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番外合集+断章-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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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贵妃不可养虎为患。
仲澧年方十三岁,依惯例还有两年时间要留在宫内生活,因此数日前皇贵妃亲来请求叶岚,希望他能够代替自己继续教养仲澧。
〃虽然你这样说,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呢,偏你们倒替我把话讲满了。〃叶岚虽这样说,面上却是一派从容淡定。
素宁颇不相信地笑,〃这时候才来说没有信心?即使如此,难道你连朕和皇贵妃的话也要怀疑么?她也说了,仲澧那孩子很有资质,她能教的都已教完了,放到你这边来,在你言传身教之下,他将来必成大气。〃
叶岚垂首瞥着床角,〃跟着我能学什么?左不过是那些不干净的手段罢。〃
听到这话,张善立刻悄悄向门边蹭了几步,探头看着四下没人,才舒了口气,小心守在原地。
两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素宁的声音突然响起:〃你的脚怎么还这么凉?身上不是已经开始暖了吗?〃
叶岚也没有再提起方才的话题,而是应道:〃我的手脚不容易暖起来,也不是第一天了,怎么现在才来大惊小怪的?〃
素宁不理会他的嗔语,只命令般地道:〃还不快伸出来。〃
张善倾着身子往里望了望,看见那九五之尊的主子正手握着一双未着袜的纤足,小心翼翼地轻搓慢揉。
他连忙收了视线,后退到中厅以内,伸手将里间的门轻轻带上。
就听见里面飘出来叶岚低低的声音,话虽似是责怪之意,但那语调却又柔软得紧,〃你又做这种不合身份的事。。。。。。〃
张善不敢再听,转身走到殿外,随手叫住个小太监,让他去御膳房传话,晚膳要推迟些再上。
对了,还得叫人去找内宫史官。
按宫规,皇上是不可以在后妃宫内过夜的,不过。。。。。。看皇上的意思,今晚恐怕是不打算再回养心殿了罢?
张善踱到廊下,便看着一地银辉,满目皆是雪色。
远空,月莹如水。
想要保持愉快心情的请就此停住表要往下看了,我很严肃,真的
其二
张善记得,叶岚进宫的时候,应该是才满二十岁。
而今,十数年转眼便已经过去了。
这些年,张善对叶岚,一直是毕恭毕敬,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畏惧。
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对叶岚的感情,可以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日渐深厚,甚至到了一个旁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尽管如此,他却从不觉得叶岚有多么地爱他的主子。
也许是立场不同的缘故,他始终觉得在这两人的相处中,一直是自己的主子付出得比较多,而叶岚总是淡淡地,理所当然地,甚至有时候还会反去做些很容易激化两人矛盾的事情。
他当然也知道,在这十几年里,叶岚已经在逐渐改变。
最一开始时,叶岚是寸土不让的,他会同皇上争每一件与其切身相关的事,两人想法时常相左,而叶岚从不肯屈就。
后来,他变得能够忍下很多。
张善曾经听过一个宫里的谣传,说当年叶岚坠湖,并非是他本人失足所致,而是当时一位后妃命人推下去的。
其实与其说是谣传,倒不如说是虽然很可信,却永不可能公开的真相。
之所以这么说,因为张善晓得,那位后妃当初是由西疆做为和礼献给锍金皇朝的,而那一年西部边境已是蠢蠢欲动,大有随时挥兵东侵之势,可彼时锍金兵力尚未抽调布署完成,皇帝日夜为此操劳。
三个月后,战角终于吹响,而那时锍金早已在边境建起数道防线,主力分伏于嘉裕关等要镇,做好了一切迎敌准备。
这场战事足足打了一年。
而直到叶岚坠湖之事发生的两年后,那名后妃才因失心疯,被从此打入冷宫。
她并没有死,尽管那次的坠湖使得叶岚从此寒病难愈。
虽然知道很多旁人不可能晓得的事,但张善仍然不认为叶岚有多么爱皇上。
这样的想法持续了许多年,却因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产生了动摇。
张善记得,当时皇上正因批审六部报上来的财政开支而忙得不可开交,连年末各地送来的贡品也无暇浏览,只拣出当中叶岚喜欢的几样,下了个口谕命张善亲自送去永寿宫。
张善过去的时候,叶岚正看着自己宫里的小宫女们做年糕,见他来了,便命小太监接过了东西,领了口谕,然后让他留下再闲话几句。
叶岚问了他皇上正在做什么,他照实答了,叶岚一听,唤过旁边一个太监命他去御膳房吩咐着做碗杏仁豆腐送到皇上那边。
张善一愣,连忙将那太监拦下,对叶岚解释道:〃万岁爷不喜欢喝甜汤的,没的辜负了君上的好意。〃
叶岚却是一笑,看了看身边,压低了嗓子道:〃你家主子平时倒的确不喜欢,可是累的时候却很对胃口的,等他批完了折子你端上去,保准让他心里舒坦的。〃
张善当时突然说不出话来,看叶岚的表情,他知道这些话不是在骗自己,可是他伺候素宁已足有二十几年,察言观色更是看家本事,却从来不曾发觉过。
他从不知道原来素宁在累的时候竟喜欢甜的东西。
他也从不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叶岚竟会比自己更加了解素宁。
第二个震惊,远要比第一个来得深。
从那时起,他开始怀疑自己以前的看法是不是错了。
但这样的怀疑很快便被冲淡,他用更多的事情说服了自己去继续相信过去,并相信了足足又一个十数年。
直到另一个大雪漫天的日子。
世丰三十五年冬,皇后叶岚薨逝,年四十九岁。
在那几年里,叶岚因寒病积体,身子已一年不如一年,直至最后卧床不起,太医院上下亦是束手无策。
素宁情知今时状况不比往年,每日必亲去探望。
有一天,永寿宫的太监匆匆跑进养心殿,禀说叶岚已至弥留状态了。
素宁立即赶了过去,却在内殿门外被小太监们跪着拦下,说叶岚不希望皇上进去相见。
张善记得当时素宁的脸色已经极为可怕,却仍耐下了性子,只命自己进去弄清情况。
张善来到叶岚床前的时候,他的神智十分清醒,然而张善久见生死,一眼便知道那已是回光返照。
叶岚一见到他,仿佛便晓得他是因何而来,憔悴病容上微现笑意。
他开了口,声音很轻,张善只能凑近了仔细聆听。
他说,有些东西,注定不该属于他同素宁,但他怕此时如果见到素宁,一定会忍不住开口索取。
他说,如果来世才该讲的话,在今生提前讲了出来,那等自己走后,还不可以放下身为皇帝责任的素宁会活得更加辛苦。
他说,他只能带走素宁的一部分,不能带走他的全部。
张善用心把叶岚讲的话记了下来,一字一字地重复给殿外的素宁。
听完这些话,素宁便靠着廊柱,不再有动作,也不再有表情。
他只是抬首望着天空,天空中开始慢慢地飘下稀疏的雪。
一柱香后,太医走出内殿,宣布叶岚已经离世。
张善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刻的素宁,脸上是一种无泪的悲伤。
世丰三十九年,四皇子仲晟继位,改年号为庆宁。
庆宁六年,太上皇世丰帝素宁崩于扬州行宫,年六十三岁。
几乎所有的人都说,这位一代明君死得毫无征兆,他一生甚少病痛,身强体健,本该更加长寿。
只有张善对此从来一言不发。
他知道,若不是四皇子继位后新旧交替,政权需要得到稳固,也许一切会发生得更早。
当年的叶岚确实如自己所说,只带走了素宁的一部分。
但就算失去的只是一部分的生命,留下的,也已不再会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了。
人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是不会立即死去的。
只是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悄无声息地渐渐融化。
因为灵魂会叫嚣着,渴求重新结合。
十年,已然太长。
〈完〉
断章一
此章起的四章为未修改前所写章节,建议跳过先看改后版本,如有兴趣,再来小看倒也无妨。
扬州城外的行宫,乃是圣祖皇帝当年所建,业已经一百七十余年,几乎其后的每一位到此的皇帝,都会暂居在此。
因为此行宫乃是朝初所建,规模并不十分庞大,占地约只有四十亩,有大殿三座,东西花园各一。
值此月份,京城尚还有些凉意,而扬州则早已步入暖季,正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好时候,即便夜晚里也不会感到多少寒冷。
夜已很深了,然而我还是无法入睡。
微微用力,小心将缠在腰间的手臂慢慢拉开,掀被下床,披衣走到支窗前,略推开少许。
远处巡夜的脚步声似有若无,斜隙之外,一轮皎影投下晕黄柔光,照遍大地。
〃明月空庭。。。。。。如水似华年。。。。。。〃
月影流霜,时光原来也不过是在这样的夜晚中不觉逝去,无论睡与醒,都未曾停息。
〃你在想谁?〃
震然回身,皇上就站在床前,眼光落在我身上,不见半丝困意。
〃微臣没有想谁,微臣只是一时有感而发。。。。。。〃
〃大晚上的,不要一口一个‘微臣',听着刺耳。〃他突然打断我的话,继续问道,〃回答朕,你刚才在想谁?。。。。。。是明绪?〃
我完全无法反应过来他为何突然提到明绪,一时只能怔怔愣住。
他大步走过来,一手轻捏住我的下颌微抬高,迫我与他对视。
〃做什么不说话?〃
单纯来看的话,皇上的表情根本与威严压迫这类词搭不上调,只像是一般的问句,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周身没有散发出气势。
原本,每每对上他这个样子,我应该会感到畏惧的,然而此时此刻,我却莫名地生出一股抗意,对于他的态度,对于他的问话。
〃叶岚答过了,确实不曾想谁。〃
听了我的话,他眯了眯眼,仔细审视我的神情。
〃怎么,不高兴了?你有什么可气的?〃
〃叶岚并没有生气。〃
〃那你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是给谁听呢?〃
〃方才皇上为何要提到明绪?〃
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冷笑一声,〃。。。。。。呵,你气的原来就是这个么?〃
他突然放开了捏着我的手,令我一时失去重心,向后踉跄了两步,待站稳时,他已转过了身去背对着我。
〃朕知道,你心里不甘不平,不喜欢被朕就这么拉到一堆肮脏事情里,再也不能抽身。你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回去,和那清冷孤傲无双的明绪一起吟诗作画,风花雪月,而不用对着这些你不想做不想看的事,也不用再去费尽精神小心揣摩朕的心思。〃讲到这里,他突然转过头,冷冷的目光射向我,〃可惜啊可惜,叶岚,路是你自己已经选了的,想要求得回头,哪里会那么容易?更何况。。。。。。你以为你的明绪,真个像你心中所想般那么出尘不染么?呵,呵呵。。。。。。〃
在他那逼人的压迫感下,我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心脏剧烈缩紧。
这个人,真的是皇上么?是那个永远维持着温和表相的皇上?那个无论何种情况都能用平柔语气讲话的皇上?为什么,他为什么要突然如此震怒?震怒到连面具也懒于戴了么?还有,他为什么要说这样奇怪的话?
我的表情大概一定很难看吧,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用近乎怜悯的口气轻叹:〃可怜的叶子,要承认这些一定很难受吧?〃
我格开他的掌,摇头。
〃不,我不信。〃
他再次钳住我的下颌扳了回来,强硬地不允许我动弹,然后俯下身,几乎碰上我的鼻尖,眼睛直直对着我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信?是真的不会信,还是不想信,不敢信?朕的叶子已经不记得了么,当初,在御花园延晖阁里,你求朕的时候,朕为何一点也不惊讶,为何直接答应了你?你以为是朕根本不认得你,不记得你么?〃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我以为是他没有认出我就是当日席泰一事时跪在明绪身旁的那个人,难道,不是这样?
看到我露出的疑问,他似乎很满意地继续说了下去,〃不,当然不是,那是因为,朕第二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看出了你的伪装。〃
〃。。。。。。不可能。〃
我的声音在抖,我知道,但我已经无法控制。
〃一个人的外貌,尽管可以掩饰,但每个不同经历的人,身上的气质仪态,是很难作假的。再说,朕自幼学习帝王之术,一点易容变装,还瞒不过朕的双眼。当然这些并不重要,你只想想,朕见你两三面就能看出来这点,明绪当时和你几乎日日相对,以他那个人的伶俐,会看不出来么?可是,他一定没点破吧,你说,他为什么不点破?〃
他的话轻轻柔柔,就像柳絮微拂一般,却拂得我的心痛楚难当。
我想要反驳,将他讲的话都反驳回去,可是张开口,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只能不断地重复无意义的词句。
〃我不相信,不。。。。。。我不相信,我不信你说的话。。。。。。〃
〃其实,你自己也有想到过吧?只是你不愿意去想,因为不想承认连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