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泪是金-何建明1390-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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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老师疯了似地拉亮屋里的灯,怒不可遏地叫起两个躺在一起的学生。
“今天你们给我说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里一片沉寂,另外几个床上被闹醒的学生也呆呆地坐在那儿谁也不作声。
“你们是想气死我呀?!”班主任用冒火的目光从这个学生扫向另一个学生,最后落在 了那个不该住宿此室的学生身上。“你自己讲,我要你自己讲!”
学生在哆嗦,在发抖,就是不说话,只有眼泪不停地在往下流…
“老师,你出来一下。”那个领班主任进屋的男生轻轻叫过老师,并带她出了门。随后 男生把全部事实告诉了这位班主任。
“你说什么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女老师惊呆了,她不相信自己的学生里竟然有 人连床过冬的被子都备不起!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这位学生不仅如此,平时吃饭就餐也都是靠同学们的济助。
当这位女老师再次进那个男生宿舍时,B室内已是一片抽泣声…
山西农大。学生处老师原文华,年纪轻轻的一条汉子。但在我们见面不到5分钟时间, 他就开始泣不成声地诉说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害得农大那么多同学生活、学习还极其艰 难。
“… 我们有个同学是山西原平的,上大学时母亲已经72岁了,父亲则在他很小的时 候就去世了。在上大学前,这个同学一边读书一边种地,养活他和老母亲。进了大学后,家 里的地没人种了,老母亲只能每天出去卖些瓜子度日。咱农大学生每月学校发给一人72元 专业补贴和副食补贴,这个同学就是从这72元中每月要给老母亲寄回二三十元,他自己仅 剩三四十元。那么一点钱够什么用呀!他每顿吃饭总是去得最晚,因为这个时候食堂里的稀 饭因为太稀了就不要钱了,他就靠这不要钱的一勺稀饭和两个馒头过日子… ”
原文华一边哽咽着,一边又把一个瘦得近似皮包骨的学生介绍给我。
“他叫高武军,现在是研究生了。可你看他瘦成这个样… 高武军,你给何老师走走 看。”原文华让这个学生在我面前走动了几下。
“你的腿怎么啦?”我发现这同学走路时一拐一跛的,便问。
“他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肌肉萎缩症。多可怜呀。”原文华老师替这位同学挽起裤 腿,说道,“你看看,他这条腿都快萎缩成干缮了。他惨啊,本来家里就贫,偏偏95年家 里又发生了一场大灾,他父亲和几家本族亲戚同乘一辆拖拉机到一家远房亲戚参加婚礼,结 果途中出车祸,他父亲和其它3个亲戚当场死亡,另外7个重伤。这一大家族,死死伤伤 11人,还能有谁救谁的难么?高武军同学从此断了家里的一切经济支持。去年我看他可 怜,给他介绍了一个勤工俭学机会,说好听是勤工俭学,说不好听就是给人家送终。
有个老人得了瘫病,拉屎拉尿都在床上,老人的孩子谁都不愿再管了。这样的活,连亲 生儿女都不愿干,可我们小高这样的一位快读研究生的大学生,则为了能挣一二百块生活 费,天天去老人的病榻前忙里忙外了整一个多月,直到把老人送终… ”原文华老师又泣不 成声。
“你、你说同学们这么可怜,我这个学生处的老师心里有多难受!
我们想帮助小高,可学校像他这样甚至比他更需要帮助的同学不是一个两个。小高现在 是研究生了,一月有180元钱,我们的本科生、大专生只靠学校发的那几十元补贴,困难不 是更大么!”原文华擦一把眼泪后,将小高同学拉到身边,说:“小高,老师没把工作做 好,你可不要怪谁,好好读书,有什么困难找我就行,啊?我一定尽力帮你… ”
那个同学本来一直笑咪咪地很乐观,经原老师这么一说,不禁两眼汪汪。他一把拉着我 的手,说:“老师,你要写就写写原老师,他自己一个月只有400来块钱工资,可这几年里 光我知道的,他资助贫困生就不下4000多元… ”
“你你别说这些。”原文华老师一把抢过小高同学的话,急促促地告诉我,“我们这儿 曾经还出现同学卖血、晚上乘人不备时偷偷遛进食堂捡剩馒头、菜叶吃… ”
同学们、老师们,这是怎么啦?
这回轮到我的心在大声疾呼:我们是社会主义的人民共和国!是正在迈向21世纪的中 华民族!怎么、怎么可能在我们的大学里会出现这等的事!
为什么?到底又有多少这样的事?
带着我的疑虑,带着我的痛苦,也带着我的一分责任,我走进了中国大学的一个又一个 学生工作部——这是一个春天的季节,我来到北京清华园东临的北京林业大学。这是所具有 悠久
历史的国家重点高校,它的前身可以追溯到清末的京师大学堂(即北京大学的前身)林 科。
校园很美,既有北大、清华校园内的那种中国传统的建筑,又有更多的园林群体,耸立 在林与花中央的现代化教学大楼更显几分娇美与壮观。漫步在这样的校园内,仿佛置身于诗 画之中,这对居住、生活在闹市而整天淹没在污浊空气里的我来说,大有人间仙境之感。
然而在透过几口清鲜的空气之后,我又不得不把一个与此地的环境十分不协调的词汇在 心头掂量。这个词汇依旧叫“贫——困”。
美丽如画的校园本不该与“贫困”联在一起,可是在当今中国这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它 们却无情地结缘了,而且这种苦涩的结缘还那样“剪不断、理还乱”。
北京林业大学隶属国家林业局,现有在校学生3500多人。从人数讲,是所中型大学, 可它却是被团中央、国家教育部列入重点“扶贫”的几所贫困生居多的高校之一。走进学生 工作部,接待我的是位很干练也很热情的“女处座”于翠霞老师。
“你了解贫困生?算找对了,这摊归我管。不过以前我在校党办工作,学生工作部这摊 接的时间不长,但一接管后我就觉得再也难放手了。尤其是贫困生这方面的工作。”于处长 长叹了一声后说,“你先看看材料我们再谈。”
她从另外一间办公室柜子里取出几摞厚厚的卷宗,放在我的面前。
“这都是些什么?”我问。
“贫困生自己写的救济申请材料。你先看看。”于老师直起身时顺口说道,“我当时看 完这些材料后,几天都吃不好饭。唉,这些学生真可怜… ”
于翠霞老师说完出了门,屋里只留下我一个人。于是我开始一份一份往下看… 我知道 自己的此次高校贫困生采访是次万里长征式的巨大工程,每一程都得争分夺秒。
我必须加快速度往下看,但从翻第一篇开始,我就发现自己过去那种一目十行的的“职 业编肌”看稿速度这回一点也用不上了——我几乎只能一字一字地看,一字一字地读,因为 我所看到的不是普通的稿件,也不是常见的公文,而是一份份用血水和泪水写成的乞求信、 呼救书。它让我感到灵魂在经受山呼海啸般的震撼,心胸在承受那种很难用词语表达的一种 近似绝望的窒息与压抑——学生求助书之一:尊敬的校领导:我是财96(1)班的学生,来 自安徽东至县。在我10岁(1985)那年,我父母因车祸皆丧生,留下我与哥哥相依为命。 这以后,在亲戚及街坊邻居的帮助下我哥哥念了两年高中,我也读到了初二。但别人的帮助 总是有限的,两年之后,我兄弟俩同时上学已无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我哥为了不让我辍 学,借口自己学习不好进厂当工人。其实哥那时的成绩一直在班里是尖子,如果我们有个温 暖的家,如果有父母的疼爱与培养,如果不是为了我,哥他现在肯定是个大学毕业生了。然 而他不能。
在哥微薄工资的支持下,我勉强进了县重点高中就读。这期间,为减轻哥的负担,我背 着他帮助学校附近的餐馆卖早点、夜宵等,以求得店主老板一餐半粥。
在这种情形下,我艰难地完成了高中三年的学业,可不幸的是我在高考时以7分之差名 落孙山。哥哥对我的落榜没出半句怨言,相反鼓励我重新复习。18岁的我在几年的苦难经 历中已深深懂得哥哥的那份爱心外,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打算。1993年暑假一到,我便背起 几本发黄的课本和几件缝缝补补的衣服,走上了打工的路——而这年下半年我哥参军入了 伍,现在仍在广西北海舰队服役。
打工的路并不平坦,由于没文凭,没一技之长,更因人生地不熟的原因,我在福建石狮 一带流浪了近半个月也没找到一份可以口的工作。为了生存,我不得不到海边去挑黄 沙… 经过两个多月的周折之后,在同乡的介绍下,我进了晋江一家皮鞋厂打工,在那里我 度过了两年半工半读的打工生涯,其中所吃的苦头非常人所能体味和想象得到。付出的汗水 终于有了回报,1996年,我以全县文科总分第一的成绩被北京林业大学录取。
一年的大学生活一晃而过,当初我打工挣得的4000多元钱已所剩无几。如今新学年已 开始,对于无任何经济来源的我来说,我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为了准备第二年的学费,我 没与哥商量,便决定卖掉父母留下的两间破房子(估计能卖个两三千元)。
但由于诸多原因没人买。在走投无路之下,我只好与在家务农的一位高中同学结伴利用 这个暑假,到上海一家日本人开的餐馆刷盘。那餐馆实行两班制,每人每月工资300元。
为了多挣点钱保证能上得起新学年的课,我向餐馆老板提出要求一天干两个班。老板听 了我的陈述,同意了,并且晚上只让我加班到9点钟。即使如此,由于假期时间有限,我才 挣得600元钱便匆匆赶回学校。
要上新学年的课,就得先交学费。可我身上仅有自己挣的600元加上那位同学给的600 元共1200元,这也远不够全年学费和生活费。怎么办?怎么办?我问自己,也问苍天,可 谁也没有回答我。无奈之中,我只好厚着脸皮在这儿向学校领导发出恳求:请拉一把我这个 穷苦的学生……
此致敬礼学生:董鹏志1997年9月4日
学生求助书之二:尊敬的×老师:您对这个称呼可能已非常熟悉,可您认识我这个学生 却是第一次,我想通过书面上的交流,作为我们互相认识的起点。
老师,暑假期间,我徘徊于宿舍内,思绪万千。想起中学时求学之艰难,考入北林大之 不易,更是焦虑目前……
学生的我,中学毕业于陕西西安市户县光明中学,家在西羊村,本为农民家庭,全家以 清淡度日,安贫乐勤以足。可无奈在我高一时,父亲因多年积劳成疾离我而去。打此后唯母 亲操劳供我上高二,读高三,考大学。在中学毕业时我心中因念母亲体弱多病,想立即找份 工作,以代母亲之劳尽儿女孝心。故后虽以706分成绩考取北林大,但我却内心无任何喜悦 可言,因为我根本不想进大学——其实是无奈。母亲得知后说什么也不答应我的作法,她特 意给我讲了一件在我还幼小时的事:当时因家贫,父母曾想把我送给村附近的一个部队机场 的一位军官作儿子,可当人家真来领时,我父亲说什么也不同意了。父亲对母亲说,贫不懒 志,家再穷,儿还是他的儿。母亲那天流着泪对我说,现在儿你考上了大学却因一点难处要 退却,她说就是等她百年之后也无法向我父亲交待。于是我在去年8月28日(这个日子我 记得非常清楚)到本村一个人那里借了3000块钱,走上了大学之路。
当时借这钱是讲好的在我毕业后加倍归还人家,所以我在迈向大学门的第一步时就比别 人多了一份沉重。
大学一年来,是我终生难忘的一年。我忘不了初入学的新奇,更忘不了交完学费后生活 的困顿艰难,母亲又多病缠身,无援的我在多少个不眠之夜里摸着口袋中唯一的一个硬币 时,也曾想给家里发一封求助之信,可一想到母亲那苍白的脸时,我的心一下揪了起来,我 恨不得抬起手抽自己的耳光。所幸的是在我极端困难的时候,学校帮助我取得了一个勤工俭 学的机会,让我能安下心读书,并有可能在春节时用自己省下的钱回家一趟给母亲买一点小 礼物。那次是我上大学后第一次回家,而且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像人一样地出现在众乡亲面 前,其情其景,自然也非言表。然而命运却总是对我这个苦孩子那么不公,在我到家的第三 天,我母亲怀着恋恋不舍的表情,永远地离我而去……在我欲哭无泪之后,我常想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