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传-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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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南陈朱两军血战正酣的时候,江北的军事局面却发生了极不利于朱元璋的变化,使朱元璋几乎不得不直接面对元军进攻的危险。这时红军接连失败,形势危急。元朝大将察罕贴木儿收复关陇、平定山东,招降红军丞相花马王田丰,军威极盛。——几年来山东在宋朝大帅毛贵治理下,礼贤下士,开辟田土,治绩斐然。原屯住濠州的赵均用和彭早住驻军淮泗一带,早住病死,均用北上与毛贵合并。二人互相猜疑,彼此难容,均用借机杀了毛贵,毛贵的部将又寻机杀了均用。杀来杀去,两下里军力锐减,给了察罕贴木儿可乘之机。——山东一失,不止小明王都城安丰不保,连朱元璋的应天大本营也直接暴露在元军的攻击下,失去屏障,岌岌可危。这几年多亏小明王红军拚死抵住元朝大军,朱元璋才求得了五六年相对和平安宁的环境,一心一意地致力于生产建设和经济发展,并积极扩军备战,取得了政治的经济的军事的等一系列重大胜利。
看来大事不好,朱元璋想方设法拉拢元军。两次派代表去会见察罕,送上重礼和亲笔信,要求长期通好,各保平安。朱元璋此举的真意:一是稳住元军,抓紧时机全力平定陈友谅,避免两线作战和腹背受敌;二是元军相对强大,凭朱元璋现有的军事实力,还不足以与其抗衡,仍然需要争取一段相当长的和平发展机会;第三,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朱元璋有意奉行一种妥协投降战略的试探。你有情我有意,察罕贴木儿也派了他的户部尚书张昶带了御酒和任命朱元璋为荣禄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的宣命诏书,于至正二十二年十二月来到应天。然而这御酒烧心,难喝;诏书烫手,难接。若喝了这御酒,就等于公开投降元军,与红军为敌,这样一来朱元璋将不得不三面受敌,极易招致各路红军的攻击,应天不保,大事去矣;若不接这诏书,则等于“抗旨不遵 ”,天廷震怒,必派大军进剿,朱元璋又哪里招架得住!
正在左右为难时,喜从天降:察罕已被田丰刺杀,其子扩廓贴木儿继为统帅。不久又有情况探报,扩廓正与另一元朝大将孛罗贴木儿争抢地盘,打得正是火热,哪里还顾得上帝国的兴亡和朱元璋这个弹丸之地;再加上宁海人叶兑上书力陈投降之不可与霸业之可成的道理,并具体阐述了其战略构想与实施步骤,更加坚定了朱元璋的战斗信心。朱元璋权衡利弊,还是拒绝了元朝的封赏,继续做他的吴国公。
叶兑强调:朱元璋“今之规模,宜北绝孛察罕,南并张九四,抚温台,取闽越,定都建康,拓地江广,进则越两淮以北征,退则画长江而自守”。 对张士诚,“今欲攻之,莫若声言掩取杭州湖秀,而大军直捣平江”。 并亲为筹划上下之策 :“城固难以骤拔,则以销城法困之 ”, 围而不攻,待其自乱,“平江既下,巢穴已倾, 杭越必归,余郡解体, 此上计也”;“一军攻平江,断其粮道,一军攻杭州,断其援兵,绍兴必拔 ”,“绍兴既拔, 杭城势孤,湖秀风靡,然后进攻平江, 犁其心腹,江北余孽, 随而瓦解,此次计也”。 对于方国珍,则“可胁之而从也。事宜速,不宜缓。宜谕之后,更置官吏,拘其舟舰,收其兵权,以消未然之变, 三郡可不劳而定”。至于“福建本浙江一道,兵脆城陋,两浙既平,必图归附,下之一辩士力耳”。 否则可“大兵自温州入,奇兵自海道入,福州必克。福州下,旁郡迎刃解矣。威势已震,然后进取两广,犹反掌也”。 从战略构想到战术运用无不精辟独到,看得远,想得细。朱元璋不由大为折服,有心留用。然叶兑坚辞不受。后来朱元璋夺取天下的战略进程和战术实施,莫不与此相同。
小明王从称帝以后,实际上只是一个傀儡,凡事都由刘福通自作主张。几年来,红军虽然声势浩大,占领了大片国土;但因红军组织松散,各自为政,号令不一,加上狭隘的小农意识,军纪不振,人数虽多,战斗力并不强。这时大部红军已被察罕贴木儿和孛罗贴木儿两支地主军打垮了,仅剩下山东的一部军力翼护着小明王的帝都安丰,到益都被扩廓贴木儿包围以后,刘福通亲率大军往救,结果惨败而回。益都陷落,安丰成为一座孤城。
至正二十三年二月,张士诚的大将吕珍乘机围攻安丰。城内粮尽弹绝,外面的援助也运不进去,城里出现了人吃人,甚至吃腐尸和人油炸泥丸子的惨景。军情紧急,刘太保不得不派人请求朱元璋发兵解围。兵发与不发,城救与不救,又是一个艰难的抉择。若发兵往救,陈友谅在背后早已虎视耽耽,万一乘虚进攻,便进退无据;如若不救,万一安丰失守,应天将失去一面坚强的屏障,从军事观点看,又不能不救。对此,朱元璋与他的谋士们存在分歧。刘基就坚决主张按兵不动,不如让其厮杀,借吕珍之刀杀了小明王,落得省心;如果救出小明王,如何安置也是问题——名义上还是皇帝,三宫六院什么的总得像模像样,劳民伤财不说,还容易树大招风,引火烧身,——元顺帝不会允许另外一个与他并行的皇帝安安稳稳地存在下去,他会调集全力去消灭他的,实在得不偿失。但是朱元璋仍然固执己见,安丰不能不救!遂亲自统兵赴救。刘太保簇拥小明王趁月黑风高,大雨倾盆突围而出,刘福通在突围中被杀。元璋摆设金銮玉扇,迎小明王暂住滁州,临时创造宫殿,把皇宫左右宦侍都换成自己人,供养极丰防护极严。小明王名为皇帝,此时实际上已是俘虏,完全受朱元璋的胁制。怎么说,朱元璋也是救驾有功。三月十四日,小明王内降制书,封赠朱元璋祖宗三代。
正当朱元璋出兵安丰的时候,陈友谅果然趁机进攻,以大兵包围洪都,占领吉安、临江、无为等州。陈友谅特造大舰,高达数丈,新涂上朱红丹漆,上下三层,每层都有走马棚,上下层说话都听不见,载着家小百官,号称60万大军,倾巢而来,誓要踏破应天,一雪仇怨。
洪都守将是朱元璋的亲外甥朱文正,与陈友谅展开了惨烈的攻防战斗。城墙几度攻破,敌兵蜂拥而进,却又多次被火铳击退,守军连夜赶修工事和被攻破的城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双方却都没有退让。激战85天,洪都仍然坚如磐石,陈军一直未能越雷池半步。直到七月,朱元璋在滁州安顿好小明王后,亲率大军20万回救洪都。陈友谅见久攻不克,士气低落,朱元璋援兵又至,再战无利,只好撤兵退回鄱阳湖。
朱元璋已先行封锁鄱阳湖到长江的出口,断敌退路关门打狗。两军对比:陈军号称60万,虽然经过洪都之围,兵力并未大损,朱军只有20万;陈军水兵装备有高船大舰船舰连绵十几里,气势宏伟,朱军只有小船木橹,相对渺小可怜。论军队数量和装备优劣,朱元璋都处于绝对劣势。但是,这两点并不是战争胜负的唯一决定因素。 就士气来说, 陈军在洪都(今南昌)久挫,锐气大减,朱元璋则千里救危,生死决战,气势如虹。就装备来说,虽说陈军舰船高大,数十舰串联一起,气势逼人,但行动不灵,调转不便;朱元璋虽然小船木橹,但进退自如,运转灵活。就军事指挥而论,朱元璋有经验丰富远见卓识的幕僚,一大批忠贞勇敢的将帅,军纪严明,将士一心;陈友谅则性情暴躁多疑,将士多有不和,军纪涣散,战斗力大打折扣。更重要的是补给,元璋军队数量少,有洪都和后方源源接济;友谅则退路被堵,粮食被截,粮尽士疲,军无斗志。
但是,以20万战胜60万,决非易事!这一战从七月一直打到八月,直杀得天昏地暗:天地为之哭泣,鬼神为之动容。其水战之规模也许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次。两军主力苦战36天,最后以陈友谅的彻底失败和朱元璋的巨大胜利而告终。朱元璋彻底击溃了最强劲的最危险的军事对手,从根本上解除了应天的军事威胁,稳固了霸业的基础。
鄱阳一战,朱元璋充分发挥了火攻的威力。陈军舰船高大,又数船连锁,一船失火,数船同劫,无能幸免。朱元璋采取了两条措施:一是用火药和芦苇装满几条船,由敢死队驶着冲入敌阵,点起火来,和敌方几百条战舰同归于尽。二是分水军为20队,火铳长弓大弩分作几层,先发火铳,引燃敌舰,再射弓弩,最后趁其混乱冲上敌舰展开白刃战。短兵相接,杀声震天,战士们从这船跳到那船;头顶上火箭硝石乱飞,眼晴里一片火光闪耀,湖面上是漂流着的尸首和在挣扎着的伤兵。元璋激励将士拚死血战,多少次身边的将士都战死了,坐舰也被硝石打碎了,换了船又搁了浅动弹不得,亏得常遇春俞通海誓死捍卫,才免于被俘。
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直到最后,陈军已经弹尽粮绝,右金吾将军建议烧掉舰船,弃舰登陆,直走湖南;左金吾将军则主张血战到底,决不后退。在粮道已断,退路已绝的情况下,弃舟登陆,保存一点实力以图东山再起,实为上策;继续打下去,只会全军覆没死路一条。友谅遂决定登陆。左金吾将军以为前途末路,临阵反叛,率军投奔朱元璋;右金吾将军一见大势已去, 前途无望, 也跟着投降。 陈友谅大怒,“尽杀所获将士 ”,不得人心;“而太祖则悉还所俘,伤者傅以善药,善待其亲戚诸将阵亡者 ”,大得人心,并为进一步分化瓦解敌军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这时,友谅军力益发削减,打算马上退兵,冲出湖口,不料迎面已有朱军把住,前后受敌,形势危急。陈友谅正待审度情势,决一死战,头刚伸出到窗外,“呼”地飞来一箭,正中面门,友谅随之亡命。友谅一死,军中无帅,大军狼狈溃逃。幸得友谅部将张定边保住尸首和太子陈理,连夜逃回武昌。
鄱阳湖一战,朱元璋从此中兴发达。细瞻此战前后,朱元璋实在胜得侥幸:朱元璋犯了一个战略错误,不该统率大军去救安丰,给一直对此虎视耽耽的陈友谅一捣应天的天赐良机;陈友谅则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良机不乘,应天不捣,却用几个月的时间去围攻地理政治经济条件都远不如应天的洪都,等于是自取灭亡。
运气总是这样眷顾着朱元璋。也许真正是“天命有归”了。先是怕察罕贴木儿的兵威,正在准备投降,察罕就被田丰刺死了,其子扩廓准备南征,却又与孛罗贴木儿打起内战,顾不了朱元璋。再是陈友谅第一次与张士诚夹攻朱元璋,却因张士诚狐疑不前误了大事。后是张士城围安丰,朱元璋统兵往救,应天空虚;陈友谅不取应天而围洪都,洪都不克,退走鄱阳湖,被流矢射死,除掉了朱元璋的心腹大患。
鄱阳一战后,应天的周边环境相对安定下来,朱元璋开始考虑称王的事了。这年九月,张士诚已自立为吴王。 第二年正月(至正二十四年),因应天正是三国孙权的吴国都城,所以朱元璋也自立为吴王:设置百官,以李善长为右相国,徐达为左相国,常遇春俞通海为平章正事,立长子标为世子,俨然一个小朝廷。但只称王不称帝,目的仍然是为了缩小目标,免得树大招风。发号施令,只用“皇帝圣旨,吴王令旨”的名义。两个吴王,朱为西吴,张为东吴。原来红军五颜六色的着装, 这时也被统一, 战袄战裙和战旗都用红色。着令军匠大量打制铁甲火药火铳石硝,武器数量迅速增加,性能质量不断提高。
正月刚过,二月份,朱元璋就亲率大军征剿武昌,来势汹汹,陈理望风而拜,被朱元璋封为湖广行中书省。到这年年底,友谅疆土,汉水以南,赣州以西,韶州以北,辰州以东,都为元璋所有,真可谓“广土众民”了。
三 挥师东征 势如破竹灭东吴
强敌陈友谅已除,西线无战事;南线元军已与红军战成两败俱伤,目前无力北犯;北边是浩浩长江以为屏障,并有俞家海军严阵以待,无人敢窥;唯有东线张士诚日渐强大,不断骚扰,对朱元璋构成严重威胁。“一山难容二虎 ”, 朱元璋不能容忍这世界上有两个“吴王”存在。这时的朱元璋经济发展稳定繁荣,政治清明深得人心,军力强大积极进取,遂于至正二十五年,也就是称王的第二年,全力准备挥师东征,一举扫灭张士诚。
元末群雄分为两个系统:一是红军系统;二是非红军系统。红军分东系和西系:东系以淮水流域为中心,尊奉小明王,郭子兴是濠泗滁和一带的头领;西系以汉水流域为中心,为彭莹玉号令,首推杜遵道,后令徐寿辉,再到陈友谅,并有寿辉部将明玉珍割据四川。非红军系有东吴张士诚,浙江方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