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琉皇朝-第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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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妙,再追问下去……「谢谢您的回答。」
「宓勒,你话不是还没说完,为何不往下说?你是想事先为西琉飒亚乞命,不是吗?」
宓勒冷汗直流。「臣并没有两条命,可以替人乞命。」
「你很识相,宓勒。爱惜自己的性命,就缩短你的舌头,我并不想和人讨论一件彼此都心知肚明,而且结
局己定的事。还有,怕你弄错了自己身在何营,我再提醒你一次,要想下地狱,现在就游过对岸,你仍可搭得
上最后一艘通往黄泉的船。」
用谈笑风生的口吻说着,司珐尔以冰冷的蓝瞳一扫,宓勒便不敢多说,弯着身,步出了营帐之外。
然而,才走没两步,他就冷得直打哆嗦。变了,变得太骇人了,在那张堪称完美的绝色脸庞下,有个截然
不同的司珐尔正在萌生,那不是过往野心勃勃,也非尚存一丝人性的司珐尔。
新生的司珐尔统帅,将会以他那魇魅、所向披靡的手腕吸引许多人的追随,可是宓勒非常清楚地知道……
稍有不慎,无数的人也会因追随他而跌入万丈深渊,成为他高压统治下的祭品。
自己这样长年追随下来,宓勒不禁想问:我所效忠的到底是「人」还是「魔」?该不会我到现在才真正看
清了司珐尔大人的真面目吧?
天啊!
宓勒仰望着被乌云遮蔽的天,一再地质问着;天啊,这若是真的,那么天下会沦入魔掌之中吗?
飒亚陛下,您若不想死在司珐尔的手上,这场战争是绝对输不得的!因为,您若输了,他是绝对不会放过
您的!
眼睑微微掀动,长长黑睫所覆住的银,一下、两下,终于缓慢地往上扬起。
「皇兄!」
晃动于身前模糊的影像,起初令银瞳因困惑而失焦,无所适从地转动着。
「皇兄,您可以看得到吗?是我!禧沙啊!」
好不容易固定住了视线,长睫落下、抬起,反复两、三次之后,苍白的唇蠕动着,仿佛想要说话,却又没
有任何声音发出。
「皇兄,您别说话,大夫说您的肺上开了洞,虽然己经缝合起来了,可是您现在绝对不能乱动,要好好地
静养才不会引发病情恶化。」扣住那双冰冷的手,禧沙急切地说。
病情?银瞳浮现疑问。
「您忘了吗?您中了奸人的一箭,落马了。」
啊,是了。那一箭……银瞳再度合上。以为死亡大帝会带他离开,想不到自己到底是命硬,活下来了。那
么……慢着……战争?惶恐张开的银瞳,这一次外加使劲地(其实在禧沙看来,那真是轻得让人无法察觉的力
道),反扣住弟弟的手指。
「什么事?皇兄,您很痛吗?我立刻去唤人来。」
不,不是的。真恨这无法自主的躯壳,拼了命的张开嘴,飒亚发出沙哑得让人几乎要掉泪的声音说;「…
…战……战……」
「皇兄,您在担心战况吗?」
禧沙随即抚慰地拍拍他的手,并且以手指捂住他的口。
「您别说话,我懂得。战况您不必担心,非常的顺利,在我们烧了对方的粮船之后,他们有两、三天没有
动静,接着又企图在河上搭起船桥攻打我们。但我们的士兵个个将士用命,己经将他们击退了,并没有让他们
越过雷池一步。」
喘口气,禧沙笑了笑说;「而且,最近我们还观察到对方似乎因为粮草用尽,没有后续补给,兵马己经开
始呈现疲态,他们手下的残兵败将那种手脚发软的模样,看了真是让人痛快。皇兄,您下令烧粮船的决定,真
是再明智不过了。」
以司珐尔的能耐,怎么可能因为损失一点粮草,就……
飒亚正觉不解之际,禧沙己经起身说:「相信再过个几日,胶着的局面使会转为有利于我方,等他们饿得
彻底、无心作战之际,咱们将大举反扑,迎接胜利的到来,光荣凯旋班师回朝。皇兄,您等等,帐外都是急着
等待好消息的将领,我要去告诉他们,您己经清醒了。」
不,禧沙。飒亚眨动着眼睛,想要挽留住弟弟……
这绝对是司珐尔的诡计,为什么他们却一点警觉都没有?太迟了,自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有几日了?说不
定敌人己经撒好了网,就等着大家一起去这死啊!
快回来,禧沙……哥哥有话要说……
遥远的(也可能并不真那么远),讽刺的欢呼声由四面八方响起,帐内帐外一片热闹非凡,没有人知道躺
卧在床上的飒亚,正被绝望与忧伤环绕。
他不能躺在这儿(偏起不了身),他一定要告诉大家(却发不出声音),你们太掉以轻心了(怎会如此愚
蠢),司珐尔岂是泛泛之辈(此人的危险可怕,朕再清楚不过),不要因为敌人所给的一点甜头而招致……
无情至极的,一股切断绝望之人的微薄呼唤的黑暗,来袭。
不,等等……我还没有把话告诉禧沙啊……
以全身气力抗衡着,不愿被名为「昏迷」的流沙所吞噬,但终究还是在气力用罄之后,沉沉坠入无意识的
永夜。
「皇兄?」
好不容易接受完大家的欢呼,带着平满与老御医回来的禧沙,低头探视着。「唉,好象是又睡着了呢。毕
竟身子还很虚弱,怪不得。不过能看到皇兄睁开双眼,我就放下胸中的一块大石了。」
起码,皇兄还活着。禧沙内心顿生出千万倍的勇气,准备与邪恶的贼人作战。
「请让老夫看看。」
上前一探脉息,御医皱起眉头说:「还是有点紊乱呢!这也难怪,现在身处在战场上,就算想让陛下静养
也不可能。殿下,依照老夫的提议,我看还是尽早将陛下送回皇宫中,这对陛下恢复龙体安康会较有助益。」
「但我伯皇兄禁不起旅途的……」
「只要小心点,缓慢地前进的话,应当不会使伤处裂开。当然,老夫和平大人也会随侍左右的。」
「是吗?好吧。」禧沙万分不愿与皇兄分离,不过思及这也是为了皇兄的身体着想,便勉为其难地点头说
:「可是我必须代替皇兄留下来指挥将领们,所以无法亲自护送皇兄回去,你们千千万万要最谨慎地、不能有
丝毫差池地,把皇兄安全送回宫中,明白吗?」
「小的都很明白。」老御医与平满纷纷低头说。
「好,那我会安排一队兵马护送皇舆,要是在路上或回到宫中后皇兄醒来,请转告皇兄,我禧沙一定会代
替他取下司珐尔那贼厮的人头,平定这场乱事,请他不需要为此事担心,西琉的天下绝不会有所动摇的!」
信心满满的东宫殿下,由于敌人出乎意料的手软,因此压根儿没有考虑到尔虞我诈的战场并非他所想的如
此单纯,竟轻而易举地被眼前的优势冲昏脑袋,对自己将要取得的胜利深信不疑。
这时,年轻气盛而又毫无战场经验的东宫,本该仰赖诸多将领的才智,听取他们的建议,特别是关于目前
倾全军之力攻打敌人,导致后防空虚的弱点,再次调整军队布局的意见等等。
可惜的是,这样诚恳的建议却换得东宫不赞同地反驳道;「哼,我们只差一步就可将敌人赶尽杀绝,何必
再多花时间重整布局呢?敌人没有后援,光是和我方对打就己经万分吃力,又何来分散自己好夹攻我们的能力
?不,与其拖延战事,我想快一点结束这场内乱,大家就尽量打下敌方的堡垒,收复羽花河南岸吧!」
日后,再回头思量。
原本是一条火烧粮船的妙计,却导致轻敌,并且还使敌人利用这机会制造假象、设下圈套这也只能说是
人算不如天算,道高一尺而魔高一丈了。
西琉北方三城的守将,夜半时被一阵喧闹的战鼓所吵醒。
「这、这是怎么回事?」还披着睡袍,窝在小妾怀中的将军,脸色苍白地听着军师的禀报。
「是逆贼,突然从海港岸边攻击过来了!」
「什么?我听说逆贼不都在南方吗?而且还说护皇军目前是占上风的,就快把敌人剿清了,什么时候那些
贼子跑到北边来了?」
「是守港的赤将军!他不知何时投靠了贼人,并且为他们开启了港边的城门,如今贼人己经攻下一城,很
快地就会攻打到我们这边了!您可以听到外头己经传来贼人利用火炮在前方开路的吵闹声。」
「我的天啊!」
「将军?将军大人您先别晕过去啊!快点准备达命吧!」
逆贼掀起叛乱后将近两个月,某日。
司珐尔率领的大军,搭着船,绕过半个国境后,于北方港湾登陆。再沿着几乎没有多少驻军抵抗的北方京
沪大道,于一日内就攻打下三座大城,长驱直入,与南方的人马,形成南北夹击居于中央的皇城与护皇军的态
势。
第十一章
一脚踩在焦黄的土地上,咔沙、咔沙,坚硬的碎石刺痛脚底。
这儿是哪里?我又在什么地方?这片雾怎么会如此地厚重,充斥着我鼻腔中的烟味是打哪儿来的?
急切地想要穿越过迷雾,双腿奋力地前进。咚!阻碍在前的台阶——低头一看。突兀地,遮蔽双眼的雾散
去了。
我认得,我认得这台阶,这根倾斜的柱子!
手正摸着石柱确认,怔忡间手中的石柱化成沙石。再惶恐地放眼望去,倒塌的、被烧毁掉的、满目疮属的
一景一物,曾经是为人称颂的美丽宫殿,所有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屋瓦城墙,如今不过是荒芜废墟一座。
噢,不,怎么会这样呢?是谁破坏了这一切?我还记得自己年幼时曾在这座皇苑中度过的时光,为何要将
它毁灭?这儿是我唯一的家,失去了它,往后我要去哪里?
还有……人呢?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旋转过身子,想要放声嘶吼,转瞬间四周景物又再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奔驰过来的战马,载送着手
握长枪、高声喊杀的士兵,纷纷穿透过去,不断往前冲刺、奔驰。
铿锵!噗吱!交战的长枪在空中制造出银与金的火花,兵器刺中人体的声音此起彼落,而一颗飞抛而出的
头颅所洒出的鲜血像是雨水纷纷滴落,洒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低头一看。
血,这是谁的?我的双手上怎么会沾满了鲜血?
凶残的杀戮持续在周遭上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名又一名的士兵倒下。一刹那,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破
重围,高高地揭起火把,喊着:「把皇宫烧掉吧!把西琉皇朝从这世上彻底地摧毁,直到所有一切化为尘土为
止!」
不,才可以的,快住手,不要烧啊!
张开双臂,扑过去,一定要夺走那把即将吞噬所有的人,绝对要阻止……
吓!怎么会是……你?
恐惧地瞪视着那双以为再无机会相见的蓝瞳,颤抖地看着对方伸出了手,被攫住了颈子,制住呼吸,两男
人泛着冷酷笑靥的薄唇,开开合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司珐尔,你放开我,求你放开……
握在脖子上令人不能喘息的五指松开了,如释重负地坠落,持续地坠落,手脚不知所措地舞动着,停不下
来,正不断地在坠落中。
到底要落到什么地方去?啊!
断气的疼痛,几乎要使人昏厥过去,但总算是不再往下掉了。探手摸去,四周都是黏稠的液体,阴暗的地
面上滚动着不知名的物体,其中有一个滚到了脚边,于是将它拿起。
那是死不瞑目,了无生气,七孔淌流鲜血的弟弟的脸孔。
哇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