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74-笔底波澜-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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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的灾民卖田卖人甚至饿死,还照纳国课,为什么政府就不可以征发豪商巨富的资产并限制一般富有者“满不在乎”的购买力?看重庆,念中原,实在令人感慨万千!王芝琛、刘自立编:《1949年以前的〈大公报〉》,页162、163—164。
此文一出,国人争相传阅,蒋介石龙颜大怒,《大公报》被罚停刊三天。2月4日的王世杰日记中说:“《大公报》因指摘限制物价之失败,受停刊三日之处分。”这是《大公报》和王芸生的光荣。《看重庆,念中原》如同一块纪念碑一般屹立在百年言论史上,成为知识分子以言报国的象征。
3月7日,著名女记者子冈在《大公报》桂林版发表通讯《重庆低喟》,其中记下了宋美龄在美国白宫记者招待会上的一句话:“中国人民在社会方面素持民主精神,目前中国正依赖报纸协助完成政治上之民主。”
《大公报》主笔王芸生(右)与同事合影
然而,无论这位第一夫人在美国说得如何漂亮都是当不得真的,仅仅一个月前,《大公报》重庆版就曾被停刊三天;2月8日一天之内,国民党中宣部就密令搜查了生活、读书、新知及大陆图书公司4家书店;2月15日,国民党政府公布《新闻记者法》,对新闻记者提出种种限制,几乎受到新闻界一致的反对。
难怪子冈接着宋美龄的话说:“这也许真是人民心中的愿望,但是报纸要尽这个伟大的职责,尚有待客观环境的开展。叶楚伧氏要求新闻界多作积极的建议,勿做消极的批评。可是要把这两种工作划分清楚,是不能如水与油那样容易辩明的。而且读者与政府对报纸的期望,往往是相反,或者可以说读者的要求更多些,更愿意接受民主政治的熏陶。”
这些判断也被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实所证明:
5月3日,国民党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密电制止郭沫若、茅盾、胡风等筹划的三种刊物,不准登记出版。同月,薛暮桥主编的《中国农村》月刊在桂林遭查禁。
8月23日,桂林《文学月报》、《西南儿童》、《妇女岗位》、《音乐与艺术》等10种杂志遭查禁。
仅1942年4月到1943年8月,一年多时间被禁演的剧目就有160种,包括田汉、阳翰笙、老舍、陈白尘、曹禺、李健吾、吴祖光等人的作品。
9月27日,桂林《文艺生活》、《文艺杂志》、《创作周刊》等杂志遭查封。
10月23日,国民党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发布《取缔剧本一览表》,共开列了116种不准出版或演出的剧本。
从1938年10月到1943年12月,查禁取缔的1414种书刊,真正经各地查获没收的只有559种(其他835种只虚有取缔之名)。
这是民心转向的一年,代表了蒋介石及国民党道义威信的丧失。在昆明西南联大埋头做学问的闻一多正是在这一年发生了急剧变化,开始踏上争民主、反独裁的不归路。11月,王亚平、于伶、老舍、茅盾、臧克家、夏衍等53人,联名向国民政府行政院提出11条改进文化出版事业的建议,当局置之不理。同月,重庆20家书店联名发表《争取出版自由的紧急呼吁》。
王芸生在写作
连时为美国驻华大使特别助理、后来最负盛名的中国问题专家费正清(John King Fairbank)都感觉到了这一变化的不可逆转。作为局外人,他的观察正是从蒋介石钳制新闻的政策入手的。9月16日,他在重庆和宋美龄见面时,向她提议“废除新闻检查制度”。然而,这位受美国教育、说一口流利英语的“第一夫人”回避了正面的回答,扯到其他方面,说些故弄玄虚的话。费正清说,1943年是天命所归的变动,民心所向的变动。显然,蒋介石并没有意识不到这一点。除了控制舆论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办法。臭名昭著的《中国之命运》也是这一年抛出的。12月23日,蒋介石还电令新闻检查局,近来各报对于经过检查、删扣的言论、新闻,常有“遵检”两字代替被删之文字而刊于报上,或留有不完全字句而附以“遵检”等字样登出的。这无异于违抗检查,都应一律严加取缔禁止。如有违背,应照违检例予以处罚。
被权势冲昏了头脑的独裁者,要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简单道理真不容易啊!
[记事]
4月15日,国民党政府公布《非常时期报社、通讯社、杂志社登记管制暂行办法》,加强对新闻出版的控制。
9月1日,延安《解放日报》刊登《国民党摧残新闻事业,去年查禁报章杂志五百余种》的消息。
10月4日,奉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的指令,战时新闻检查局核准公布施行《战时新闻禁载标准》。
12月15日,在沦陷后的上海租界,开明书店的夏丏尊、章锡琛被日本宪兵拘捕。《万象》创办人平襟亚因为发表杂文,对日伪有所讽刺,被日本宪兵拘捕,关押了一个多月。孔令境为世界书局主编《大时代文艺丛书》、《剧本丛刊》等,也因有讥讽日伪处,被日本宪兵队拘捕,关押了40天。读书出版社的关阳里、世界书局的赵侣青等也曾被捕。
12月,张静庐等联合生活、读书、新知、国讯等书店和文化生活出版社、上海杂志公司、光明书局、群益出版社、中外出版社等13家出版机构,发起成立了“新出版业联合总处”(以后成员增加到27家)。
《笔底波澜》 第三部分1944年:国人争阅《延安一月》(1)
笔底波澜
1944年:国人争阅《延安一月》
从2月到年底,黄炎培、张志让等主办的《宪政》月刊坚持每月举办一次座谈会,邀请各界名流、专家学者讨论民主宪政问题,并发表发言记录。
3月,桂林文化界提出改善图书审查办法。同月27日,针对出版业的困境,重庆《大公报》发表《物价与文化》的社评,引起出版界的强烈共鸣。4月5日,张静庐、黄洛峰、姚蓬子等6位出版人联名致函《大公报》记者,提出要求国民党当局“广开言路,提倡自由研究自由读书之风气”等许多对症下药的意见。5月2日《大公报》以《出版业的呼吁》为题发表了这封公开信。重庆知识界纷起响应,4月29日,左舜生、张君劢、沈钧儒、章伯钧、张申府等在和文化界聚会,章伯钧提出言论自由、思想自由、学术自由的问题,最后推出茅盾等8人起草关于书报审查问题的意见书。当天《新民报》晚刊报道了这一消息。5月3日,张申府、孙伏园、曹禺、张静庐等50多人举行茶会,发出《重庆文化界对言论出版自由意见书》,以及78人联署的《重庆文化界为言论出版自由呈中国国民党十二中全会请愿书》,提出取消新闻、图书杂志及戏剧演出的审查制度等意见,喊出了“拒绝检查、拒绝审查”的口号。可以看作是一年后“拒检运动”的先声。
4月22日,孙科在向保险界发表演讲时指出,宪法的功用在于保障人民自由,“目下对言论自由,与经济管制实反其道而行,前者管制见效,而后者不堪闻问”,“经济管制不能端赖官吏,必须人民自行监督。言论自由,则贪污之风亦必自杀。”袁冬林、袁士杰编:《浦熙修记者生涯寻踪》,文汇出版社2000年版,页374—375。第二天,重庆《新民报》发表了浦熙修采写的新闻《孙院长昨讲演中国必须民主》,虽然其中至少了开了三处“天窗”。
6月13日,郭沫若发表文章呼吁思想言论的自由、学术研究的自由和文艺创作的自由。
《新民报》著名的“三张一赵”之“三张”,左起张慧剑、张恨水、张友鸾
从7月30日起,访问延安归来不久的《新民报》主笔赵超构,就在《新民报》重庆版、成都版开始连载长篇通讯《延安一月》,当年11月就出版了单行本。赵超构以一个新闻记者的眼光看到了一个真实的延安,客观地报道了延安的方方面面,包括提出了一些不无尖锐的质疑和批评。国人争相传阅《延安一月》,《新民报》洛阳纸贵。夏衍回忆,周恩来曾不止一次地赞赏过《延安一月》,把它比作斯诺的《西行漫记》,“要党的新闻工作者向他学习”。1945年毛泽东到重庆,也对夏衍、章汉夫、潘梓年说:“我看过《延安一月》,能在重庆这个地方发表这样的文章,作者的胆识是可贵的。”张林岚:《赵超构传》,文汇出版社1999年版,页75。毛泽东当面说赵超构“是个自由主义者”,他当时还颇为自豪,感到“受之有愧”,后来才得知这是对他含蓄的批评。但毛肯定了他“在重庆这样的地方写这样的文章”也不容易。无论如何,赵超构这个名字将因为《延安一月》而永留在这一年的编年史当中。
《新民报》主笔、“三张一赵”之“一赵”赵超构
在9月13日召开的国民参政会上,参政员对国民党政府的批评极多,而且极严厉,对失职的各部长官乃至军事将领无不公开指责,毫无顾忌。更难得的是,包括《新民报》、《大公报》在内的许多报纸都登载了这类言论。所以有人说,国民党执政以来“政治公开以此次会议为始点。”国外舆论反响更是强烈,误以为中国走上了“政治公开之路”,《纽约时报》称之为“沉闷的中国之新鲜空气”。实际上这样的景象是不可靠的。仅9月25日一天,就有贵阳的《黔灵晚报》、《天下报》、《诚报》、《商情报》、《立言报》等五家民营报纸被勒令停刊。
9月,桂林沦陷前夕,桂林《大公报》被迫停刊,全体人员徒步南行,参加了湘桂大撤退的民族苦难。在桂林的岁月,徐铸成执笔的社论“真是赛过几师雄兵”,就连它的副刊也“成为真正人民的园地”。
12月4日即日寇占领独山前一天,王芸生在重庆《大公报》发表社评强烈批评国民党政府,反对“以空间换时间”,主张彻底革新政治,一、“凡国人皆曰可去的人尽量去之……容纳党外人参加国务及政策……”;二、“在民主统一团结抗战的大原则上宣布党派问题解决了”;三、“宣布与热诚助我的盟邦更进一步合作”。同时呼吁蒋介石亲自到贵阳督战。12月22日的社评《晁错与马谡》,王芸生直接提出了“除权相”、“戮败将”的主张,矛头直指孔祥熙、何应钦。
这一年,浙江大学教授费巩在《大公报》、《民宪》、《宪政》、《东方杂志》等报刊发表一系列闪耀着政治智慧的政论,如《民主政治与我国固有政制》、《实施宪政应有之政治准备》、《王之反对党(论英国之政党政治)》、《英国议会政治》、《论政治风气之转移》等,充分发挥了他作为一个宪政学者的专业知识,体现出一个知识分子的公共关怀。
《笔底波澜》 第三部分1944年:国人争阅《延安一月》(2)
[记事]
1月3日重庆《新华日报》报道,昆明《朝报晚刊》创办才几天即“奉令停刊”。
1月13日延安《解放日报》报道,桂林《野草》、《戏剧生活》等杂志遭查封。
2月,汪伪政府以外国人不能在中国出版本国文字以外的报刊为借口,迫使中共以苏商时代出版社名义在上海“孤岛”出版的《时代》周刊停刊。
3月11日,衡阳《大刚报》因发表《贪污及其》一文,自这一天起被停刊3天。
3月,长沙、衡阳两地的报纸因为揭露湖南的暴政而遭查禁,“手令”绝妙:
战时报纸油墨应积极节约,以供军需民用,近有不肖之徒,未奉政府批准,擅以宣传为名,在长、衡各地乱办书报,乱办杂志,胡说八道,颓风败俗,其浪费物力,扰乱社会之罪,实无法恕。特令饬所属严予查禁,以挽颓风。如有上项犯法书报杂志,应随时勒令停刊,并按情节轻重,究办其主办人。
4月,成都《新民报》一则“一胎三女”的社会新闻得罪当地政府,因为拒绝“更正”,张友鸾被迫离开成都。
5月4日,闻一多、李公朴在昆明创办《自由论坛》。
5月16日,杨西孟、戴世光、李树青、鲍觉民、伍启元等在《大公报》联署发表《我们对于物价问题的再度呼吁》。
6月20日,国民党政府颁布《战时出版品审查办法及禁载标准》、《战时书刊审查规则》,尽管将图书和不涉及军事、政治、外交的杂志由原稿审查改为著作人或发行人自行审查,禁载的事项也比以往略有减少,但仍坚持对报纸和其他杂志的事前检查。
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