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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银河火车站-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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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如孩子们扑向食品时的欢呼声和难以形容的深沉的赞叹声。十字架渐渐移行到车窗前,苹果肉般苍白的环状云朵,轻缓地缭绕着。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人们欢乐、明快的呼声震人心弦。
人们从天空远方——那凄凉的天空远方,听到一阵极其清脆、响亮的嗽叭声。又有许多信号灯和灯光闪过,火车渐渐减速,终于来到十字架的正前方,停止不动了。
“好了,我们该下车啦!”青年拉过小男孩的手,姐弟俩互相整理一下衣领,拍了拍对方肩上的灰尘,磨磨蹭蹭地朝车门那边走去。
“再见啦!”小女孩回过头向两人道别。
“再见。”焦班尼强忍泪水,生气般硬邦邦地说。
小女孩十分难过地睁大眼睛,再次回头一望,然后无言地径直走出了车门。车厢里的乘客下了一大半,空荡荡的车厢显得格外凄清,外面寒风呼啸。
窗外,人们恭恭敬敬排着整齐的队伍,跪在十字架前的天河岸边。两人看见一个身穿漂亮白衣的人越过无形的天河之水,正庄严肃穆地伸出双手,向这边走来。就在此时,清脆的汽笛声响起,火车开始启动,银白色的云雾从下游倏地飘来,立时吞没了一切,什么都看不到了,唯有许多核桃树的叶片明灿灿地闪现在雾中。带有金色光环的电松鼠,时隐时现地露出可爱的小脸向外张望。
尔后,云雾又倏地散尽,现出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街道,路旁点着一排小灯泡。当二人顺着那灯光向前走时,小灯泡宛如向他们点头致意似地熄灭了,而当二人走过时,却又亮了。
回头望去,刚才那座十字架已截然变小,简直可以作项链挂在胸前。刚才的小女孩和青年等人依然跪在那片白色的河岸上呢,还是去了那虚无缥缈的天上?景物迷离,无从知晓。
焦班尼长长叹了口气。
“柯贝内拉,又只剩下我们俩了。我俩无论到哪儿都要同行才好。我现在就像那只小天蝎,只要能为大家寻求真正的幸福。
就是身经千锤百炼,我也不在乎。”
“嗯,我也是那样想。”柯贝内拉眼里浮现出晶莹的泪花。
“可是,真正的幸福究竟是什么呢?”焦班尼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柯贝内拉茫然地回答。
“总之,咱们应该尽最大努力。”焦班尼仿佛心里充满无穷的力量,深深吸了一口气。
“哎,那莫不是煤炭草袋?活像天空的黑洞。”柯贝内拉一边胆怯地避开视线,一边指着天河的一处说。
焦班尼往那儿一望,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天河果然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大口子。它到底有多深?一直通到何处?无论怎么擦亮眼睛,也觉得深不可测,只感到刺眼般的疼痛。焦班尼说:
“再大的黑洞我也不怕。我一定要去寻找人们的真正幸福。
不管到哪儿,我们俩也要携手并肩,共同前进。”
“一定,一定那样。哎,你看,那是多么美丽辽阔的原野呀!
那里有很多人,大概是真正的天堂吧?啊,我妈妈也在那儿。”
柯贝内拉突然指着窗外远方山花烂漫的原野欢叫起来。
焦班尼随之向那边张望,只见那边雾茫茫,怎么也看不出有柯贝内拉说的那种绚丽多彩的景象。
焦班尼心里一阵惆怅,呆呆地朝那边张望。对面河岸上的两根电线杆,宛如双双手挽手地托一根红色横木立在那里。
“柯贝内拉,我们一起去,好吗?”焦班尼说着回过头来,可刚才还有柯贝内拉坐着的座位上,已不见他的影子。只有黑天鹅绒座椅,闪闪发光。
焦班尼如同出膛子弹霍然而起,努力不被人察觉地向窗外探出身子,奋力猛打自己的胸脯,大声疾呼,最后扯开噪门失声痛哭出来。
周围世界旋即漆黑一团。
“你在哭什么呀?转过身来!”那曾经听到多次、像大提琴一样温和的声音,从焦班尼身后响起。
焦班尼愣了一下,马上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来。发现刚才柯贝内拉坐过的座位上端坐着一位戴着大黑帽子、面颊苍白消瘦的大人,手拿一本大厚书,正慈祥地笑着目视焦班尼。
“你的朋友不见了,是不是?他呀,今晚就真的去遥远的地方了。你不要再找他了。”
“为什么?我已经答应跟柯贝内拉一起去的。”
“是的,人们都这么想。但事实上是办不到的。我们每个人都和柯贝内拉一样。你所见过的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曾经尝过富有光泽的苹果,坐过这列火车。所以,就像你刚才想的那样,要为了寻找所有人的最终的幸福,和大家一起尽快到达那理想之乡。只有到了那里,你才能和柯贝内拉永远永远地呆在一起。”
“我一定要实现这一理想。可是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得到这一幸福呢?”
“我也在寻求同一目标。你要好好拿着你这张车票,要专心学习。你学过化学吧?那你就应该知道水是由氧气和氢气合成的。
没有人怀疑这一真理,因为实验已充分证明。然而以前人们说它是由水银和盐合成的,也有人说它是由水银和硫磺化合成的,真是众说纷纭。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信奉的上帝才是真正的上帝,那么,对那些和自己信仰不同的人们的感人故事,不是也会为之落泪吗?如果那样,我们又要对我们的心地好坏加以议论,是不是?
结果往往找不出正确答案,对吧?但是,如果你真正用心学习,就可以通过验证来正确区别真假,只要这种验证的方法得以确立,那么信仰和化学没有什么两样。我们就来看看这本书上是怎么讲的。你听着,这是一本史地辞典。书的一页上记载着公元两千二百年前的地理和历史。你好好看看,这可不是现在我们书上记载的公元两千二百年前的历史。而是记载着公元两千二百年前,当时人们思考的地理和历史。
所以,这一页就相当于我们现在的一本史地书籍。懂了吗?
这本书记载的全都是公元两千二百年前的真理,证据十分充分。
如果对它有所怀疑,那就翻看下一页吧。
公元一千年前,地理和历史发生了巨大变化。当时的情景就是如此。你不要做出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们对一切,包括我们的身体、思维和天河、火车、历史,这一切都是由于我们的感觉才存在。你看,还是与我在一起,你才稍微心平气和些了吧?”
那人说着抬起一只手指,又缓缓放下。焦班尼顿时觉得自己、自己的思维、火车和那位学者、天河全部在一闪之后消失,化为乌有。过了一会儿,随着其中一片空间光闪闪发亮后,一切都显得那么空旷、坦荡,所有历史转瞬即逝,一切空空如也,虚无飘缈。光芒、黑暗的变幻急剧加速,不久一切又恢复原状。
“明白了吗?你今后的实验,要将这些支离破碎的思维,由始至终地贯穿起来。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够完整地实验其中一段就行。你看,那边有颗普列西斯(蛇颈龙)星,你要将普列西斯星上的枷锁拆开。”
此时,一串烽火由对面漆黑的地平线腾空而起,照得整个车厢雪白如昼。那串烽火一直升上天空,光芒四射。
“是马杰兰星云!我要为了我自己,为了母亲,为了柯贝内拉,为了大家去寻找那真正的幸福。”
焦班尼咬紧嘴唇,仰望着马杰兰星云起身发誓——为了那最应该获得这幸福的人!
“好了。你要牢牢握住你的车票。你马上就要不在这梦幻的列车上,而是回到现实世界的惊涛巨澜里,阔步行进。天河中那张唯一可以带回的车票,你千万不可丢失。”
那大提琴般温柔、平缓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但焦班尼却觉得天河已离自己十分遥远。微风吹拂,他发觉自己正伫立在长满青草的小山冈上,同时听见布尔卡尼罗博士的脚步声渐渐接近。
“谢谢你协助我进行了一次非常成功的实验。我一直在考虑进行一次从遥远宁静的地方,将我的思想传达给别人的实验。你的话语,我都记在笔记本上了。你就像在梦幻中决定的那样果断地行动吧!今后可以随时随地来我这儿商量任何事情。”
“我一定坚定信念,我一定要找到幸福!”焦班尼满怀信心地说。
“那么再见。这是刚才那张车票。”
博士将叠成小方块儿的绿纸片放进焦班尼衣袋里,随后消失在气象标后面。
焦班尼一口气跑下山风。
他感到自己衣袋里好像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叮叮当当乱响,便在树林里停下步掏出来看。原来刚才梦幻中的那张奇特的天河绿车票里包着两枚明晃晃的金币。
“博士,谢谢您了。妈妈,我这就给您拿牛奶去。”
焦班尼说着又继续向前跑。仿佛有千言万语一齐涌向心头。
他既感到有些悲伤惆怅,又感到精神焕然一新,浑身充满力量。
天琴星座已转到西方天际,如在梦中伸了个懒腰。
焦班尼一下子睁眼醒来,原来他疲乏地躺在这小山冈的草坪上睡过去了。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脸颊沾满冰冷的泪水。
焦班尼弹簧一般跳起身来。镇子仍像刚才一样灯火通明。但焦班尼却感觉这光亮比刚才要温暖得多。
刚才自己还在梦里邀游的天河,依然白灿灿地挂在天边,黑洞洞的南边地平线的上空尤其扑朔迷离,如烟雾蒸腾。其右边的天蝎座红星银辉熠熠,天空整体的排列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焦班尼一溜烟儿跑下山冈。他心里只是惦念还没吃晚饭的母亲。他飞速穿越黑洞洞的松林,绕过牧场的灰白色栅栏,从刚才的入口处返回昏暗的牛舍前面。好像有人刚刚外出归来,傍晚没有见到,而现在却停着上辆车,车上装着两只木桶。
“晚上好。家里有人吗?”焦班尼喊了一声。
“来了。”一位穿白肥脚裤的人立刻应声走出。
“有什么事吗?”
“今天没有给我们家送奶。”
“是吗,那可太对不起了。”那人马上回到里边拿来一瓶牛奶,递给焦班尼,笑着说:
“实在对不起。噢,今天中午,我迷迷糊糊地没关好栅栏,有条大蛇乘虚而入,钻到母牛那儿,喝掉了大部份的牛奶。”
“是吗?好,我该回去了。”
“好的。让你特意跑来一趟。”
“没什么。”
焦班尼两手捧着还温热的奶瓶,走出牧场栅栏。
他穿过林荫道,走上大街。又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十字路口。
路口右前方大路尽头就是刚才柯贝内拉他们分完河灯出发的地方。
河上的桥头堡隐隐约约耸立在夜空中。
十字路的街边店铺前,聚集着两伙女子,一边朝桥那边观望,一边交头接耳地谈论什么。
再一看,桥上也有许许多多的灯光和熙攘的人群往来晃动。
焦班尼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他猛然冲着旁边人大声问道:
“出什么事了?”
“小孩掉到河里了。”一个人说罢,其他人不约而同地看着焦班尼。焦班尼不顾一切地向大桥跑去,桥上人山人海,简直看不见河面。人群中还有穿白警服的警察。
焦班尼顺着桥墩飞也似地下到开阔的岸边。
只见许多人手持灯火沿着河滩匆匆忙忙走上走下。对岸黑暗的堤坝上也有七八点灯火在移动。河面上早已不见王瓜灯笼的影子,灰暗的河水发着微弱的声响,静静流淌。
下游河滩有一块沙洲,黑压压的人群轮廓分明可见。焦班尼快步来到人群前,一眼发现刚才跟柯贝内拉在一起的马尔苏。马尔苏走过来对焦班尼说:
“焦班尼,柯贝内拉掉到河里去啦!”
“这怎么会?什么时候掉进去的?”
“扎内利想从船上把王瓜灯笼推到河里去,不料船身晃了一下,他就栽到河里去了。柯贝内拉为了救他立刻跳入水中,奋力把扎内利推向船边。扎内利抓住船舷得救了,而柯贝内拉却再也不见了。”
“大家都去寻找了吧!”
“嗯,可不久就都回来了。柯贝内拉的父亲也赶来了。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扎内利已被领回家了。”
焦班尼走进人群。面色铁青、尖下额颏柯贝内拉父亲身穿黑衣服呆呆地直立着,四周围满了学生和镇上的人。柯贝内拉父亲左手攥着手表,目不转睛地注视河面,众人也都死死盯着河面。
四周鸦雀无声。焦班尼只觉心里忐忑不安,双腿打颤。打鱼用的电石灯往来穿梭。黑黑的河水微波闪闪,涌流不息。
下游,漫长的银河倒映在整个河面,如在眼前,俨然果真降临人间。
焦班尼此时感到柯贝内拉永远都要留在那条银河边上了。不禁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心酸。
人们仍不死心,渴望柯贝内拉从浪花中跃出说一声:“我游了好远好远”,或者他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沙洲,等待人们去搭救。
这时,柯贝内拉的父亲断然说:
“已经不行了。他自落水已过了四十五分钟!”
焦班尼猛地冲到博士跟前,本来想说自己知道柯贝内拉的去向,自己一直和柯贝内拉在一起来着。可是喉咙好像给什么东西塞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博士倒以为焦班尼前来问候,便端详了好一会焦班尼。
“你是焦班尼吧?今晚让你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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