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圣心劫-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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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厅上已安排了两桌丰盛酒席,席上早坐着两人,竟似等待已久。
那两人一个矮胖臃肿,一个双目俱瞎,冷冷地起身相迎。众人经包天洛引见,才知两人竟是“海天四丑”老二许成和老三杨洋。
海天四丑全是武林中成名多年的人物,现在一齐投身祁连山中,甘心充人手下,单由这一点,不难想象那位“祁连山主”,是何等厉害了得之人了。
众人见礼落坐,杨洋等举杯邀饮,起初颇有几分傲然神情,及至听包天洛述及杨洛十招击败郝履仁,许成和杨洋才吃了一惊,杨洋道:“郝履仁在飞云山庄中,算得一流高手,虽然失去内力多年,近日已全部恢复,杨老弟如此年轻,竟能在十招之内击中他一拳一掌,足可当得少年一辈出类拔萃的能人了。”
许成笑道:“山主对崆峒宋英等人,原有接纳入盟之意,今日得杨老弟一人,足可抵十个宋英,这是本山一大喜事,加以山主七得奇书,此次闭关之后,功力又将大进,将来横扫武林,一举毁灭桃花岛,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他说到“毁灭桃花岛”几个字时,笑容已变得阴森凌厉,瞎眼不住翻动,仿佛有说不出的愤恨。
杨洛含笑问道:“我等景仰祁连山主玄功神通,掬诚投效,却不意来得太不凑巧,今日竟无缘拜识山主金面。包天洛道:“杨兄弟快别这样说,山主对诸位,久亦倾仪,前三日还曾亲自安排接晤之事,适巧第二日包某等途经武当山附近,夺来一部绝世奇书,山主为了参悟书中武学,闭关静修,最多旬日,那时自当亲自邀约诸位面述。”
杨洛又道:“我等虽未能立刻拜识山主金面,包总管是否可以先为我等略作简介,以免拜晤之时,有所失仪?”
包天洛尚未回答,瞎子许成却接口道:“杨兄弟何必如此性急,十天之后,自然一切都知道了。”
燕玉苓忍不住道:“我想山主定尾当年名震武林的长者,这些年潜心修习,玄功大增,罕世无匹,否则,不会连三位前辈也对他如此掬诚辅助了。”
包天洛哈哈笑道:“燕姑娘不愧兰质慧心,事实正是如此,但山主昔年名声并非赫赫,包某等成名之时,山主年纪还轻,后来累获奇缘,精心潜修,如今武功的确可以夸称一句‘天下无敌’了。”
燕玉苓趁机又道:“以包老前辈的绝世玄功,与山主相较,能在伯仲之间吗?”
包天洛笑道:“包某这点微末之技,不过萤火星光,怎堪与皓月争辉。”
燕玉苓听了,骇然一震,笑了笑未再多说,皆因她深知“海天四丑”当年全是震世惊俗的高人,武功精湛,包天洛这样说,不知是真话?还是客气?
假如是真话,那位“祁连山主”,岂不成了天神?
她细想一下,这事竟十分可能,“张伯伯”的武功已经相当好了,如果不是惮忌“祁连山主”,他又何必费此心机,要自己偷偷来卧底呢?
这顿酒,吃了不到半个时辰,一则因为山主未能现身;二则粉蝶侯弭和太白神叟叶三合都带着没痊愈的伤,脸上没有光彩;三则杨洛和燕玉苓各怀心事,言谈不甚热烈,因此便草草终席。
饭后,包天洛又领众人参观各处厅房设置,这山腹中的洞府,范围极广,大小房舍,不下百门,此外花池亭阁,莫不美仑美奂,极极豪华;凿岩为房,引泉为池,穿穴透风,虽是山腹中开凿出来的宫殿,处处鬼斧神工,不逊世外桃源。
燕玉苓对各处进山途径,牢牢强记,偶尔开口探听一两处机关设施,却不敢问得太多,以免引起包天洛等人疑心。
她想:反正还有十天工夫,这十天之内,摸索进退门路,等到见了“祁连山主”的庐真面目之后,再设法与“张伯伯”联络,救人不迟。
大伙遍游各处,来到一畦花圃边,这花圃占地并不大,其中也有许多奇花异草,但花圃正中却是乱石堆砌成的一座假山,四周环绕极深的水池,池边高恐铁栅,竟有十余名劲装大汉,提刀执剑守护。
燕玉苓疑心顿起,笑问道:“包老前辈,这儿是山主练功闭关的所有吗?戒备如此森严?”
包天洛摇头道:“山主另有丹室练功,不在此地。”
燕玉苓道:“那么,我们可以到假山上去看看吗?”
包天洛忽然脸色一沉,正色道:“不行,这花圃铁栅以内,未得允准,任何人都不能擅入一步。”
燕玉苓故作—惊,伸伸舌头道:“呀!我险些想跨进去逛逛哩,不知,是什么重要缘故,要把这么好的地方划为禁地呢?”
包天洛肃容道:“诸位入盟本山,彼此谊属同寅,原应无秘密可言,但因诸位初至,人人未必同具赤心,是以包某不得不说句很失礼的话,本山任何所在均可自由来去,唯有这花圃铁栅,任何人不得擅入,这是山主严令,包某言之在先,以免将来误会伤了彼此和气。”
众人见他说得如此严重都感怏怏无趣,含混着疾步离开铁栅,姚氏三杰和粉蝶侯弭甚至望也不敢多望花圃中一眼。
燕玉苓默默随众离去,表面上故作无趣之情,心里却暗骂道:“什么了不得的禁地,哼!
不过是囚禁罗玑前辈的地方罢了……”
第三十九章 祁连洞府
山中无昼夜,更漏入耳迟。
燕玉苓躺在床上,许久无法入梦。
这些天来跋涉千里,她的确很困倦,包天洛因为她是第一个投效祁连山的女孩子,特在西厢拨给她这个舒适的卧房,并且特调山主内眷身边的一名小使女“樱儿”来侍候她,可是,躺在这软绵锦的牙床上,她竟然连眼睛也无法合上。每当她合上眼帘。一个人影在她脑中转动,英俊、神秘、诡异,加上出类拔萃的武功,使她深深迷惘,难以宁静。那个人影,就是十招之内败走八卦掌郝履仁的“黄衫银剑”杨洛。
杨洛这名字,不见经传,但他一身奥妙玄功,却深湛难测,他为什么要投效到祁连山来?
又为什么知道她的来历姓氏?白绸示意,要她“假作相识”又是什么原因?
许许多多疑问,一直盘绕在她脑海里,使她既迷惑,又担心,她虽然顺利地混进祁连山,但在没有弄清楚这些疑问之前,却不敢开始刺探救人的行动。
更鼓响过第三次了,外间小榻上,传来樱儿低沉均匀的鼾声。
燕玉苓一横心,暗道:我一定要先解开这个哑谜,看看他到底是友是敌?于是悄悄穿衣,准备冒险去刺探一次。
刚刚着好外衣,忽然发觉窗外似乎暗影一闪,接着,窗槛上响起“笃笃”两声轻响,一个细如蚊语的声音叫道:“燕姑娘,燕姑娘……”
燕玉苓吃了一惊,沉声问:“是谁?”
那人隔窗道:“嘘!轻声一些,赶快制住侍女樱儿的睡穴,来东厢转角处第二间房,越快越好。”
燕玉苓听出竟是杨洛的声音,不觉又惊又疑,心想他半夜来这儿干什么?会不会藉此套问我此来目的?于是迟疑地道:“为什么制住樱儿睡穴……”
杨洛的声音急促说道:“不要多问,照我的话做,快!”
燕玉苓再要询问,窗外已人踪俱渺,她一跃下床,暗忖道:怕他什么?我只要不露口风,谅他也奈何我不得,就依他的话试试看。
娇躯一闪,掠到外间,樱儿睡得正香,嘴角正流着涎水。
燕玉苓纤指一扬,点了她的睡穴,推窗而出,蹑足奔到东厢,果见第二间房中,亮着微弱的灯光。
她掩到窗外,尚未出声,杨洛已掀起窗槛,招手道:“姑娘快请进来。”
燕玉苓犹豫着道:“你半夜深更,叫我来干什么?”
杨洛笑道:“姑娘不必疑心,这儿有位客人,你一见就明白了。”
这时,房中忽然传来一阵吃呼低笑,一个人接口道:“小白吃,你连我这老白吃也忘了么?”随着人声;窗口出现一张乱发蓬松的面孔,咧嘴而笑,露出稀朗朗四五颗焦黄的牙齿。
燕玉苓大喜叫道:“啊!老前辈,是你——”
缺牙老人点点头道:“别站在窗外大呼小叫,要磕头也得进来再磕。”
燕玉苓满心欢喜,跃进房中,只见这房里也有一张精致卧床,床上被褥凌乱,好像那缺牙老人刚从床上爬起来一般。
杨洛低声道:“你们尽可能长话短说,这儿不是等闲之处,我去替你们巡视守望。”
说完,向燕玉苓含笑点点头,肩头微晃,穿窗而去。
燕玉苓见他身法美妙轻灵,自己万万不如,心头不免生出一丝羡慕之感,怔怔望着杨洛的身影隐入黑暗中,这才扭头问道:“老前辈,你怎能进到祁连洞府里来呢?”
缺牙老人得意的笑道:“你能来的地方,我老人家当然也能来,就像咱们在小镇上吃白食一样,我跟你还是一起进到这地洞来的呢!”
燕玉苓恍然道:“啊!我明白了,是你老人家跟在我后面,趁我不注意时,还把那幅地图抢了去,吓了我一大跳……”
缺牙老人摇头道:“你错了,我老人家是在你前面很远,比你还先踏进洞门哩!”
燕玉苓茫然道:“那……我就想不出来了……”
缺牙老人答道:“想不出就别想它了,反正我已经坐在祁连洞府里,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燕玉苓忽然记起一件事,接口道:“老前辈,你老人家怎会认识杨洛?”
缺牙老人嘻嘻笑道:“不但认识,我还从小看他撒尿和泥巴,捏泥娃娃长大,那时候,他鼻涕挂在嘴上,想吃咸鲜的时候,就伸舌头舐上一口……”
燕玉苓怔怔道:“他是你的儿子?”
缺牙老人笑道:“我哪有这么大的福气?”
燕玉苓迷惘道:“你们是邻居?”
缺牙老人道:“比邻居住得更近。”
燕玉苓摇摇头道:“那我就弄不懂你们的关系了。”
缺牙老人道:“实对你说吧,他与老夫乃是主仆,老夫在他家为奴数十年,岂不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么?”
燕玉苓大吃一惊,心想:这位缺牙老前辈已算得上武林奇人,原来竟是杨洛家中奴仆,那……”
缺牙老人望着她笑道:“你不必怀疑他的身份,其实他投效祁连山,故意掩护你,全是老夫事先安排,当然他另有重要目的,却与你并无多大关系,从现在起,你们可以坦诚合作,互相帮助了。”
燕玉苓点点头,长吁道:“难怪他对我姓名来历,能够一口说出来,今夜若不是老前辈说明,我正当他是别有用心的敌人呢!”
缺牙老人忽然笑容一敛,正色说道:“误会既已解开,现在该说到正事了,我们深夜叫你到这儿来,是为了三件事要告诉你,祁连洞府乃是绝地,海天四丑武功更非庸俗,咱们早些把话说完,你快回房去睡觉,免得太久启人疑心,那就不妙了。”
燕玉苓忙问:“什么事?老前辈尽管吩咐。”
缺牙老人道:“第一件,你在此地冒险潜伏,凡事务必谨慎,不可轻举妄动,如果有什么行动,最好事先通知杨公子一声。”
燕玉苓点点头道:“我一定记住。”
缺牙老人道:“第二件,祁连洞府中,除了海天四丑之外,你要特别当心两个人,这两人对你的生死成败,大有影响,必须随时注意……”
燕玉苓惊问道:“是谁?”
缺牙老人道:“一个是粉蝶侯弭,那小子是黄河两岸有名采花巨盗,武功不弱,尤其你是个年轻女孩子,难免引他注意,你必须妥为运用,既要防他,又不能开罪了他;另一个便是包天洛派来侍候你的使女樱儿,她显然是奉命来监视你的行动的。”
燕玉苓听得毛骨悚然,失声惊问道:“他们为什么派人来监视我?难道已经对我起了疑心?”
缺牙老人道:“倒并不是已经起疑心,那是因为杨公子暴露武功,又不肯说出师门,业已引起包天洛等人的戒心,派了一个珠儿来侍候他,你跟他既然相约同来,自然也派一个樱儿来侍候你了。”
”燕玉苓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道:“请问第三件事呢?”
缺牙老人沉吟片刻,然后轻声问:“你还记得令师三手鬼母王蝉有位师兄,姓左名斌,人称妙手左先生这样一位师伯吗?”
燕玉苓猛然一跳,道:“不错,的确有这位师伯,前辈怎会忽然问起这件事?”
缺牙老人满脸希冀地又问:“你既是左斌的师侄,我问你一样东西,你可有吗?”
燕玉苓迷茫地道:“不知你老人家问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