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的孩子-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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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很久很久以前,我穿着白色玻璃纱的裙子,我的手中抱着的是一本墨绿封皮的大 书,从里面可以开出水仙花来,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红色的木牌,上面用白油漆涂着一个大 大的9字。
我好累好累,好累好累,我好像已经麻木了,我的脖子也不再能像只拨浪鼓那样摇来摇 去了,我甚至不再能改变一下姿势。后来,我大概累死了。最后有一些人从公车上走下来, 他们在我的周围围了一个圈,后来所有的人都围过来,他们指着我僵直的身子说,天哪,快 来看啊,那个小女孩她举着一个牌子一动不动,她累死了呀。你看,她的牌子上有个9字, 那是什么意思啊?
第一部分第4章 十点之前的等待(4)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丙丙终于赶过来了,他背着一个沉重的大书包呼哧呼哧地跑过来, 跑得都快断气了。他从那些人中间挤进去摸了摸我的脸,他想把我的手放下来,可是他怎么 都不能将我的手放下来,后来他抱着我的胳膊哭了起来。看到他哭,围着的人就都慢慢散开 了,他们边走边回头,看呐,一定是那个小伙子让那个女孩累死的。听到他们这样说,丙丙 就更伤心了,他的哭声越来越响亮。
如果我真的为他累死,他会知道吗?我越来越怀疑他会赶过来跟我一起去爬火车。我看 着远处百货大楼外墙上的大钟,绿色的时针不偏不倚正指向数字10,钟声当当撩得我心如火 燎。
如果他真的来了,我就会把黑色塑料袋里的东西全都塞进他军绿色的大背包,然后我们 两个手牵着手蹬蹬蹬地穿过地下通道,然后我们飞快地爬进那辆老早就停下来等待着的绿色 车厢。我们站在车厢里像是征服一切的英雄,大大的风吹过,把我的头发全都向后扬起来, 我们的衣角沙沙作响,如风鼓动的大旗。
嗖一声,一枚子弹准确地穿过9字中间的圆圈,这是我们的暗号,我在心里呐喊一声, 抬起头来。
对街,一个持枪少年。
我奔跑过去。
这是10点之前为了一节车厢的等待。
第一部分第5章 在雾城的以前(1)
在雾城的以前
作者:白白蓝
镜子里都是你的脸,墙上挂满粉红色的嘴唇,我是该躺在床上,还是斜靠在窗边。
等待你的到来。
“在回到雾城的以前,我还在雾城。”我说。这时我的嘴唇有些颤抖。还有我的手,我 贴着地板的脚趾头,翘起的发尖,眼角的睫毛,还有还有,我的全身都在颤抖。因为我一说 起雾城之前,我回忆的手指就必定向下,伸进我的胃里,在空洞的壁沿,不停地绞着我所剩 无几的胃液。我想,好的好的。但是我还是得说出来,并且一字不落的。至少是我能想到的 所有,一字不落的。
它坐在紧贴墙壁的椅子上,身子稍微向前倾,手臂直伸着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只脚靠里 ,一只脚靠外,以防止从三条腿的椅子上摔下来。它摆出姿势向我传递他想听到关于雾城之 前的消息。我无法拒绝。那只巨大而虔诚的眼睛,就在头的最上方,占据整个头的三分之一 。这时我正被它注视着。
我走到厨房的冰箱里,取了一点水。我端着杯子颤抖着手甚至感觉到那只眼睛的注视追 随我到了厨房里。我一口气把杯里的水全都喝下去,试图平静我紧绷的神经。可是双腿反而 变本加厉,连走路都成了难题。我扶着墙慢慢地挪回它的对面。为什么要这样逼迫我呢?
务必要这样。它坚决地说。
务必要这样才能让我的生活继续下去,不可能跳过,也不可能随时间的累积而消逝掉。 我干脆放松了神经,让身子顺着墙壁滑下去,摊坐在地板上。好吧,不管什么巨大眼睛的注 视了。在雾城之前。
这是一场盛大的倾诉。如夏日里灼热的阳光,无处躲藏。
第一部分第5章 在雾城的以前(2)
“那时候,雾城的早上可以看到太阳,圣教堂顶上的十字架闪着耀眼的金光。到了傍晚 ,拉扑司广场还有嬉戏的孩子和卖气球的小丑。”我一边说一边转着手里的空杯子。它稳妥 地坐在那里,还是保持以前的姿势,只是身子微微向后靠了靠,眼睛里已不再有令我紧张的 神态。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并且记忆也鲜活起来。以前的事情并非我想像的那样在时间的 黑洞里消失殆尽,只是被记忆的手抛在身体的角落里。我是被蒙蔽了的。
雾城也是被蒙蔽了的。它说。
“是的,雾城并没有按它应有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而是被暗示了的。你们不该只给 它一个预兆,那些美丽的幻觉彻底摧毁了它的信念。你们随意地给别人制造痛苦,就像扔掉 一枚铜币一样的漫不经心。真让我厌恶。”我有些气愤地说。它合起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 停地来回搓着,低着头,又不时地抬起眼睛看看我,显得十分局促。我有些愧意,毕竟它只 是他们中间无足轻重的一个小角色,根本参与不了什么决策。于是我们都不说话了。它坐着 房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而我在它对面的地板上,靠着墙壁。暗黄色的灯光把我们通通地包围起来,地板上没有留下任何阴影。在这静止的沉默中,从墙角里爬过的一只小蟑 螂吸引了 我的视线。它从地板的夹缝里爬出来,飞快地挥舞着身体两侧的腿,爬到我们两个中间,停 顿了一下,然后朝它的方向爬过去。在距它大概一米远的地方,又突然掉转头朝我这边来了 。最后绕过我,消失在另外一角的地板夹缝里。
不是要讲雾城以前的事给我听吗?终于,它说。
我看着你,我的眼睛里都是头发。
“那时候,我在广场旁边的邮电所里做小邮差。每天早晨穿过广场去邮电所里取信, 然后把它们塞到各式各样的信箱里。傍晚的时候把签收的清单交回邮电所,再到过广场回 家 。我会在广场上坐一会儿,看看落日余晖里城市的景象。再到卖气球的小丑那里买一只红色 的气球,然后离开广场,到街角的音响店买新到货的唱片和电影,或者到咖啡馆旁边的玩具 店里买一个漂亮的娃娃。那家玩具店只卖各式各样的娃娃。现在想想真是奇特,当时倒没怎 么觉得,好像一切顺其自然就是那个样子的。”它眨了眨眼睛,示意我继续。“店里的娃娃 脸上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表情,”我接着说,“那表情出现在我的眼睛里总让我觉得是一种 痛楚。在最柔软的地方深深地一刀扎下去,再嗖地一下把刀子拔出来,然后血流如注,就是 这样。而托拉就是那里看店的男孩。”
第一部分第5章 在雾城的以前(3)
它们还在吗,我是说那些娃娃。
“托拉走的时候,娃娃也不见了。”我说,言语里没带一丝痛苦或者沮丧的感情。这就 是叙述者的语言。“那时候我把它们全都摆在这个房间的地上。”
它朝周围看了看,好像那些娃娃还在那里一样。我接着讲下去。
“每次我去的时候,托拉都坐在一堆娃娃里,一动也不动的,而脸上也是如娃娃一样的 表情,我就分不清哪个是娃娃哪个是托拉。就这样,我爱上了那些娃娃也爱上了托拉。但是 我从来没想过要开口告诉他我的想法,只是每天回家的时候去玩具店成了我必修的功课,风 雨无阻。就这样去他的店里,买那些娃娃,看他和娃娃在一起带着同样的表情,我就觉得很 幸福了。如果不是那封信,我永远都不会和托拉说上一句话,更不会跟他在一起。托拉是个 不同的孩子,他只会伤害自己同时也伤害别人。他带着毁灭的气息,这从我第一眼看见他就 知道了。但我还是没有摆脱自己心里对美好幻觉的向往,就像雾城一样,我走近他,却毁灭 了自己。”
我停下来,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我只想做一很好的叙述者。而它也停在那里一动也没 动,像是在回味我刚才说的话,或是想像当时的情景。它眨了一下眼睛。
“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去邮电所里上班。穿过广场的时候我看见一只黑色的鸟停在广 场中央的花坛上,当我走过花坛,它却突然消失了。我站在花坛边愣了一下,今天是有异样 的事情发生。我想。你知道,我对这样的事情十分敏感。”我对它说。它小心翼翼地点了一 下头,仿佛生怕打断我的话似的。“但是我没有惊慌,我在那时已经有了对待任何情况都无 动于衷的本领。我继续穿过广场,到邮电所里去。事实上异样的事情,就在我那天领取的信 里。其中有一封,是写给我的。那是一个用咖啡色的牛皮纸包装的信,也许叫邮包更合适。 (它看上去十分厚重,拿在手里粗糙而且有分量。我喜欢这种沉甸甸的感觉。)信封上只写 了我的名字,给呼啦,其他的再没有什么了。”讲到这里,我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就起身去 厨房取水。它急不可耐地隔着墙壁问我,里面是什么,那个大信封里。我笑了一下,站在冰 箱后面对它大声喊道:“是托拉的日记。”
呼啦呼啦,怀抱炸弹的美丽孩子。
第一部分第6章 落叶满地(1)
11月1日 树都死了
妈妈走了。
我遇见一个牵着红气球的女孩,她有一双潜藏危机的眼睛。
11月2日 落叶满地
妈妈终于再也不回来了。
讨厌的绿胡子老板发放10月份的薪水。我买了早就看好的蓝鞋子。红气球女孩来了,她竟然穿着跟我一样的鞋子。
11月3日 雨,和打雷声
昨天晚上的梦里出现了红气球女孩,我想这是事情的前兆吧。或许一切都会好转起来。早上我意外地去吃了早餐,煎蛋,色拉,还有牛奶。然后去湖边,坐到10点钟,乘上11 路公车去上班。
雨下得很大,但是红气球女孩像往常一样到店里来买娃娃。她前面的头发被淋湿了,紧 紧地贴在额头上,使她看上去很脆弱。
她还是不说一句话。
晚上在回家的公车上,我做了一个决定——跟踪红气球女孩。
11月4日 太阳
她从玩具店里走出来,到第一个街口左转,在对面的站牌下等车。我靠在人行道的横栏 上一边抽烟一边注意她。她左手臂弯里紧抱着刚买的娃娃,好像怕她走失了一般手指深深的 陷在娃娃的裙子里。每当有辆车停下来,人群簇拥着向前挪动,她就惊慌地退到后面去。我 抽完了一支烟,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就站到广告牌的阴影里去。又有一辆车过来,她上了车 。
第一部分第6章 落叶满地(2)
她的家在一个叫田螺岭的小巷子里,有一间红砖墙的老房子。她从挎包里掏出钥匙,插 进悬挂的大铜锁里,转动钥匙,开门,关门。我走过去。
在信箱后面的门牌上写着呼啦。她叫呼啦的。
有月光照在潮湿的石板路上。
11月5日 异样的云
我起了很早,去田螺岭。巷口的对面,有一家快餐店。我坐在落地玻璃的旁边,正对着 巷子。我很耐心地吃了一个汉堡,用手指夹着薯条,还一边嘬着可乐。总之就是快餐店里常 有的类似垃圾食品,平时我是十分厌恶的,但今天不知怎么了,好像觉得味道还不错。是我 在做着一件有趣的事的缘故吧,人就是会这样被心情所左右的。我坐在椅子上荡起了双脚, 就像十几岁的孩子那样。
8点过10分,呼啦从巷子里出来。她穿了一件咖啡色的短大衣,浅米色的直筒裤,斜挎 棕色软皮包,打扮十分得体。我暗自窃喜,好像那样是为我增添光彩一样。嗯,在那个时刻 人总是容易犯荒唐的。她径直向这家快餐店走过来,我赶忙低下头。其实这对于我根本是没 必要的,因为没多久我就发现,呼啦走路的时候根本不会注意到身边的人。她低着头,不时 地会看着什么东西发一下呆。嗯,她发呆的样子真可爱。
呼啦买了早餐就打包走了。她上了跟昨天同一路的公车,在同一个下车的地方下车,过 马路,右转,路过我的玩具店。店门口还拉着卷闸门,呼啦在卷闸门前停了一下,只是十分 短暂的一个停顿,就离开了。她穿过市中心的拉扑司广场,消失在街角的邮电所。
我坐在广场的大理石台阶上,不一会就看见穿着绿色制服的呼啦从邮电所的大门口走出 来,扶着一辆小小的脚踏车。
我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