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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不老江湖梦-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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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可愿与我共饮一杯。” 
轰鸣的水声响在耳畔,水雾随风飘了进来,破碎的阳光照在水帘上,变幻着七彩的霓虹,绚烂如梦,郡亭枕上联袂同游把酒言欢却已恍若隔世。纵然如此相似,此情此景终非彼情彼景。 
“这酒不喝也罢”些许黯然。 
裴问将手中的杯一掷,长身而起,一脚将置于地上的酒壶踢下山崖。 
回声空空,翻腾而下的又岂止是一个酒壶。 

拔出无剑,裴问缓步走上洞口的岩石,朗声道:“慕容,我的剑可不留情。” 
我长笑一声,踏上他对面的岩石,青苔斑斑,岩石滑不留足。自腰间取下明月剑,我道,“王爷选的地点还真是绝妙。”耳畔声声如雷,其下不知深几许,稍有一步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很刺激,不是?”裴问悠然一笑,掌中长剑一抹,剑尖斜挑,仙人指路极其平凡的起手一式,习武之人大多学过此招,然而裴问这一招使出,长剑吞隐的光华中却有绵绵剑意正待喷薄而出,俨然大家。 
这一招意态优雅,飘逸之外更多了一份厚重凝拙,山风卷起裴问的衣裾,几欲乘风而去。剑招间几乎不带杀气,所谓无为而为大概就是这个意境。 
不愧是我身平罕逢的敌手,我的神情凝重起来。阳光的影子在一注如练的瀑布上移着。我将明月剑平举当胸,剑还未出鞘,所有的光华都敛在匣中,所有的结果也不得而知。裴问的起剑我无法可破,那么以不变应万变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何况他的剑光华已露,而我依然深藏,耗得越久对我越有利。当然若裴问一旦抢得先机转入强攻,形势就会逆转。 
但——现在只能等待。 

对峙的两人不动如山,空气都似已胶着,只有水帘在摇摆着飘动炫彩的影。风骤然大起来了,水雾迷蒙上人的眼睛,就在这稍纵即逝的一瞬间,明月剑出鞘,一剑破空,疾迅如风,剑气中似已隔断长河,看尽落日。这招长河落日没有繁琐的斩抹勾挂,只是一刺,平淡无奇的一刺,所有的变化尽蕴其内。 
无剑也在这时候出手了,可惜慢了,虽然只是一点,却还是慢了。 
啪,剑断,然而剑气未断,一霎那光芒反而暴涨了许多,无剑依旧向前。 
我恍然,这才是真正的无剑。 
剑在心中,不拘于形,不流于貌。意之所至,残铁断剑草叶枯枝均可为剑。这种剑试问我又如何能破,这样的人我又如何能胜?握剑的手有了一点轻微的抖动,眼前裴问的脸变得模糊,我终究还是敌不过他的啊。 
剑锋刺入肌肤,尖锐的痛楚使我神智一震。我怎可如此消沉,先机虽已失,只要剑还在我的手中,战斗还不算完,我怎可早早就弃械投降? 

裴问剑意绵绵无垠,密密如茧缠绕着我,一匝匝一道道编成厚重的网,如沼泽让我越陷越深,几乎让我无法呼吸,然而我却知道如果我无法破茧而出,那么终我的一生都将背负着这样的阴影。 
剑左奔右突终无法化成破网而出的虹。我微一咬牙,月转星移,寒潭鹤渡……劈刺洗砍一连攻出十几剑,剑招凌厉,十成剑势,有九成都化作了攻势。同归于尽的打法,多少有点无赖,已非剑之正道。裴问撤剑回守,任攻势如水银泻地,他防的却是滴水不漏。 
突然裴问横剑一摆使出一个诱招,我长剑不停直奔陷阱而去,兵行险着,招数变幻,虚实莫测,谁又知道我此招不是诱招呢?见我直刺而来,胸口卖出一个空当,裴问却是一鄂,那一瞬间,他的眼神有些奇怪,竟似有几分不忍。不忍?他会吗?他的长剑出乎意料的一偏,我的剑却不偏不倚刺中他的软肋,鲜血涌了出来。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收势不住,足下一滑,身体向侧边仰倒。下面是湍急的水流和不知其深几许的深潭,此番坠下只怕凶多吉少。正当此时,一双温热的手揽上我的腰,托起,然后身体落在坚实的地上。凝眸一看,裴问的手正紧紧抓着悬崖的边缘,身体腾空。 
握紧手中的剑,我的心中一突,此刻我只要一挥手,就可以了结我与他的恩怨,结束我的恶梦。巨大的瀑布水流冲刷着,透过层层水幕。裴问幽黑的眼睛看上来,眼中竟有一分笃定,他全身均已打湿,黑色的发沾在脸上,攀着石崖的指节已泛白,恐难持久。我手中的剑重若千钧,心的天平在拉扯摇摆。 
这一剑,我应该刺吗? 

迟疑再三,叹息一声,我蹲在崖边,向他伸出了手…… 

他看我的眼神竟然是得意,看着上得崖来的裴问,我很恼怒,确实他应该得意,世界上竟然有我这样的笨蛋。明知是局还要傻乎乎得往里跳。 
“裴问,你什么意思,想死不如直接往下跳。”我吼道,他绝对是故意的。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还在乎我。”裴问的眼光毫不闪避得落在我身上。 
愤懑填满我的胸臆,“浑蛋,要不是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才管你去死。趁人之危我可做不出来。” 
裴问点点头“原来,慕容你还是一个大侠。” 
瞪他一眼,淡然道“如果可能我宁可亲手收你的命,当日……” 
接下来不要告诉我你已后悔,那太假了。 
“慕容,我已经后悔了。”果然。 
我不知道该怒该笑,一个念头在脑中如电光火石闪过,“裴问,你是不是恨我?”裴问对我所作的一切,说是利用也不尽然。 
裴问看着我,有些讶然,迟疑片刻,点点头,“是” 
“为什么?” 
“因为……你这张脸” 
脸?“怎么说?” 
“将来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不是现在。” 
“好,不说就接着打吧”长剑一挽,无数星光向他直落而去。 

一寸短一寸险,裴问手中残剑光华吞吐不定,不依规矩,诡诘莫测。昔日专诸刺王僚,飞鹰击殿时那把鱼肠残剑的勇绝亦不过如此吧。飞瀑在剑光中旋舞,漫天晶莹,巍为壮观。习武之人知道剑无定形,招无定势不难,真正做到的却要有怎样豁达的胸襟,这一把残剑不是王者之剑仁道之剑,却是一把无上心剑。在裴问雄浑的剑光中我开始疑惑,难道我还是看错了他。这怎么可能? 


*……夫专诸之刺王僚,飞鹰击殿……见于司马迁《史记。刺客列传》 

5 

水流粘稠起来,空气似乎都已停滞了。对峙的两人陷入胶着的苦战,剑风中带着如山般的凝重,这一刻拼的已是内力。胸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灌了风的衣袖鼓胀起来如两个灯笼旋转不已。当,剑刃交击,双双脱手而出,双掌直接对上,突然一股大力如潮水涌来,胸口一疼,口中溢满甜腥的滋味,身体软软的倒下去。一双极亮的眼睛出现在我的上方,然后柔软的黑暗包围了我。 

如兰般的香氛萦绕在鼻端,胸口还郁结着烦闷的气息,眨眨眼,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低垂的黄|色织锦帐幕,如丝般柔顺的流苏在高烧的红烛照耀下,在屏风上留下暗暗的影。这道道密密的影在中途突兀的中断,横亘的却是人的影子。 
裴问的视线与我的在空中交接,短暂碰触后就转开了。 
“你为何还不放过我”悠悠叹息却带几分愤慨,胸中一痛,一声轻咳,涌出一口血沫。 
“慕容,你看你又动气了。”冰凉的绢绸拂上我的嘴角,我面无表情得看着裴问用锦袍的袖口为我拭去血痕。无悲无喜的面具下掩着的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过于危险的距离,过于亲密的举动,今时今地又能改变什么? 

“从今天起,这忆云宫就是你的禁地,宫内一切随你,我不会来强迫你。若一旦你踏出宫门,就是我毁约之时。” 
这是忆云宫么?淡淡的月影在窗格爬着,碧色的窗纱如樊笼轻锁。 
“就这样?” 
“就这样!” 
“不送” 
看着裴问摔门而去的背影,我的嘴角爬上一缕几不可见的微笑。 

“请慕容公子起来梳妆打扮。”清脆的声音带着强自压抑的笑意。 
我微一抬头,笑起来,“臭竹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喂,唐凡,你闪开,我不想伤及无辜。”竹儿躲在唐凡身后探出头来,吐吐舌,作了个鬼脸。 
唐凡身形一动,一把霜冷长剑架上我的脖颈,竹儿的笑容僵住了。 
我神色不改,微笑得看着唐凡, 
“我给你时间,等此间事了。” 
“谢谢。” 
唐凡手踝一转,还剑于鞘,转身离去。 

“唐凡,等等,我要你帮我。” 
浸了水的夜色在门外流淌下来。 
“好,”唐凡沉默片刻,微一颔首,“慕容,你醒了?” 
“能不醒么?” 
四月的花纵然再绚烂,经过那样的霜冻后,如何还能开不败? 
  
裴问确实守了他的诺言,除了我不能自由离开忆云宫外,竹儿和唐凡的出入都无人过问,有的时候,裴问会来,我也不去理他,坐上一会,他自会走。 
随遇而安,既然来了,我就在宫内好好逛逛吧。忆云宫垂柳深深,连佛殿也在绿意萦绕中。推开沉重的殿门,森冷的庄严一下子掩杀而来。记得小的时候,娘亲常在这青灯佛前,一跪就是一天,佛像向上伸着的手如林而立,何曾有一支肯垂顾? 
佛前的蒲团上竟然早已端坐一皂衣老僧,立掌于胸,瞑目默诵,木槌落在木鱼上发出单调的空空声。 
暗悔扰人清修,正待退出。那僧人已经转过身来,幽明的阳光下,只见那僧人脸上竟戴着一副狰狞的青铜面具,暗淡的目光自面具上的两个小孔投将出来,在满殿飞天佛像的映衬下,说不出的诡异。 
“很可怕吗?”听而忘俗的声音,并不苍老。 
惊觉自己的失礼,上前礼过,“相由心生,大师方外之人,修得是心台灵净,倒是慕容俗了,大师勿怪。” 
那僧人颔首回礼,并不开口,手中的木槌仍不紧不忙得敲着。 

几分尴尬,于佛案前拈起三支清香,点燃,献于佛前。 
垂手而立,“慕容斗胆,请教大师如何称呼?” 
“贫僧法号忘前,忘尽前尘的忘前。” 
重新礼过,“忘前大师在此清修已有多年了吧。” 
忘前停下手中的木槌,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送施主八个字:出得门去,放开手来。往事已矣,施主追问前缘,于先人何益?” 
我默然 
槛中人始终不语,门在身后合上了。 

抽出嫩绿新芽的柳枝低低得垂在回廊上,隐约可以听见鸟儿的婉鸣,抬眼望去,初生的雏鸟在早春的初阳中扑棱着尚不丰满的羽翼。不知不觉间,春天还是来了。 
回到寝殿中,唐凡已在那儿等着我了,“慕容,已经查出来了,慕容雪现在正住在徊音宫中。” 
“唐凡,谢谢你,还有”眼珠子在他身上转了转,抿抿嘴笑了起来,“唐凡有一件好差事要交给你。” 
入夜,我大摇大摆得出了忆云宫,将唐凡哀怨的眼神和为什么是我的控诉抛在身后。沿途并无人阻挡,甚至还有侍卫上来一拱手,“唐公子”。我一概摆摆手,混将过去。 
徊音宫并不远,只不过皇城之中回廊曲里拐弯,楼台影影幢幢,要不是唐凡预先将地形图绘与我,还真有迷路的可能。闪过影卫,潜身寝宫的屋顶上。想想一袭白衣的唐凡潜身琉璃的房顶,对月当风,真有点传说中一剑西来的仙姿,当然除了脚下是女子的闺房这一点。透过天窗往下一望,这一眼却让我心胆俱寒。 

借着室内烛火的亮光,我看见的却是,身着黑色蟠龙锦袍的裴问手中正握着一把长剑,剑身的中部,闪着一滴如泪痕般妖异的光。自无剑在瀑布畔与明月剑共同坠下山崖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裴问拿剑。 
而正在我凝神的这一刻,裴问的剑尖刺进了阿雪的胸膛。 
剑拔 
血溅 

怒斥一声,我挥掌击碎数块砖瓦,破顶而下。却在这一刻,裴问夺门而去,门外,夜凉如水,水寒如心,正待追出。 
“慕容,是你?”身后响起一声极微弱的呼唤。 
转身扶起倒在血泊中的阿雪,放她的头枕于我的膝上,扬指封住她的几处要||||穴。抹去伪装,“姐姐,是我,你怎么样了?” 
“慕容,真高兴,临死前还能听你叫我一声姐姐。”阿雪露出一点惨淡的笑容,脸色惨白如雪,胸口的衣襟上滩流的血迹却艳过最红的胭脂。 
“阿雪,别胡说,你会好的,我说过还要陪你看一次山花呢。你振作一点,现在是二月了等到四月就是满山遍野的花。”握起阿雪冰冷的手,将纤柔的十指拢入掌心。曾几何时,在那个青山依依的小河畔,我也是这么握着阿雪的手,然后微笑得听着阿雪幸福满满的说着:慕容,我要嫁人了。 
阿雪摇头苦笑,“我不行了,快去找玖阳帝,他会告诉你真相的。还有,还有” 阿雪急剧得咳嗽起来,声声欲断,那一剑已是伤及要害,“帮我……照顾凌儿。” 
“阿雪,你放心吧,我会的。”点点头,握紧的十指渐冷,阿雪已渐渐远去。 
将怀中的人放置在床上,扯过锦被掩起她的娇躯,轻轻拢好她散乱的发,怔怔注视着那仿佛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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