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遊-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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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了。也许这不算什么交锋,我这么说只是出于文人的脆弱和敏感,虽然我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文人。
现在要研究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选在夜里两点行房。凭着对他们生活的了解,我推断以下几种可能。第一,完全是因为小孩的原因。你想那小孩十一点才抱着篮球回来,洗洗澡刷刷牙,不就折腾到下半夜了。小孩没睡,大人当然也不会睡,伺候完小孩,自己也累了,在床上定定神,男的抽根烟,女的准备准备,就得到两点钟做功课。再说了,声音大会影响小孩,造成不良影响,确定小孩入睡了,才能开始。我见过他们室内的结构,厅很小,而且是狭长状,一台电视就满了,这头都放不下沙发,看电视还是用小椅子。小孩的房间和夫妇的卧室是鼻子碰鼻子,风吹草动都知道。第二种可能,也许是他们的个人习惯。一般人喜欢在入睡前,但也有人喜欢在凌晨,也有人工作太疲劳了,喜欢先睡一觉醒来后做,一般在夜里两三点。第三,那个女的偶尔有上夜班,也许上完夜班回来很兴奋。长此以往,就成习惯。第四,也许是他们知道这套楼房的隔音效果奇差,等万籁俱静后才不会影响他人。不管什么原因,总之有个结论就是,人到中年,行一次房不容易。既要考虑到社会影响,还要顾及家庭卫生,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体力行事。
这对谨慎的夫妇没想到隔墙有耳,并且是一双特别敏锐的耳朵。我神经有点衰弱,怕声音,晚上特警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我辗转难眠。也许隔壁夫妇人到中年了,没有那么狂放,声音不像一朵朵浪花那么圆润,喘息中还带着叹息、疲惫。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听觉,对一切的消费品我已经不带挑剔的眼光,即使是假冒伪劣的,只要能凑合,我就能享受。更何况听房又不收费,我有什么理由去谴责人家!还有一个特点是,这种声音简直可以用稍纵即逝来形容,这给我留下想象的余地。这些想象有时把我整个晚上的睡眠糟蹋,然后在清晨入睡。但我没有怪他们,也没有怪我自己,因为生活就是这样。
我对那个女人没有好感没有恶感,有时在楼道里擦肩而过,她保持严肃的态度,身子笔挺。说句实话,她的身材是够一流的,孩子都跟她差不多高了,她该凹的还是凹的,该凸的还是凸的,毫无本末倒置的迹象。也许她脸上的优越感就是从身材上得到的。有一天我无意中知道她是超市的收银员,不由为她感到遗憾,这种身材放在超市里毫无用武之地,绝对浪费。但愿她的青春期不是在超市里度过。由于她的优越感,我们从来没有对话,也没有什么对话的机会。但是有一天,楼道门口“禁止吐痰”的字条上又贴一张“禁止乱扔垃圾”的字条,是用黑体粗号字打印的。他妈的,有必要吗,不就是我倒垃圾的时候在楼道里遗散一点吗?这张纸条使我愤懑,她根本不把我看成邻居,在她眼里,我更像一个有传染病的人,一跟我说话就传染给她。你知道吗,我是个有灵感的人,还有点含沙射影的才华,我的第一反应是拿笔在字条上添了一句话:请不要在半夜两点发出噪音。我学过书法,字写得很不错,比黑体要有活力得多。
第二部分怎样把钞票花光(2)
这行字引来的麻烦不是我当时能够预料得到的。第二天早晨,一阵敲门把我惊醒,尽管敲得相当文雅,不像来收水费煤气费那样震山响,我还是大吃一惊。经验告诉我,敲得越文雅的人越有来头,事儿发生得更大。果然,是她站在我门前,手里拿着那张撕下来的纸条,她见到我并不急于说话,好像她从来就没有和我说话的念头。她个子比我高,对我有压迫感。把我看窘了,她才轻启嘴唇,扬扬纸条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她对视,她的嘴唇是深色的口红,和瘦长脸挺搭配,天哪,我发现我犯了错误,她根本不是什么中年女人。只要她愿意,她完全可以上任何场合去走台。这一点我要向读者朋友们道歉。
见我说不出话,她又追问一句,能写得出来就说不出来?
并不是不想说话,我是说不出来。纸条什么意思,没别的意思,就是含沙射影的意思。但我能说得出来吗!我说,没别的意思,就是互相鼓励的意思。
天哪,我不知道怎么会冒出鼓励这个词,长在鼻子下面的是我的嘴巴嘛。什么叫语无伦次,靠,真的语无伦次了。好在我的声音较小,发音不清晰,她未必能听得见。
她不理我的话,很严肃地说,我知道你是大学毕业的,现在大学生跟牛毛一样多,社会上都不需要大学生了,知道吧,别以为你写酸文假醋的文字我就看不懂。你那点意思我都懂,太恶毒了你。
她说话深沉有力,惭愧顿时涌上我的心头。我说,其实楼道的垃圾我也不是故意散的。
她再一次打断我的话,说,先别提垃圾的事,先说你,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人看上去也老实,说话怎么就这么恶毒!这事你得向我道歉!
我想道歉,可是嘴上说不出来。当然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活了二十来年除了在中学写过几次检讨书外,还没什么道歉的前科。问题是我现在只披了件大外套,穿堂风从脚下窜进去,下身凉嗖嗖的。而在这个瘦高、傲气逼人的女人面前,我的脑袋僵硬,指挥不动舌头了。我小声说,我憋得急,先上趟厕所。说着我就转身,女人没有阻拦,只是喊道,你不道歉是绝对不行的!
我真后悔那天没说一句道歉的话,导致我们开始了敌对的生活。这种敌对不是很激烈,没有行为上的战争,只是情绪上。当然如果动手动嘴的话,战争就会很快结束,而情绪上的战争却是漫长的,无处不在的。每一周我总会在走廊里碰到几次,她不会说话,她的眼神非常冷,显然不屑于跟我说话,或者在等待我卑微的道歉。总之,她眼神的余光中弥漫着敌意,并笼罩我的生活。你知道我是个敏感的人,这种邻里的气氛确实让我极不舒服。
后来她儿子也开始对我有敌意了,好几次用篮球砸我门,一砸就走。倒是她老公还比较温和,他工作忙,大概是个什么工人,每天都背着工具进进出出,那工具都把他背压驼了。他是个厚道人,偶尔跟我点点头。
九月的一天我陪一个中学同学逛中友百货。这个同学从老家来,出的是半公半私的差,看来她跟领导的关系不错。中学时期我们曾互相喜欢过对方,暑假里通过几次信,但没有发展恋爱关系,毕业了就更没有机会发展了。十年过去了,她由一个伶俐的女孩变成一个世故而颇有风韵的少妇,我们一见面就感慨光阴的流逝,在感慨中我们依然互相保持好感。哪知道我们感慨完毕之后,她就开始唠叨她老公,一个辞职后搞公司并踌躇满志的男人,并且在老婆面前展示过无数宏伟蓝图的男人。这个男人简直成了她的全部的寄托和骄傲。我不知道各位能不能忍受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炫耀她的老公,而且老公成了全部的话题,占据了整个内心,已经没有别的男人的立锥之地了。这我是不能忍受的。我想尽快地跟她告别,哪知道她给我下达了任务,要陪她逛三个地方,西单、王府井、三里屯。我勉强地答应下来。
就这样,在中友百货四层往五层的滚梯上,她站我身后,这是一个非常有利的地形,我回头再一次看她。我的目光也从她的发稍掠过,看到她身后站的是我的女邻居。女邻居的手拉着一个男人的手,不,是那个男人的手拉着女邻居的手。因为她的目光一碰到我的目光,就下意识地挣脱那个男人的手,可见是男人拉着她。男人与她的丈夫有鲜明的区别,她丈夫是典型的蓝领,而那个男人是典型的白领。当然,我没有过多注意男人,现在还能留下印象的是他的个子和女人差不多高。而邻居女人在片刻惊慌之后就恢复了镇定,她歪着头,注视商场中间悬挂的气球。显然,这是她无处可逃后的最佳表现。滚梯缓缓上升,也像一个表演的舞台,升到尽头时我被绊了一下,打了个趔趄。我的深乳沟同学叫道,你魂丢哪儿去了!我调侃道,丢沟里去了。我的同学没有调情的天赋,她问道,什么沟呀?我指着她领口处说,这个沟!她红着脸扬手拍我的爪子,骂道,什么时候变成流氓了!就在我们调侃的刹那,我的女邻居消失了。
我并不是想暴露她的隐私,真的,我没那么无聊。你看街上那么多男男女女,哪个没有一点秘密。不正当的生活是我们追求的生活,都暴露了,就没意思了。我要说出这一幕,因为与我的生活有关系。在我送走了深乳沟同学之后,我的女邻居对我的态度也发生变化,以前对我冷眼相对,现在已经不敢看我了。真的,我从她的神态里一点都看不出要我道歉的意思。本来我还有搬走的意思,现在觉得住得越长越好,说不准有朝一日还有好戏看呢。握着别人的把柄日子要好过多了。
不说了,这些都是我去年的事情。
第二部分怎样把钞票花光(3)
今年我和小莫同居以后,终于有人一起欣赏午夜两点的声音。最早我们是分开睡的,我睡地上,她睡床上。倒不是因为我坐怀不乱,而是我觉得太庸俗了,一个女孩子走投无路来寄宿,你没搞两下就搞上床了,绝对庸俗。后来我们在听房声中觉得有行房的必要性,你看人家三、四十岁了还行,我们作为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有什么理由不行呢?
这是我的想法,不知道小莫是什么想法。其实她的欲望也挺强烈的,但她爱面子,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我们上床总是先聊天,实在没什么聊了就谈文学,我说过,她以前是个文学爱好者。她写过诗,学习席慕容的,我也写诗,后来有一度写了好多散文,那时在福州,像排泄一样每天都排散文,后来觉得不过瘾,然后就写小说。小莫没写过散文和小说,就问我写各种文体有什么区别。我引用一个作家的观点,说写诗像做爱,写散文像自慰,写小说像生孩子,十月怀胎,写小说要忍耐。说着说着,我就觉得小莫走神了,眼皮耷拉着。我说,是不是困了。小莫说是,我说,那就开睡吧。关了台灯和电视。但小莫翻来翻去,好像身上有一只老鼠在爬,我刚培养了一点睡意,被她一翻就没了。我说你是不是睡不着。小莫懒洋洋地说,嗯。我说,那怎么办,起来看会儿书?小莫不应声,过了一会儿,她附着我耳朵说,我想写诗。我说,靠,文学青年真烦,你自己去开电脑吧。她悄悄地说,不在电脑上写,在这里写。我说,靠,这里怎么写,算了,你拿笔写我背上,明天再抄。小莫又悄悄地说,不是写那个诗。我说,你到底想写哪个。小莫说,你自己说的怎么忘了,你说写诗像什么。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她记着写诗像做爱这句话。我一下子乐得哧哧笑,说,你怎么绕来绕去的,不说明白点。小莫说,我就是不想说明白嘛。
我怀疑小莫的不好意思是故意的,其实只是想制造情趣而已。这说明她是个高手。不用说,我们在这方面是棋逢敌手,相当舒适。但这方面很好不等于生活很好。小莫带来了床上的快乐,但也带来了床下的苦恼。我是个没有固定收入的人,开支大了生活就没那么自由了。说实话,相对于我一个人,我和小莫的开支绝对不是1×2那么简单,而是1×N。比如说,一包方便面可以打发我自己,并不等于两包就可以打发我和小莫,这一点想必有同居经历的朋友都知道。小莫说要去找份工,可她的学历和资历都不顶用,她干过唱片公司的企宣,说企宣是好听,其实就是给歌手当联系人,这不算什么特长。还好有一天华侨出版社有一哥们说要一编辑,问我去不去,我转手就推荐了小莫。我说你们出版社爷儿们太多,叫个女孩去比较合适,小莫没什么文凭,但有文化,你不信考考她诗歌,绝对是有功底的。那哥们不好意思拒绝,叫小莫先来试试。小莫去了四天半,就不干了,不但不干了,而且还得罪了那哥们。原因之一是小莫难以适应天天上班的生活,连续两天迟到。其次是我那哥们有点官僚气息,喜欢摆点姿态,他在出版社熬了六年,从一小编辑熬到主任,也熬成了有事没事爱管人的习惯。只不过小莫比他更有官僚气息,更有颐指气使的习惯,一言不合就掰了。小莫说,再找。我说,别,就你这脾气,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去当小姐,卖唱还是卖肉可以自由选择,二是就在家呆着,等别人请你当老板。小莫选择了后者。
我还在写那个要命的长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