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泪是金-何建明1390-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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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解决学费等其它上学所要花的钱,不得不继续重操旧 业。”她说。第二个细节是,她说她的“陪客”中有一批固定的朋友,这些人也都是穷人家 的孩子,也是因家境贫穷连小学、初中都没念,而今远离故乡和家人,只身在外打工卖苦 力。她说她的这些朋友平时在建筑工地没日没夜没命地干活,唯一的精神快乐是一两个月由 她陪伴他们上电影院看一场电影。“我甘心情愿地义务为他们讲解电影中那些他们不懂或不 太懂的东西,而他们也常常在我遇到困难或麻烦时挺身而出保护我。有一次几个小流氓欺负 我,我的这些朋友前来相救,结果警察看他们是外地人,竟以‘盲流人员’把他们遣送到老 家,砸了我好几个朋友们的饭碗。每当想起这些事我就想哭… ”电话的那头,我清楚地听 出其抽泣的哽咽声。
我久久没有放下电话筒,心里在说:姑娘,想哭你就哭个痛快吧。
在我接触诸多的贫困大学生过程中,通常情况下女学生们要比男学生更封闭自己的经 历,由于性别与性格关系,她们一般很少向一个外人谈论自己的隐秘一面,她们的自尊心也 比男生更强烈,即使你跟她们非常非常贴心,甚至是她们的亲人好友,也未必都能清楚了解 其全部的真实情况。记得不知谁说过这样的话:“在多彩的生活里,女人总比男人有更多的 幸福与美丽。”那么我要说,在同为贫困的条件下,女人则比男人有更多的苦水与悲怆。
一个烈日炎炎的周六中午时分,我到离家很近的西四书店,因为又一辆不知从哪儿窜出 的警车“哇哇”直叫,而偏偏这一日的西四十字路口交通格外拥挤,警车便在长长的车流后 面使劲地按着警笛,那刺耳异常的声音反而令普通的行路人根本没把它放在眼里。那警车也 不是吃素的,大道走不了就向自行车人行道上挤,就在这个时候,自行车潮和人流潮出现了 本不该的骚乱,本来就拥挤的街道人流、车流开始向台阶倾斜。就在这时,一件与我本文有 关的事发生了:几辆自行车压向一位正在行路的老太太,而这位老太太则又倒向一块写有 “家教”的牌子… “哎哟哟,我的胳膊哟——!”老太太拼命地连叫带喊地嚷着,等她被 一位女孩扶起时,那挤道的警车和自行车流早已过了十字路口。老太太突然醒悟似的指着那 块木板做的“家教”牌:“这、这牌子是谁的,把我的胳膊硌坏了!我的胳膊直不起来了, 哎哟哟… ”在见有人过来给她搭把手时,老太太更加气急了:“你们帮我看看这牌子是谁 的,硌伤我啦哟!”谁的牌子?没人答应。“是、是我的。”
那个扶着老太太的女孩慢慢吞吞地说。“啥?是你呀!难怪你这么讨好扶着我啊?走, 你得陪我上医院!”老太太不由分说,拉扯着那女孩就要走。女孩却怎么也不肯走:“大 妈,不是我撞你的呀,是你往我这边跌的… ”“啥,我还没老花眼呢,我干吗要跌到你的 牌牌上呀?你是干啥的?
你拿块牌牌搁在大街上干啥?没有你这块牌牌我的胳膊就不会有事,你想溜咋的?没 门,今天不给我上医院你就别想走!”老太太越说嗓门越大,引来马路上一堆围观的人。那 些初来乍到没看见前面一幕的围观者都向着那老太太说话,女孩子一下成了惊弓之鸟,紧张 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站在一旁的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便上前对老人说:“刚才我都看到 了,要不是那警车和马路牙子边那么多自行车,您老人家也不会倒在这块木牌牌上,这事不 能怪这位学生。”老太太一愣,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过神,不无怒气地冲着我:“你怎么知 道她是学生?”我一笑:“这不写了家教嘛!”老太太还是不甘罢休:“要是大学生就更应 该讲道德,噢,你们都走了,我的胳膊伤了咋整?”“那我陪你去医院行吗?
北医就在我家后面… ”听我这么一说,老太太嘀咕了一句什么话后反问我道:“你就 住在这边?”我点点头。
“那你得给这个学生作保,要是我明儿个上医院查出个啥,你得负责给我治。”“行, 我保证。”我给这位老人写了个我家的地址和电话,老太太接过纸条又看了看我,对那女学 生说:“算你碰上了好人。”老人走后,我转过身正要进书店,那女孩冲着我哭了起来: “叔叔,谢谢你了。”“别别,这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我看到了她胸前的校微:“你是 北师大的?
”“是。”我心头暗喜:正好本来我就想到北师大采访,这不是好机会么?“你们北师 大搞家教的学生到处都是呀!”我没话找话。女学生说:“是。可人太多了也不怎么好找人 家。
”“你是几年级的?像是新生呀。”女学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我大二了。”“大二照 例就很有经验找家教了,也不至于蹲在大街等着人家来找你呀。”“可我以前没有当过家 教,因为大一时我的外语不行,就拼命学习。现在大二了,又要交学费,家里寄不来钱,所 以就想找份家教… ”看来我没看错,她也是位贫困生。“我发现你们这些女孩胆子都挺大 的,把‘家教’的牌子往大街上那么一竖,还真像回事。”也许因为刚才我救了她一难,这 位女学生答应与我说怂她的街头求职遭遇:“… 我们师大的学生差不多都搞家教,而且听 说是北京高校中要价最高的,一般每小时15到25元,有的辅导高考的还不论时间论成绩, 考上一类重点大学的,给两三千元,普通高校的也有一两千元。我不像有的同学靠这家教 ‘致富’,我家境不好,父母都下岗了,两个人才拿400多元钱,我下面还有个上中学的弟 弟,家里不可能给我钱了。
第一学年有个亲戚借了几千元钱给我,这学年我就不想再要人家的了,借了总还要还 的,找家教,可我啥时能还得起么!所以我也出来碰碰运气。都说北师大的学生好找家教, 可我觉得也挺难的。学校的‘家教中心’在排队,不知什么时候轮到我。
我的同学他们说直接上街‘招商’快,于是我就跟着试试,这不,今天是第二天,可就 两天时间我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昨天是周六,我便去新街口丁字路口。我早早等在岗亭 那儿,看有没有哪位家长来找家教的。等了约两个小时,我茫然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却 不知怎样才能看出哪家的孩子父母是来求家教的。我想学街道两旁的那些摆摊的小商贩吆 喝,可怎么也喊不出声。我喊啥呀?人家有货在旁边,不用喊也能让路人明白是干什么的。 难道我也该在自己的背上或胸前贴块招牌,写上‘我是大学生,有谁要找家教请前来洽谈’ 的一类的话,那不羞死人了!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看见了马路对面有两个男生高高地 打着一块写着‘家教’的大牌子,我感到自己像是傻子似地,瞧人家多有办法,招来好多家 长前去询问与洽谈。我焦急而又无奈地一直朝他们那儿望,大概‘师兄们’也瞅见了我,于 是其中的一个朝我走来。他说一看你也是来寻家教活的,问我哪个学校的,我说是北师大 的。他说他们是我们北师大附近的某某大学的,并说你这样呆呆地站在街上谁都不知你干什 么,怎么会有人来找你呢。至少你得打个牌子,像我们一样。我一听这,脸都红了,说那不 成‘出卖自己’?师兄笑了,说这不叫‘出卖’,叫‘自我推销’。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干。
我一听当然高兴,跟他们在一起可以壮壮胆。但谁知他接下来提了个条件让我退缩了: ‘你能向那些找家教的家长们介绍我们也是你一个学校的,没其它意思,因为人家信你们北 师大的。’我一下犹豫了,说这恐怕不太行。好在那师兄并不计较,说不行就算了。他回到 对面的马路,又马上返回到我这边。‘这个给你,把它高高地举起,要不谁会知道你是搞家 教的嘛。’那男生把一张大大的‘家教’硬纸招牌塞到我手中后转身便走。
我心里深深地感激他,但双手就是举不起那块纸牌,我觉得那纸牌仿佛有千斤重。我抬 起的目光正好与对面的两个男生相遇,他们向我微笑着竖起大拇指,而我更感到脸上烧得滚 烫……
我的头就是抬不起来,只敢看自己的脚尖,我知道一个低着头,手里举着一块大牌牌的 人有多难堪。当我用眼睛的余光向对面一扫,就一眼看到那两个师兄在使劲挥动着让我脸朝 上的手势。不知咋的,他们的手势越往上,我的头就越像支持不住似的往下沉。最后我实在 像个无地自容的逃兵,扔下牌子钻到一条没人的小巷,我发现自己的脸上热乎乎的流着两行 泪……这是昨天的事。
晚上回到学校我又不好意思跟同宿舍的姐妹们说,只回答没找到合适的家教对象。有个 女同学说你站的地方不对,新街口离我们学校太近,一方面到那儿的学生多,那一带的家长 有的直接上我们学校里来找家教,所以建议我到离新街口远一点的地方。
这不,今天我跑到了你们西四这儿。哪想一来就遇上了刚才的倒霉事,要不是你还不 知……”
女学生说到这里眼里又噙起泪水,声音开始哽咽。
“得,明儿我到你们学校采访时跟学工部的老师说说,先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家教。”
我安慰她道。
“叔叔请你高抬贵手,我不想让老师和同学们知道我这么笨。我、我还是想自己找……
”她的脸又绯红了。
“祝你成功。”我离开她后尽量不回头,知道这女孩正不好意思看到有熟人瞅见她。但 我还是用心看到了她那副畏畏缩缩站在牌子底下的可怜样……
唉,不知怎的我感觉自己的自行车轮子突然变得沉了起来。
几日后,我到北京师范大学采访,跟学校老师们谈起这位不知其名的女学生时,他们说 这样的事在他们那儿简直太多了,曾经有个女学生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家教却又不敢独自到 雇主家去,后来又不得不辞掉。老师们说你要这方面的素材,可以给你用筐装。然而我却一 直未敢提及本章开头的那位因家教惹出囚狱之罪的女生是不是他们学校的,只说了辽宁某高 校一女生外出家教一去不回长达一年多的事。北师大的老师听后脸色也变得很不自然,原来 他们这儿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他们有个女生在家教中与男主人关系暧昧,女主人知道后便 来校大闹,最后学校不得不勒令那女生退学才算了事。
“现在社会上啥样的人都有。说实在的,也真难为我们这些想赚钱的女生。”一位主管 勤工俭学的老师长长地叹着气说。
可不,这就是现实。
某校一个女生在我保证不把她的名字“公布于众”的前提下,给我讲述了她在两年多做 家教过程中所经历的“想哭也哭不出”的另一幕经历:……我是学理科的,在学校的课堂我 不敢说门门都能考个满分,但优秀则是绝对的。可我就是不会如何处事,尤其不会与城里人 打交道。我第一个家教对象是个3年级的小男孩,特顽皮,你给他苦口婆心把舌头讲烂了, 满怀期望地问他一声:“听懂了没有?”小家伙像刚睡醒似地反问你:“什么什么,你刚才 说什么?”两个小时的课下来,你觉得自己过去念十几年书也没费那么大的劲,可小家伙却 伸伸懒腰冒出一句:“等于没学。”不把你气死也会使你像全身散了架似的彻底失去信心。 可气的是这个城里独生子还有许多坏毛病,便是贪吃,而且外加好说谎。我每次一到他家上 课,他的父母便出门或上街干其它什么事去了。我的这个“学生”对知识从来像是不愿装进 脑子似的,但对一切食物却从不拒绝,所以10来岁年纪其胳膊则比我粗出几圈。大概平时 他父母对他特别节食,好东西总要东藏西放,生怕宝贝儿子长成超人。小家伙到了我给他上 课时不是赖着想睡觉,就是精神格外兴奋,因为此时此刻的两个来小时中,他可以在不受父 母监管下放开肚量东偷西摸地把一包包巧克力、奶油糕拿出来饱餐一顿,然后等听到父母上 楼开门声响时赶紧一擦嘴,趴在桌上假装看书。
终有一天当爹当妈的发现放置的食品没有了,问儿子看见了没有?这时儿子装得特别理 直气壮地回答说没有,绝对没有看见也绝对没有吃。于是这时的我就会发现那两个大人的目 光不由自主地移向我,而我这个人天生易脸红。平常一件与我根本无关的事,只要有人有意 无意朝我瞧一眼,我就会不由自主地红起脸。在人家家里我的这个毛病就犯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