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三国文-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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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食治,世无自理之道,法无独善之术。“苟非其人,道不虚行。”礼乐政刑,
经常外事,犹有所疏,况乎幽微者邪?纵欲辨明神微,祛惑起滞,立端以明所由,
□断以检其要,乃为有徵。若但撮提群愚,□□蚕种,忿而弃之,因谓无阴阳吉
凶之理,得无似噎而怨粒稼、溺而责舟楫者邪?
《论》曰:“百年之宫,不能令殇子寿;孤逆魁冈,不能令彭祖夭。”又曰:
“许负之相条侯,英布之黥而後王,皆性命也。”应曰:此为命有所定,寿有所
在,祸不可以智逃,福不可以力致。英布畏痛,卒罹刀锯;亚夫忌馁,终有饿患。
万物万事,凡所遭遇,无非相命也。然唐虞之世,命何同延?长平之卒,命何同
短?此吾之所疑也。即如所论,虽慎若曾颜,不得免祸;恶若桀跖,故当昌炽。
吉凶素定,不可推称,而古人何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履信思顺,自天
之”?必积善而后福应,信著而后来,犹罪之招罚、功之致赏也。苟先积而
后受报,事理所得、不为暗自遇之也。若皆谓之是相,此为决相命于行事、定吉
凶于智力,恐非本论之意,此又吾之所疑也。又云:“多食不消,必须黄丸”。
苟命自当生,多食何畏,而服良药?若谓服药是相之所一,宅岂非是一邪?若谓
虽命犹当须药自济,何知相不须宅以自辅乎?若谓药可论而宅不可说,恐天下或
有说之者矣。既曰寿夭不可求,甚于贵贱,而复曰善求寿强者,必先知灾疾之所
自来,然後可防也。然则寿夭果可求邪?不可求也。既曰“彭祖七百、殇子之夭
皆性命自然”,而复曰不知防疾致寿去夭,“求实于虚,故性命不遂”,此为寿
夭之来、生于用身;性命之遂,得于善求。然则夭短者何得不谓之愚,寿延者何
得不谓之智?苟寿夭成于愚智,则自然之命,不可求之论,奚所措之?凡此数者,
亦雅论之矛盾矣。
《论》曰:“专气致柔,少私寡欲,直行情性之所宜,而合养生之正度,求
之于怀抱之内而得之矣。”又曰:“善养生者,和为尽矣!”诚哉斯言。匪谓不
然,但谓全生不尽此耳。夫危邦不入,所以避乱政之害;重门击柝,所以避狂暴
之灾;居必爽岂,所以远风毒之患。凡事之在外能为害者。此未足以尽其数也。
安在守一和而可以为尽乎?夫专静寡欲,莫若单豹,行年七十而有童孺之色,可
谓柔和之用矣!而一旦为虎所食,岂非恃内而忽外邪?若谓豹相正当给厨、虽智
不免,则寡欲何益,而云养生可得?若单豹以未尽善而致灾,则辅生之道不止于
一和。苟和未足保生,则外物之为患者,吾未知其所齐矣。
《论》曰:“师占成居则有验,使造新则无徵。”请问占成居而有验者,为
但占墙屋邪?占居者之吉凶也?若占居者而知盛衰,此自占人,非占成居也。占
成居而知吉凶,此为宅自有善恶,而居者从之。故占者观表而得内也,苟宅能制
人使从之,则当吉之人,受灾于凶宅;妖逆无道,获福于吉居。尔为吉凶之致,
唯宅而已,更令由人也。新便无徵邪?若吉凶故当由人,则虽成居、何得而云有
验邪?若此果可占邪?不可占邪?果有宅邪?其无宅也?《论》曰:“宅犹卜筮,
可以知吉凶而不能为吉凶也。”应曰:此相似而不同。卜者,吉凶无豫,待物而
应将来之兆也;相宅不问居者之贤愚,唯观己然有传者、己成之形也。犹睹龙颜
而知当贵,见纵理而知饿死。然各有由,不为暗中也。今见其同于得吉凶,因谓
相宅与卜不异,此犹见琴而谓之箜篌,非但不知琴也。纵如《论》,宅与卜同,
但能知而不能为,则吉凶已成,虽知何益?卜与不卜,了无所在。而古人将有为,
必曰问之龟筮,吉以定所由差,此岂徒也哉!此复吾之所疑也。武王营周,则云
“考卜惟王,宅是镐京。”周公迁邑,乃卜涧,终惟洛食。又曰:“卜其宅兆
而安厝之。”古人修之于昔如彼,足下非之于今如此,不知谁定可从。
《论》曰:“为三公宅,而愚民必不为三公,可知也!“或曰:“愚民必不
得久居公侯宅,然则果无宅也。”应曰:不谓吉宅能独成福。但谓君子既有贤才
又卜其居,复顺积德,乃享元吉。犹夫良农,既怀善艺,又择沃土,复加耘耔,
乃有盈仓之报耳。今见愚民不能得福于吉居,便谓宅无善恶,何异睹种田之无十
千,而谓田无坏脊邪?良田虽美,而稼不独茂;卜宅虽吉,而功不独成。相须
之理诚然,则宅之吉凶未可惑也。今信徵祥则弃人理之所宜,守卜相则绝阴阳之
吉凶,持智力则忘天道之所存,此何异识时雨之生物、因垂拱而望嘉谷乎?是故
疑怪之论生,偏是之议兴,所托不一,鸟能相通?若夫兼而善之者,得无半非冢
宅邪?
《论》曰:“时日谴祟,古盛王无之,季王之所好听。”此言善矣,顾其不
尽然。汤祷柔林,周公秉圭,不知是谴祟非也?“吉日惟戊,既伯既祷。”不知
是时日非也?此皆足下家事,先师所立,而一朝背之,必若汤周未为盛王。幸更
详之。又当知二贤何如足下邪?
《论》曰:“贼方至,以疾走为务;食不消,以黄丸为先。子徒知此为贤于
安须臾与求乞胡,而不知制贼病于无形,事功幽而无跌也。夫救火以水,虽自多
于抱薪,而不知曲突之先物矣。况乎天下微事,言所不能及,数所不能分,是以
古人存而不论。神而明之,遂知来物,故能独观于万化之前,收功于大顺之后。
百姓谓之自然,而不知所以然。若此岂常理之所逮邪?今形象著明、有数者留成
尚滞之,天也广远,品物多方,智之所知,未若所不知者众也。今执辟谷之术,
谓养生已备,至理已尽,驰心极观,齐此而还;意所不及,皆谓无之,欲据所见,
以定古人之所难言,得无似蟪蛄之议冰邪?欲以所识,而□□□之所弃,得无似
戎人问布于中国,观麻种而不事邪?吾怯于专断,进不敢定祸福于卜相,退不敢
谓家无吉凶也。(本集)
●卷五十一·魏五十一
☆嵇康(五)
○答张辽叔释难宅无吉凶摄生论
夫先王垂训,开制中人,言之所树,贤愚不违;事之所由,古今不忒,所以
致教也。若玄机神妙,不言之化,自非至精,孰能与之?故善求者,观物于微,
触类而长,不以己为度也。案如所论“甚有则愚,甚无则诞”,今使小有,便得
不愚邪?了无乃得离之也?若小有则不愚,吾未知小有其限所止也。若了无乃得
离之,则甚无者无为谓之诞也。又曰“私神立则公神废”,然则恶夫私之害公,
邪之伤正,不为无神也。向墨子立公神之情、状不甚有之说,使董生托正忌之途,
执不甚无之言,二贤邪趣,可得合而一、两无不失邪?今之所辨欲求实有实无,
以明自然不诡,持论有工拙,议教有精粗也。寻雅论之指,谓河洛不诚,借助鬼
神;故为之宗庙,以神其本;不答子贡,以求其然,则足下得不为托心无鬼、□
齐契于董生邪?而复显古人之言,惧无鬼之弊,貌与情乖,立从公废私之论,欲
弥缝两端,使不愚不诞,两讥董墨,谓其中央可得而居。恐辞辨虽巧,难可俱通,
又非所望于核论也。
故吾谓古人合德天地,动应自然,经世所立,莫不有徵。岂匿设宗庙以期后
嗣,空借鬼神以讠罔将来邪?足下将谓吾与墨不殊,今不辞同有鬼,但不偏守一
区,明所当然,使人鬼同谋,幽明并济,亦所以求衷,所以为异耳。《论》曰:
“圣人钧疾而祷不同,故于臣弟则周公请命,亲其身则尼父不祷,所谓礼为情貌
者也。”难曰:若于臣子则宜修情貌,未闻舜禹有请君父也;若于身则否,未闻
武王阏祷之命也。汤祷桑林,复为君父邪?推此而言,宜以祷为益,则汤周用之;
祷无所行,则孔子不请。此其殊途同归随时之义也。
又曰:“时日,先王所以诫不怠而劝从事。”足下前论云“时日非盛王所有”,
故吾问惟戊之事。今不答惟戊果是非,而曰所诫劝,此复两许之言也。纵令惟戊
尽于诫劝,寻论案名,当言有日邪?无日邪?又曰:“俗之时日顺妖忌而逆事理。”
案此言以恶夫妖逆故去之,未为盛王了无日也。夫时日用于盛世,而来代袭以妖
惑,犹先王制雅乐,而季世继以淫哇也。今愤妖忌,因欲去日,何异恶郑、卫而
灭韶、武邪?不思其本,见其所弊,辄疾而欲除,得不为遇噎溺而迁怒邪?足下
既已善卜矣,乾坤有六子,支干有刚柔,统以阴阳,错以五行,故吉凶可得,而
时日是其所由,故古人顺之焉。有善其流而恶其源者,吾未知其可也。至于河洛
宗庙,则谓匿而不信;类祈祷,则谓伪而无实;时日刚柔,则谓假以为劝。此
圣人专造虚诈以欺天下?匹夫之谅,且犹耻之,今议古人,得无不可乃尔也!凡
此数事,犹陷于诬妄。冢宅之见伐,不亦宜乎!
前《论》曰:“若许负之相条侯,英布之黥而后王。一栏之羊,宾至而有死
者,性命之自然也。今《论》曰:“隆准龙颜,公侯之相,不可假求。此为相命,
自有一定,相所当成,人不能坏。相所当败,智不能救。陷当生于众险,虽可惧
而无患。抑当贵于厮养,虽辱贱而必贵。薄姬之困而后昌,皆不可为,不可求,
而暗自遇之。”全相之论,必当若此,乃一途得通,本论不滞耳。吾适以信顺为
难,则便曰:“信顺者,成命之理。”必若所言,命以信顺成,亦以不信顺败矣。
若命之成败,取足于信顺,故是吾前《难》寿夭成于愚智耳,安得有性命自然也?
若信顺果成相命,请问亚夫由几恶而得饿,英布修何德以致王,生羊积几善以获
存,死者负何罪以逢灾邪?既持相命,复惜信顺,欲饰二论,使得并通,恐似矛
盾、无俱立之势,非辨言所能两济也。
《论》曰:“论相命当辨有无,无疑众寡。”苟一人有命,则长平皆一矣。
又曰:“知命者不立岩墙之下。”吾谓知命者当无所不顺,乃畏岩墙,知命有在,
立之何惧?若岩墙果能为害,不择命之长短,则知与不知,立之有祸,避之无患
也。则何知白起非长平之岩墙,而云千万皆命,无疑众寡邪?若谓长平虽同于岩
墙,故是相命宜值之,则命所当至,期于必然,不立之诫,何所施邪?若此果有
相也?此复吾之所疑也。又曰:“长平不得系于命,将系宅邪?则唐虞之世,宅
何同吉?”本疑前《论》无非相命,故借长平之异同,以难相命之必然;广求异
端,以明事理,岂必吉宅以质之邪?又前《论》已明吉宅之不独行,今空抑此言,
欲已谁难?又曰:“长平之卒,宅何同凶?”苟大同足嫌,足下愚于吾也。适至
守相,便言“千万皆一”,校以至理,负情之对,于是乎见。既虚立吉宅,□而
无获;欲救相命,而情以难显,故□如此,可谓善战矣?
《论》曰:“卜之尽理,所以成相命者也。”此复吾所疑矣。前论以相命为
主,而寻益以信顺,此一离娄也;今复以卜成之,成命之具三,而犹不知相命竟
须几个为足也!若唯信顺,于理尚少,何以谓“成命之理”邪?若是相济,则卜
何所补,于卜复曰成命邪?请问卜之成命,使单豹行卜,知将有虎灾,则隐居深
宫,严备自卫,若虎犹及之,为卜无所益也,何云成相邪?若谓豹卜而得脱,本
无厄虎相也,卜为妄语矣。若谓凡有命,皆当由卜乃成,则世有终身不卜者,皆
失相夭命邪?若谓卜亦相也,然则卜是相中一物也,安得云以成相邪?若此,不
知卜筮故当与相命通相成,为不当各自行也。
《论》曰:“无故而居可占,犹龙颜可相也;设为吉凶而後居,以幸福报,
无异假颜准而望公侯也。”然则“人实徵宅,非宅制人”也。案如所言“无故而
居可占”者,必谓当吉人之瞑目而前,推遇任命,以暗营宅,自然遇吉也。然则
岂独古人,凡有命者皆可以暗动而自得正,是前《论》命自然不可增减者也。骤
以可为之信顺、卜筮。成不可增减之命矣,奚独禁可为之宅?不尽相命,唯有暗
作,乃是真宅邪?若瞑目可以得相,开目亦无所加也。智者愈当识之。周公营居,
何故踌躇于涧、问龟筮而食洛邪?若龟筮果有助于为宅,则知暗作可有不尽善
之理矣。苟暗作有不尽,则不暗岂非求之术邪?若必谓龟筮不能尽相于暗往,想
亦不失相于考卜也。则卜与不卜,为与不为,皆期于自得。自得苟全,则善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