下,招呼Moon 一起坐,我们是女生嘛,Moon 不置可否,望向Tony,说:“你坐凳子我坐你身上?”
“别介,没法吃。”Tony 反对,“叫你坐你就坐,我坐地上得了。”我拉过Moon坐下,说:“别理他,你越好心他还越卖乖。”Tony 鼻子哼了我一声,不分辩,一屁股坐在地上吃饭。Denis打开一个饭盒递给我,警告我:“端好。”我瞪了他一眼,接住,他又问:“要不要我帮你端住,你先吃。”我立马反应:“那岂不是待会要换我帮你端?不要。”
Denis摆出“鸡同鸭讲”的表情,“我有说让你帮我端吗?”
Tony终于忍不住出言讽刺:“你干脆喂她,不是更好?”
第二部分新年(3)
我生了气,不再讲话,不停扒饭。Denis又开口:“你吃慢一点,胃不好要多嚼嚼。”这下我真的烦了,停筷,起身,放下饭盒,背过去,往地上一坐,捂住头,大声说:“不吃了!”Denis不敢过来哄我,既怕被Tony笑话,又怕被我数落惹出更大乱子。待Tony 和Moon 都吃完,Denis 叫我,我又大声说:“唐僧,讨厌!讨厌的唐僧!”Tony 大笑,“Denis,这个女孩子有意思,我忍你好久都没敢说你特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从来没见过你被搞得这样狼狈,嗯,有意思。”
这是一个愉快的周末,更是一个愉快的新年。虽然独自成长了很久,早已不介意把节日都看作平常日子一样度过,可还是感激Denis邀请我去跟这许多人一起闹腾。我在人群里思念一个人的影子,决定收藏起点。不管这是不是转弯的时刻,不管是左转还是右转,一定会有新的答案出现。我知道世界很宽,路口很多,转弯不难,越释然越勇敢,我还是执着于在现在的路上前行,去给我的好奇心找一个答案。在谜底揭晓以前,我决定任性地享受孤单。
多年后,某个下午闲来无事乱翻书,找到Denis送我的两本书,伦敦经济学院沃顿等大牌商学院出的MBA 教材。当年我曾讲我最喜欢Marketing(市场行销) 这一科,所以这科拿优秀,而最讨厌Finance(金融) 这科,所以这科差点当掉,涉险过关。Denis 买了这两本书给我,《市场行销》,还有《金融学》,让我知道生活里不但要面对喜欢也要面对不喜欢,就像读MBA,不但要读中意的科目也要读不中意的科目。没得选择,只得面对。
突然想知道Denis 现在怎样了,拨电话给他,他说,他那里是早晨,正赶火车去Nottingham(诺丁汉)。呵呵,诺丁汉,就是买这两册书的地方。那时Denis 刚刚在CO…OP 实习,生活稍稍宽余了一些,但还是不改多年的勤俭习惯,他第一次去诺丁汉审计工厂产品质量,等火车的时候顺便逛了逛旁边的书店,遇到惊喜。那家店以十分之一的价钱卖略微有些残次的书籍。要知道英国的书多么贵呀,尤其MBA 的参考书,动辄三五十镑一册,遇到这等好事,爱书之人岂不美哉?Denis一路把这两大部书由诺丁汉带回曼城,再从曼城带来B市给我。
想起这许多,我坐到电脑前,写信给Denis:
SUB: Nottingham
I got to know you'd gone to Nottingham on the phone just now。 Nottingham; I remember the city I Passed by on my way to Centra parcs。 I also remember the bookstore I heard from you but have never been to; which sells nice books with little damages at dirt…cheap prices。
Do you know why I called you? I found the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