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琉皇朝-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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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让我们言归正传吧。」
坐在熟睡了的男人床畔,自言自语是种痴傻的行为,但想要一吐为快心情,止不住、停不了。
「往后,该怎么办才好呢?你会再醒来的吧?我想是的,你不会就这样丢下我离去,所以你一定会醒来。
所以在你醒来之前,我要先想好。嗯……首先,你得为这段日子的荒唐跟天下人道歉才是。弄得众人鸡犬不宁
,辜负我对你的期待。没什么比一个专制又暴躁的君主要糟糕的,你怎么可以那么恶劣?」
男人憔悴苍白的脸色,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脆弱而可怜。
于心不忍地伸出手去,抚摸那冰冷的脸颊,指尖逗留在干涸的唇上驻留片刻。起身去端了碗水过来,自己
先喝一口,再移往男人的双唇。
灌入。舔去溢出的水。重复。
不掺杂任何欲情的行径,就像是母亲为了赐与孩子无尽生命而奉献的奶水般,虔诚而纯洁。发愿祝祷着早
一日、早一刻,让这唇能重吐话语,这颊能再生蔷霞,这眸能再次发散出魅惑人心的光彩。
结束后,满意地望着男人的薄唇湿润了起来,双唇也送出细细的沈稳呼息。
「抱歉,我不该这样斥责你。」
忏悔的以双手把住了男人伤痕累累的手掌,拉到自己的脸庞磨蹭着。
「这么晚才回来,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找不到来时路,我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回到你的身边,毕
竟是我自己斩断了和你的联系,要是说……那时候我的一脚己经踏入了黄泉,假装死而复活就能厚着脸皮回来
见你,胆小的我需要时间培养勇气才办得到。」
想起自己竟差点为此而铸下的遗憾,战栗着,打从心底觉得感激。「幸好、我还来得及,而你还活着。」
是的,为此感激上天,感激他的慈悲。
这美丽又可怜的,饱受自己折腾的男人,是无辜的。
天知道,所有的错都不是他造成的,他有什么地方错了呢?不过就是[痴情」两字罢了。
「请你原谅我,珐尔。原谅我诞生在这世上,原谅我出现在你的面前,原谅我成为你生命中的拖累,原谅
我霸占了你的生命,竟还有脸回到你的面前。可是我不能不回来,我的灵魂在你的心坎里呼唤我。」
我亲爱的。
我最亲亲的亲爱的。
你那不知羞耻又满身罪孽的无耻半身,可以回来了吧?你会接受我吧?我想你不会拒绝我才是。不,就算
你要拒绝我,我也会死缠烂打,绝对不会让你拒绝我的。
「呵呵,你也真是个失格的君主啊,和我不相上下。我们两人都失败了,谁教我们竟把天下放在私情之下
呢?不过,又有何不可呢?我们两个这样自以为是,小器又懦弱的人,来当什么帝王,反而是天下百姓的灾难
也不一定。没有非你我不可的道理吧?」
看开了。
拨云见日。
云淡、风也清。
「看你睡得这样舒服,实在让我嫉妒,我不让,我也要分一点你的温暖。抗议也没用,不许跟我狡辩。」
移动着身子,从床畔到床上,掀起覆盖住男人身躯的被子,钻了进去。
「不会太挤吧?这样地紧靠着你,连你心跳的声音也一清二楚,一想到这是你的生命、你的温暖,就算嫌
挤,我也忍耐一下吧。」
把头依偎在男人的肩膀边,一手环着他的胸口,一手则缩夹在彼此身体的间隙中,紧紧地与他十指交握,
假使生命力可以透过指尖流出,真想把所有的力量都给他。
「这样真好。」
愉悦地感叹,眨眨银瞳,嗅嗅男人的气味正逐渐地包拢、围绕。
「怎么……好象有与困了呢?哈啊……也对,我好象也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睡过一觉了,从什么时候开始
,失去你的温暖之后吗?每回睡着,总是容易作噩梦,所以我就不太喜欢睡觉了。但现在……我想我会作场好
梦的。」
再三地打了几次大呵欠,揉揉眼睛。
「可是我还有好多话想说,想要告诉你,刚刚说的只是我对未来的梦想,但其实我还有些计划,我们去星
之列屿的某座无人岛上,当然啦,你得负责把它买下,然后一年四季……有两季……旅……一季练……再……
」
静谧的房间中,壁炉燃烧出温暖的火光,催人入梦。
「……我不行了,让我睡一下……醒来再告诉你……晚安,司珐尔。」
「……忘记……说我……爱你……」
喃喃的梦活,从蜷伏窝在男人身侧的人儿口中逸出。
原本紧闭着眼的男人,缓缓地睁开,灰蓝眸子搜索片刻后,迅速落在自己的臂弯中这不是梦大大地松
了口气。无意抬起己经被压得麻痹的手臂,也不想惊扰那仍被囚禁于梦乡中的情人。
司珐尔悄悄把他楼得更紧,密不可分的身贴身,腿缠腿,然后在他的头顶上印下一吻,再次合上双眼。
睡着了。
偷窥的月光与星子窃窃私语着:
「好一对无忧的睡脸,互倚互偎……」
「嘘,就让灯火都熄灭,好让恋人们能一起作场美梦吧。」
痛苦与哀伤落幕了。
晚风低吟着情歌,抚慰着大地。
第一章
没想到自己会有再踏上这块土地的一天,而目还是讽刺的站在皇陵前面。她该感谢司珐尔没有乱葬飒亚陛
下的尸首,终究还是允许他躺在这块自古以来历代西琉皇帝安眠的处所,让她今日能得以祭拜亡夫。
筑越(西琉)晴绍万千感慨地,伫立于这宏伟的陵寝,心中的凄楚和这萧条寒冷的景致,恰是配合得天衣
无缝。
是啊,她该感谢司珐尔,但她无法不恨、不怨、不想那个男人。
他怎么可以如此对待飒亚陛下!
激动得红了眼眶,晴绍止不住那股想要冲进皇宫中,质问男人的冲动。问他,他怎么下得了手!
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司珐尔都不该下手杀了陛下,无论是在什么处境中,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境,臣子
挥刀向君主,那是逆天;而情人挥刀向情人,则是逆爱,就算得到了西琉的土地,但这块土地上的子民难道就
会接受你司珐尔为名正言顺的君主吗?
尤其是
你施加在我身上的奇耻大辱,你怎能轻易就忘记?
你把我的夫君夺走,让我亲眼目睹你们交欢的情景,接着当面嘲笑我身为女子却无法把陛下的心拉向自己
,嘲笑我没有魅力也没有本事,逼得我咽下所有的苦头,抢走了我的天、我的地,残忍地推我坠落于绝望深渊
中。
你怎能轻易就忘记,不惜践踏一名弱女子。也非要横刀夺爱的那份心情!
这一切,原本都打算宽恕、忘怀、退让的。
她认清自己的软弱,自己对陛下的爱,实在敌不过司珐尔的狂,而她也没有勇气与力量去抗衡司珐尔,试
问她怎么可能与一个超越生死,有恃无恐地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与前途,也要陛下舍弃王位,好选择他的疯
狂男人对抗?
为切断自己对陛下的迷恋,她献身给自己的敌人,以抛弃自己的方式,惨烈地在宁静中结束了属于她的小
小战争,划下爱的终点。
没错,她走过了如同地狱般的煎熬,并且活了下来。
深信着伤口总有一日能结痂,会痊愈。也许等她白发苍苍时,想起年轻时的一段情爱,心中会是甜而不是
苦。只要知道陛下身边有那样的狂狮在,起码没有人能伤得了陛下,陛下可安泰地在司珐尔的呵护中度过一生
……她愿意死心,也可以死的。
然而,这……这是什么……这样的结局……这样的下场,谁可以接受?谁可以原谅?谁还能够宽容呢!
「陛下!」
望着那刻着「西琉第十五代皇 飒亚」的无情碑文,挤在最末端且最不起眼的小小角落时,晴绍再也控制
不住,双膝软瘫在石地上,抚着基石哀哀泣诉起。
「臣妾……臣妾真的是好难过啊……陛下……您怎么就这样离开了……您这样岂不是教臣妾往后……都无
法原谅自己……呜呜呜……陛下……请您再次醒来责罚臣妾的不忠,责怪臣要背叛了您吧,陛下。」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宅心仁厚的陛下,不可能会为了责骂她而从黄泉回来。她也明白,倘使有人能唤醒
陛下回魂,那也是亲手夺走陛下性命的狠心男子,而不是她。
在陛下眼中,她是可有可无的包袱,是逼不得己才迎娶的妻,她能怨谁吗?不能。先耍手段的人是她自己
,千方百计要进入西琉皇宫的也是她。陛下从头到尾都不曾把眼光放在她身上过,给她的永远是万般怜悯与同
情。
陛下的仁慈也是残忍,残忍到让人无法去恨陛下,因为晴绍知道最苦的还是陛下。那永远都把天下的重担
,默默一肩扛起的陛下,现在己经从这天底下消失,再也不存在了……
是的。就像现在西琉皇朝己被消灭,这块土地也成了「新西」王国的天下。
晴绍拭了拭泪水。「白娃,把水给我。」
「是,二夫人。」
虔诚的以干净的布专心一志地擦亮墓石,然后跪在墓石前方,取出念珠,晴绍闭上双眼为亡夫祝祷着。
「咦?这不是……前妃殿下吗?」
中断了祝祷,晴绍转过头去问道:「您是……」
「好久不见了,不知殿下可安泰?我是南夷露露,您大概不记得了吧?」
「露露殿下。」这会儿唤醒尘封己久的记忆,晴绍行礼说:「谢谢您的问候。您也是来探望飒亚陛下的?
」
「嗯……」沉重地一叹息,南夷露露转向墓石。「算是前来对故人致上一点敬意吧!我向来觉得人死不能
复生,就算对一块石头再怎么拜,也不可能对己逝者有什么影响。这回倒是打破了我自己的成见,想和陛下好
好地道别,您不介意让我也一起祝祷吧?」
「请。」
让开一小块空位,两名女子各怀着对前西琉皇帝的不同思念,诚心地祝祷着。半晌,露露协助西琉晴绍起
身后,问道:「我记得,当初陛下暂时远离朝廷之际,不是曾给你一封休书,让你回北狄去了?」
「是,蒙陛下恩奥,休书上并未对罪妾无法生育孩子一事多加责难,所以晴绍平安地回到娘家。只是娘家
兄长早己成亲,实无晴绍容身之处,结果……真是羞于启齿,我现在己改嫁给北狄财政大臣筑越为妾,日子还
算安稳。」
「真是委屈你了,堂堂前王妃,也是领有公主封号的殿下,竟成为大臣的妾室。」南夷露露感叹着,这世
上对女子的苛求着实太严厉且不公平。
「不会的,夫君筑越的正室是家堂姊,她和我自幼情同姊妹,即使如今共事一夫,我二人仍相安无事、和
睦融洽。况目……现在的夫君待我很好、很温柔。」
最重要的,是她在夫君怀中,真正品尝并感受到被爱的喜悦,而非过去在深宫内苑中的苦闷。也许她一辈
子都无法爱夫君像陛下那样深,但她是爱夫君的,以一个贤妻的心,敬爱着。
「原来如此,那么我也能少点罪恶感了,想一想我似乎也是让您落入绝境的恶人呢。」露露吞回了「恭喜
」二字,在墓地前,要如何说恭喜她找到新生活呢?
「请千万不要这么说。得知陛下的不幸后,晴绍深深感悟到这世上的仇恨太多,体谅太少,要是不让欲望
与野心遮蔽了双眼,且让愤怒与嫉妒都消失,那么许多悲剧也许都不会发生。」从悲剧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