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堂梦回-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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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带自嘲的想。
玉泉楼虽是新开的酒家,但是正如小顺所言,那名为‘心香’的酒酿得醇厚悠远,适合慢品方知好处。
只是这来来往往的多是普通劳作人家,那里懂得这酒的好处?只听说此楼此酒有名,于是沽来二两,一喝下肚却连连摇头,都觉得酒劲不够冲头,太平淡了一些,还是要喝烧刀子才够味。
所以,当凤丘唤来小二,点名要一壶心香的时候,那小二先是睁大了双眼打量了他一番,方才连忙退下,一迭声的传菜。
凤丘笑了笑,看向窗外那随风飘起的酒幌。
俊逸的字体,却是似曾相识……
小二手脚麻利,端上来几样小菜,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更有两壶酒,都用青瓷酒器盛住,一并送了上来。
凤丘轻轻的“咦”了一声,讶异道,“我只叫了一壶心香,怎么送来两壶?”
小二笑得眼弯嘴翘,连忙解释,“这壶桂花酿,是楼上的客人送给客官的。”
“楼上的客人?”凤丘不露痕迹的朝小顺使了个眼色,小顺会意,悄没声息的就往二楼摸去。
“那位客官又说了,若是公子有意,请上楼一见便知,不必遣人先探。”小二又道。
小顺刚刚踏上楼梯的脚步顿时定住,不知如何是好,回头向自己的主人求救。
凤丘皱眉,想了一想,点点头,“也罢,既然赠与美酒,我也该去道一声谢才是。”
说完站起身来,昂然往二楼走去。小二连忙上前引路。
二楼都是雅间,独立为阁,雕花门棂,笼着碧烟软纱,雅致清幽。
小二把凤丘带到最里面的那间雅阁。
雅阁内已经有人,站在窗前,身后是一帘青纱隔住,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凤丘并没有走近,只站在门口抱拳微微行了一礼,淡淡道,“在下和公子素未平生,却蒙赠酒,故来道谢。”
帘中人轻笑一声,缓缓开了口。
温润而清冷的声音,从开始吐出第一个字,就让凤丘不敢相信的睁大了双眼,如五雷轰顶般震惊的动也不能动,怔怔的看着帘内的人轻轻掀起纱帘走了出来,站在自己面前。
“凤丘,你只听说玉泉楼心香好酒,却不知十月金桂飘香,那桂花酿更胜一筹。”
祈安温柔的笑着,缓缓的对凤丘道,一如三年前他们初次相遇那样。
华灯初上。
凤丘在玉泉楼后面的澡堂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只穿了套月白中衣,披着外褂,一边擦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回到房里。
玉泉楼前面是酒家,后面开着客栈,天字号房更是独立成院,专为喜好清静的客人预备。
房门虚掩着,凤丘推门进去,毫无意外的看见祈安盘腿坐在矮榻之上。
榻上架着红木小几,几碟小菜,放着两个青瓷酒杯,红泥火炉上温着一壶酒,郁郁的桂花香就随着那袅袅的热气飘散开来。
祈安一身淡青色衣衫,越发显得削瘦单薄,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散散的垂在颈边,衬得肤色晶莹雪白,一双明亮的眸子却更加的幽黑湿润了。
凤丘靠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不速之客。”祈安头也不回,故作严肃。
“那你可以叫侍从把我扔出门去。”凤丘环抱双臂,有趣的回道。
“你明知我不会那么做。”祈安回头,嘴角一弯,还是忍不住笑了,“酒已温好,请上座。”
他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凤丘顺从的在对面坐下,凝神看了祈安半晌,忽然叹了口气,“祈安,你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
祈安斟酒的手顿了顿,旋即若无其事的继续倒满一杯桂花酿,递到凤丘面前。
“此酒现在吃最好,不冷也不烫,香味又最浓郁。”他笑道,“我为客栈老板写了‘玉泉楼’三字,老板待我如上宾,酒水免费,我便借花献佛了。”
“难怪我觉得那酒幌上的字似曾相识。”凤丘一饮而尽,脸上带笑,拈着杯子看着对面的人。
仿佛没有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似的,祈安给自己斟满了桂花酿,一口气连饮三杯,那白皙的脸上马上泛出红晕,如莲尖淡粉清露欲滴,幽黑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淡淡水气,竟是更显晶莹,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
凤丘心中一动,连忙低下头去,装作把玩杯子的模样。
一时间房内安静,只有红泥小炉不时发出劈啪炭裂声。
祈安却又开了口,带着一丝醉意,“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你如果想说,自然会告诉我。”凤丘笑了,放下手中酒杯,握住对方放在矮几之上的手。
触手冰凉,于是不由得又握紧了几分。
祈安凝神看了凤丘半晌,忽然凄凉一笑,“我被罢免了。”
他淡淡的道,“半个月前皇上忽然下了一道圣旨,我这个七品县令就变成了无品布衣,悠闲散人。”
“……为什么?”凤丘皱眉,问。
感觉到对方握住自己的手又紧了几分,祈安伸手覆住,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怕,若无其事的继续道,“有人弹劾我任上无为,平庸之辈,怎可做一地的父母官?”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凤丘冷哼一声。
即使不曾亲自去过祈安做县令的地方,但是也有消息传来,叶祈安决不是碌碌无为之人,在他治下,当地风气清明,是安居乐业的好处所。
“他竟然信了?”凤丘咬牙道。
“……”祈安低下头去,苦笑了一下。
凤丘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双方都心知肚明。
江隆聿,你竟是这般忘恩负义、绝情狠心之辈么?
“……不过这样也好……”仿佛是察觉到凤丘的怒意,祈安连忙又笑道,“至少我能来看你了,不是吗?”
“无官一身轻,自由自在,想去那里就去那里。”他笑着反握住凤丘的双手,“你看,我现在真的过的很好。”
“……”凤丘定定的看着祈安,一直微笑着说自己很好的祈安,心里交织着惋惜、愤怒、不舍、窃喜……无数的情愫涌了上来,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末了只好勉强笑了一笑,道,“只要你觉得好,那我就满足了……”
“谢谢……”
祈安低下头去,轻声道谢,心里总是郁郁,于是拿起酒壶斟满桂花酿,一仰头又喝了下去。
桂花酿虽然酒性平和,但是像他这样一口气连喝好几杯,还是免不了醉意上涌,再加上酒量本来就不好,喝了下去,满头晕晕沉沉,眼见就把酒撒了淋漓一桌,软绵绵的歪了下来。
“祈安?”凤丘连忙扶住,祈安伸手紧紧抓住他衣袖,抬头看去。
头发越加的凌乱了,一缕一缕的披散在清秀的脸上,明亮如星子一般的眼睛朦胧迷茫,脸颊上泛着诱惑的嫣红,双唇微启,喃喃的叫着眼前人的名字。
“凤丘……凤丘……”
凤丘的心不禁剧烈的跳动起来,于是慢慢的俯下身子,带着酒香的呼吸暖暖的喷在脖子上,“我在这里,我一直在你身边……”
听见这温柔的话语,祈安忽然又笑了,伸手摸上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逸脸庞,扬起头,慢慢的吻了上去。
唇冰凉而柔软,带着残留的桂花香气,如一个清幽的梦,美好而温柔。
凤丘静静的闭上了眼睛,搂紧了怀里的人,细细品尝着他每一分的主动与索求。
这一刻,自己已经等待了多久?
衣衫被扯乱了,火热的呼吸在耳边一声又一声粗重的喘息着,唇齿交缠,恨不得能把对方搓揉进自己的体内去。
“祈安……祈安……”凤丘难抑的啃咬着他柔软的唇,直到传来一丝血腥味,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怜惜的吻过脸颊,最后轻轻的落到紧闭的眼上。
祈安没有丝毫的抗拒,只用力的抱紧了凤丘,任由他略带颤抖的手指抚摸过自己的肌肤,索求着更进一步的契合。
什么都不再想了,就算是一晌贪欢罢!
身上那淡青色的袍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完全扯开来,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还有纤细的颈项与优美的锁骨。
凤丘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怀里的人醉了,也意乱情迷了,只无意识的抱紧了自己,顺从的响应着。
烛影摇红,满室皆春。
旖旎中,一声细不可闻的呢喃,轻柔的飘进凤丘的耳中。
“……对不起……”
凤丘怔住了,睁开眼看向怀里梦寐以求的人。
他似乎已经晕晕睡去,只无意识的呢喃着,“对不起……”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凤丘不出声的叹息,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唇,然后把已经完全散开的中衣掩上,打横里抱了起来,放到了一旁温暖的床上,抖散绣被盖住。
伸手掠过他凌乱的发,手指轻轻的抚过眉、眼、唇,然后自己也钻进了进去,抱住那熟睡中的人。低头吻了一下,嘴角带着笑,相拥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夜深,桂香未散,清寰宁静,一宿无语。
却不知谁能好梦?谁又辗转反侧?
第三章
秋天是雾。
丝丝的雾气从窗缝里浸了进来,给这幽静的房间带来些微的清冷。
矮几上的红泥炉里炭已经燃尽了,残留一桌只箸未动的酒菜。恍惚间有桂香流动,若有还无。
罗帐中露出一支雪白的胳膊,帐幕轻动,露出祈安熟睡的脸,接着一双手把他搂进怀里,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祈安咕哝了几声,睁开了稀松的睡眼,看向眼前一张近在咫尺的俊逸脸庞。
“你醒了?”凤丘吻了吻他额头,笑道。
“……”祈安定定的看了半晌,忽而一笑,那温润如玉表情,就似三月熙和的春风藏在如画的眉眼之间。
“我差点以为是梦……”他柔声轻道,嘴角淡淡的笑意,神色悠远,缥缈虚无。
凤丘禁不住抱紧了怀里的人,“如果真的是梦的话,我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梦耶?
非耶?
庄周晓梦,只不知身在梦中梦外,唯愿长伴蝶飞太虚,不梦亦梦邪?
“天色还早,多睡一会儿吧。”凤丘把被角掖好,低头轻抚对方的头发,在鬓边轻轻一吻,满怀宠溺。
祈安含笑不语,半低着眼,看不清脸上什么神色,只用纤长的手指拈起凤丘散落在前的发丝,一缕缕绕在指尖,然后放开,再缓缓绕上。
窗户上已经大亮,透进来秋日清晨的淡淡阳光。雾散开了,远处逐渐传来奔走喧哗的声音。
凤丘只觉得怀里的人一动,翻身起来披上外衣,转头笑道,“也该起来了吧?现在还不到冬天赖床贪恋热被窝的时候。”
看着对方自顾自的穿上衣衫,凤丘嘻嘻一笑,正想说话,门口却传来敲门声,小顺应声而进。
“世子。”他端着水盆,打算伺候主人洗漱。
见有人进来,祈安眼角扫见床榻上凌乱的痕迹,虽并没有一夜缠绵抵死销魂,但还是心虚的转过头去,脸上飞霞,站定身子尴尬不已。
凤丘见状哈哈大笑。他向来被伺候惯了,也并不避讳,大刺刺的坐在床沿,等着小顺送上热毛巾擦脸,然后更衣梳洗。
祈安红着脸白他一眼,径直在镜前坐下,梳理自己散乱的头发。那边,凤丘已经穿好衣服,挥挥手让小顺退下,站到祈安身后,接过他手里的黄杨木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
“怎么不叫你的仆人来?”他若无其事的问道。
“他们不是我的仆人。”祈安从镜子里看了眼正在替自己梳理长发的凤丘,神色如常,淡淡的回答,“只是花钱雇的镖师,负责保护路上安全而已。”
“这样啊……”凤丘替他把头发挽上,也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祈安心里暗松一口气,扭头看了看窗外,拉起凤丘就往外走。
“天气不错,陪我出去逛逛。”
“啊?逛哪里?”
“柳湖。我听说那里烧饼味道不错。”
柳湖?烧饼?
凤丘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已经被拉着跑到了屋外。
许城外的柳湖多垂柳,青山绿水,人们闲暇的时候都会来这里游玩。不知不觉中,竟俨然成了一处好光景,踏春游秋,好不热闹。
人多了,自然也就被眼尖的商家窥见了机会。岸边一溜的小摊贩,或蒸着热气腾腾的馒头或烙着金黄诱人的烙饼,香气扑鼻,引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来吃上一点,充做早饭。
事实上凤丘和祈安就正坐在路边摊老旧的板凳上,喝着豆浆嚼烧饼。
两人虽然常人打扮,但一个俊逸非凡顾盼生姿,一个温雅清俊淡定宁和,都是珠玉般人物,见之忘俗,却泰然自若的坐在路边啃烧饼,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和周围环境的格格不入。
“……你居然喜欢吃烧饼……”仿佛是感受到路人怪异的眼光,凤丘略带好笑的道。
祈安却不以为意的舔舔手指上沾着的芝麻,轻松的回答,“吃惯了大鱼大肉,换一换口味也好。”
“原来你居然是个鱼肉乡民的贪官。”凤丘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却被祈安白了一眼,道,“我说的是你,每天锦衣玉食的凌安世子。”
“……喂……”凤丘哭笑不得的看向他。
祈安却嘴角一勾,露出个调皮的笑容,冲凤丘晃了晃手指。清俊的脸上多出几分孩子气。
凤丘凝神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半是诧异半是欣慰,“祈安,你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他淡淡的回答,低下眼,旋又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