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绢-富贵饕家-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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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九月了,但天气仍然热得要命,待在没有冷气的厨房,实在是难以忍受的折磨。
所以,尿遁吧!
「奉小姐,上哪去?」二厨扬声问着,故意让她成为厨房里的视觉焦点。
奉姁已经闪到门口,转头不意外的看到众人正盯着她看。没办法,她是空降部队外来者,虽然才来工作半个月,但已经适应良好,被排挤得好习惯了说。所以,她表情诚恳、神态正经,很干脆的响应道:「上厕所。」
说完,闪人。
「呼!好凉―这才是人生啊 … 」感叹。
离开了热烘烘的厨房,不过走出五步远,就感觉到冷气的发明带给全人类至高无上的贡献― 当然,这个感慨是有季节限定的,只限夏天。
奉姁深深吸了口凉爽的空气,然后以满足的叹息将气吐出。想了一下,决定从餐厅左侧的迥廊绕出去,那边有个十五坪大的日光室,既可享
受冷气的舒适,又可以从那三面采光的整面玻璃看到外头美丽的庭园造景景致。这间日光室是用来给贵宾在用餐中途出来散散心,或与客户谈公事时,可以有个完全安静的空间;没有玻璃的那一面墙更是摆了几张桌子,上头有网络线,可供人上网。是个很安静的所在,是这整幢饭店里,奉姁最中意的地方。
「这时间那里应该没人吧?都在用餐才是,没事跑到那边很奇怪。」边说边走,手指不意摸到围裙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方形的硬盒、手掌大小。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所以探了进去,摸啊摸的,啊,想起来了,是一块咸蛋糕,那是她早上试作出来的新品,结果给主厨嫌弃到不行。看主厨那激动得快脑溢血、嚷叫得比司晨的公鸡还大声的模样,活似她做出这种蛋糕,简直该切腹自杀才能谢罪似的。
「有那么严重吗?咸蛋糕就不是蛋糕喔?为什么要因为它不属于西点就歧视它?连吃都没吃,居然就说要丢掉,然后整笼也不知道被拿去哪里了,还好我藏了一块… … 」嘟嘟嚷嚷的自言自语,将装盛着蛋糕的盒子掏出来的同时也踏进日光室―
然后,楞住。
日光室有人,有两个人,这两个人正一站一坐的在低声谈些什么,桌上的计算机屏幕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那两人感觉到有人进来,习惯性的抬头望过来一眼。然后,两个男人之中,站着的那个比较帅的,也相同的定住不经意的目光,变得专注,直直看着她,像在确认什么,表情显得严肃。
奉姁很快认出他—虽然瘦了非常多,但她记忆力还没有坏到那么令人绝望,所以,阙东辰这三个大字轰轰然的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真是……糟糕!奉姁突然觉得自己的模样不太恰当,收回呆住的目光后,第一个念头竟是对自己的扮相感到焦虑,瞧瞧她,身穿西点师的雪白制服,制服本身很帅气没有错,但为了工作上的便利,他们在厨房时都会在制服外再穿一件围裙,重点在于,这件自备的围裙,是她所有围裙里面最老最旧最耐磨,荣列她最爱用的第一名。
纵使是她的最爱,但老实说,并不适合穿出厨房以外,尤其……不适合出现在她曾经的雇主面前。毕竟。她一向是整洁端庄,身为料理人,第一课就是必须学会随时保持自身的干净清爽,这样才能让食用者相信进入他们口中的食物是卫生安全的。
虽然说她穿着围裙到处晃也不是从今天开始,而且她这件围裙虽然丑了点,破了点,但是每天都刷洗得非常干净,应该也不算失礼才是……不过……可是…… 哎呀,反正她就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就是了。
就在她不知道该转身跑掉,还是故作镇定的上前去跟前任雇主打招呼时,那个人已经朝她走过来。勿妳好,奉女士。妳在这里工作?」「是的。您也好,阙先生。」唉,逃不掉。人家甚至没有装作认不出她来。这个富贵得不得了的阙家,以他们的社会地位来说,是属于那种鼻
孔朝天、在路上横着走都会被理所当然看待的人― 当然,对别人有没有这样她是不知道啦,不过阙家对于敬重的厨师都非常客气礼遇。所以眼下她虽然有一点点诧异,却也不是太惊讶于阙家大少会特地过来与她打招呼。她对自己扮相的懊恼此时又浓浓的浮了上来。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今天勤快点,别溜出来开小差哪… …
虽然心中正在悲泣,但客气寒暄话还是得说一下。她微笑的问道:「用完午餐了吗?」
「用过了。妳呢?」阙大少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她拿着纸盒的右手。
奉姁发现他的注视,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蛋糕抬高。
「我也用过了。啊,这是我试作的蛋糕,我现在在西点部服务,这是咸的,大厨不中意。其实我觉得口感还不错呢… … 啊,我说这个做什么,不好意思,请把我说的话忘了吧。」叨念了一下,才发现她不应该对阙东辰说这些有的没有的,他没有义务听她发牢骚,两人之间没这样的交情。
阙东辰微微一笑,很斯文客气说道:「请别这么说。事实上我认为大厨如果不中意妳的作品,若不是他口感异于常人,就是他拒绝被超越。」
听到阙东辰这样说,奉殉必须说她非常惊讶。毕竟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有生之年可以和阙家人交谈这种家常型的对话,而且还说出这么不公正客观的评论,可见护短之心有多么重,不过… … 她好像没有跟他熟到可以让他护短吧?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道:
「谢谢。不过如果你尝过大厨做的招牌美味慕斯之后,就不会这么说了。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在国际上拿过很多甜点大奖呢。」
「慕斯?」阙东辰眉毛微乎其微的皱了一下,要不是奉姁观察力还算不错,一定会错过。「妳指的是蓝丝绒的餐后甜点吗?」
「是啊。许多人是特地为了吃那道慕斯而订套餐,每天限量一百份,供不应求,订位都满到下个月了。你今天是在蓝丝绒餐厅用餐吗?」
「是的。」
「那你觉得白兰地慕斯怎样?是不是很合男性的口味?那可是用最名贵的白兰地做的呢。」
老实说,她觉得那个主厨虽然不太好相处,但是手艺真的很不错。至少是她这种不精于西点的人所比不上的。
「我没尝。」阙东辰简单扼要且不带丝毫遗憾的说道。
「啊… … 原来你就是那个唯一来蓝丝绒用餐,却没享用真正主菜的客人哪。唯一的哦,很特别呢!」要知道这蓝丝绒餐厅的法国菜虽然很有名,但当初它之所以成立餐厅,完全是为了推展这些知名而热门的甜点而存在的。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想到那个拒吃的人是阙大少之后,也就没什么好奇怪了。她知道阙大少对那些甜点类的食物根本不吃,就算再怎么顶极美味,也进不了他的胃袋。每个人的口味自有不同,更何况他出身自「阙刁」啊,对于不中意的食物,是半点也不肯将就的。这可以说他们很坚持,也可以说他们没有半点尝鲜猎奇的好奇心,他们的味蕾基本上是固定只接受某些味道,拒绝再有变化。
「我是唯一的?」阙东辰有些诧异。那种食物应该不属于大众化喜爱的口味吧?一看上去就甜腻腻,难以想象吃进嘴里的感觉。
「嗯。大概是因为你从来对糕点这一类食物不感兴趣的原因吧,所以你只好与那一份曾经得到世界金牌的慕斯错过了。」
「不,我并不是对糕点全无兴趣。」阙东辰缓缓说道,目光又转向她手中的纸盒。「至少,此刻我对妳手中的蛋糕很感兴趣。」啊!他这是在向她索要吗?奉姁心中好惊讶,但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怕刺伤到阙大少可爱敏感的自尊心。很随意的将手中的纸盒递过去,有丝好奇的问道:
「阙先生,您不是刚用完餐吗?」这个男人通常只吃八分饱,而且吃饱了之后,是绝对不会朝自己的胃袋塞东西增加负担的。
「饭局是结束了没错。」
奉姁发现向来脑袋简单的自己居然听得懂阙大少未竟的言下之意―
饭局是结束了,但他并没有入口多少食物。果然是个极之挑剔的人哪-…
「那就请您不吝赐教了。」递给他时,很有诚意的双手奉上。
「谢谢。请允许我即刻尝味。」他有礼轻询。
「啊?当然没有问题,请这边坐。」下意识的就招呼起他,将他往视野最好的沙发区领去。「我给您送杯清茶来搭配好吗?吃咸蛋糕喝清茶最好了,味道没有乌龙茶那么重,很清爽。」她只是习惯性的服侍前雇主。
「好的,麻烦妳。」而这个前雇主也习惯性的响应。等这一来一往的响应完成之后,两人都有些面面相觎。而这时,他人已经被安置在沙发上,而且已经将纸盒打开,取出蛋糕了。他们好像… … 都太理所当然了点,怎么会这样呢?
奉姁想,阙大少应该觉得有点尴尬,所以她最好别留下来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于是笑笑道:
『 请稍等,清茶马上来。」说完就走,也就不等他应声了。
然后,有点尴尬的阙大少静静古子用着这些日子以来,最为顺口的一品食物。
当他将最后一口放入口中时,奉姁也端来了热茶;这茶很热,微微烫口,却又不至于烫得无法喝下,最适合小口小口的啜饮。这是掌握得非常微妙的温度,再热上一些,肯定喝不下去,但倘若温度低了那么一点,茶香就失了点味道。
为什么她可以掌握得这么恰当?
阙东辰在向她道谢的同时,忍不住这么想着,也就,多看了她一会儿。
她是奉女士,说不上她的厨艺有多么出神入化,毕竟阙家人平日吃食主张保持食材鲜美原味,调味上也清淡,不兴复杂万状的花式烹煮法,所以没有让她展现工夫的机会。没有人说得出她有什么特色。但是,很恰当。相信每一个被她服务过的食客都与他有相同的看法― 她煮的食物,很容易就能入口,虽然没有什么厉害而充满气势的形容词来加诸在她身上。「美食达人」、「绝世无双总铺师」什么的华丽名头,听起来很搞笑,但这几年被日本美食节目影响,好像每个厨师不找个很厉害的名头安在自己身上,就会显得很没有身价似的。不过,任何一个名头放在她身上都是不恰当的,关于她的形容词嘛,就简单的舒服两个字足矣。
她这个人,就站在他眼前― 事实上,他们见过相当多次,毕竟她曾在他家服务过,但是他仍然无法得体将她这个人给形容出来。
也就是说,她是个很没特色的人。
没有特色… … 也许,这就是她独特的特色。
真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
然后,事情就变成这样奇怪的情况。蓝丝绒法国餐厅的服务生最近非常苦恼,事情的开始是这样的― 「一份鸡丝面。」
「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是法国餐厅。」服务生以完美的笑容、充满歉意的口吻说道。
「一份鸡丝面。」从善如流,把他点的品项以标准的法语说出。
服务生一窒,顿了一顿,幸好他是个资深的服务生,什么样机车象毛的客人都见识过了。暗自深吸了口气后,以如常的声音回道:
「对不起,先生。我的意思是,这里是法国餐厅,恐怕无法提供您所需要的服务。本饭店的中国餐厅在八楼,若您对台湾小吃情有独锺,那么地下一楼的台湾夜市美食展应能满足您的需求。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引领您过去。」
「你的建议相当的完美― 」男子声音平静。
「那请跟我来!」退开一步,打算把这个走错地方的土包子给速速领走。
「但我现在并不需要。」仍然缓缓的将被打断的话给说完,将手中的法文菜单递给脸色有些青白又渐渐胀红的侍应生。定定望着侍应生的眼,道:「您的服务很完美。现在,请您将糕点部的奉师傅请过来一会,我需要她的服务。」平静的口吻、不带情绪的眼神,这个男客人没有高高在上的气势,也没说出任何尖酸刻薄的话语,在没有人知道他是何身分地位时,亦没有叫嚣的摇出一句世界名言― 你知道我是谁吗?但,就是这样的平静,让他显得照他说的话去做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不可违背。
资深的法国餐厅服务生从多年服务名流的经验中,很快意识到:这不是一个能够轻慢的人!虽然倘若轻慢了他,或许也不会被放在心上、不会被恶整什么的,因为在某些人的心中,对于不同世界的人,是无须理睬的,连计较都不必。当然,前提是,这样的轻慢没有严重到让他们感到生气的地步。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