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琉皇朝-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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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哥哥……」声音哽咽的十四岁少年,隐约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接着,飒亚一咬牙地向南夷露露伸出手。「把药给我,妳要的我都签给妳!」
「喔,等等。」
将药瓶高举,南夷露露再一笑说:「我忘了最后一项。要逼你退隐,得让妳先断了自由的后路。我要求也
不多,就用你的双脚吧?西琉陛下,你可愿自断脚筋,作为你无法再站于西琉人眼前,乖乖退隐的证明?」
「不!不可以啊…这太过分了!」禧沙终于忍不住地痛哭起来。「要是废了脚筋,亚哥哥以后就不能走路
了。不可以的!亚哥哥,求你不要!」
飒亚无言地接过她丢向自己的小刀。
锋利的刀,映着银光,残忍无情地……
***
或许,在世人眼中他是个无耻自私的背叛者吧。
饮下毒药,是司珐尔自己的选择。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敌人的意图,更明白这么做会导致的后果——
我的确是一名「背叛者」,但我背叛的是众多的西琉子民们,我的背叛是我想夺走你们的皇帝,哪怕推你
们入火坑,犹如将你们的太阳夺走,我也愿意背负这罪恶沉沦,只为了我想要「他」。
妄想摘下天上的烈日,而不被焰光灼伤是不可能的。
因此他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
要是飒亚就这么选择令他沉睡在黑暗中,地狱的孤独他早已尝尽,只是再走一遭罢了。不甘的、悔恨的是
,他再也没有拥抱光明的一日。
我解开了毒药的拴子,仰头饮下。
烈毒再剧,也浓不过我的情——我是这么相信的,再毒的药,此刻为了求得与你同生的机会,我也当它是
甘醇而甜美的。
感觉到了……穿透喉咙……烧灼的……但我亲爱的臣……这份烧灼还没有你那么火热……蔓延开来了……
五脏六俯都麻痹了……只是飒的……你爱液的滋味更令我陶醉晕眩……呢……
司珐尔并不是确信,飒亚必定会选择他。
他只是祈祷着、盼望着、孤注一掷的,捉住最后的机会,为了这最后赢得飒亚的机会赌上一把而已。
合上双眼而不知是否还能有再睁开的一日时,司珐尔脑海里是那永恒不变的身影——至始至终。
别忘了,我爱你,飒亚。
「……喂?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喂……司珐尔……醒醒!」
意识被摇晃着,由深沉无边的黑暗海涯,自千年冰冷的孤独里,再一次地被赐予重生。他——是活着的吗
?
眨动着有如千斤重的眼帘,才觉得曦光刺眼,下一瞬间他脸颊上却响起了「啪」的巴掌声,同时夹带着火
辣辣的痛感,扎扎实实地将他由死亡的国度里唤醒。司珐尔转动着灰蓝眼珠,不意外地看到了他最盼望能见到
的……
「你这混帐畜生!」
噙着泪水的银眸,有着他所见过最美丽的色泽,是他一生都愿珍藏的宝藏,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恶劣的魔鬼苏醒了。如你所愿。」南夷露露在身后嘲讽地说。「以自己双脚行动的自由,换来的这个男
人的生命,是否真知你所盼望的那么有价值,我不知道。但我告诉你一件趣事吧……这个男人是自愿合作喝下
那瓶「七日散魂」,令你处于现在这种困境的。陛下。」
飒亚脸色阴郁,却没有丝毫惊讶。
「喔,难道你已经自己看出来了?结果,还是不能放下这男人在地狱里腐烂,还是愿意自残双腿来让他活
命吗?」南夷露露感叹地说。「我的天啊,世上也有你这种傻子。这种鬼畜不如的男人,哪一点好?」
司珐尔横扫她一眼,命她住嘴。
够了,这些打击对飒亚来说已经够多了。不必她再加油添醋。现在能给飒亚安慰的就只有他了。
司珐尔身子微晃地坐起身,冷眼瞥视过飒亚受伤的脚踝。深达筋骨的两道口子……想要救是不可能了,筋
断得很干净。
这样子,你满意了吗?飒亚的银眸里,忿忿地诉说。
美丽的唇扬起一抹绝艳的笑,司珐尔笑着,以双臂拦腰将飒亚横抱起来。
满意?那是什么字眼,我不懂。
但我现在终于得手了,不会再逃跑的,只有属于我的烈日,我的光。
「你要将我的亚哥哥带去哪里,还给我!」抡着瘦弱的拳头,少年激动的扑上前来。「亚哥哥……不要走
!亚哥哥!」
无视那吵人的杂音,司珐尔只是专注地凝视着怀中人儿,将他的披风牢牢地裹住,爱怜的以目光抚过他脸
颊上的每一处线条,再也不放了,谁来抢都不给,这是他好不容易才以生命换来的宝物。
「要去……哪里?」
一步又一步地跨出,飒亚闭上了疲惫的双眸,他真的好累、好累。随口问的问题,他并不怎么在乎答案,
既然将自己交给他,便随他要将自己带去哪里吧。
一刻也好,他只想放纵自己在这双手臂里……即使是曾经无情地背叛他的一双手臂,至少不再冰冷、无力
。
司珐尔给他的答案是落在颊上的轻轻一吻。「尽管睡吧,飒亚。已经没有再需要你担心的事了。」
是啊!
在睡意袭上前,飒亚能感觉到雪花飘落在自己脸上。
他已被逐离皇位,成为有名无实的软禁皇帝了,还有什么好需要担心的呢?
「亚哥哥!」
禧沙哭红了眼,他追着那个将哥哥带走的人的脚步,奔出了皇宫大厅,他看到他们已经走到殿外的广场上
,白雪茫茫,遮蔽了他的视线,他不断地揉着、擦着,深恐自己不紧盯着他们就会消失在雪中。
雪中的一双身影是那样的渺茫。
倚偎在男人怀抱里的亚哥哥,并没有回头,他的身子在男人怀中看来好脆弱,露出披风外的赤裸双足还滴
着血,落在地上刺眼的朵朵血红,伴随着远去的足迹,一下子就被雪花吞没。
为什么要跟那个人走呢?明明是坏人,为什么亚哥哥还是要跟他走呢?
禧沙不懂,到底是什么令亚哥哥丢下自己,也要跟着司珐尔离去。
雪花纷纷飞舞,宛如没有出口的迷宫,指向没有明天的明天。
别章——遗失的秘钥一
端坐在铜镜前,凝视着镜里反照出来的模样,那是张不过巴掌大小的脸蛋,弯弯的肩、小小的鼻尖,爹娘
、哥哥都说我这鼻尖太嚣张,挺翘得如此可爱,要少了这讨喜的鼻,就显不出底下的樱口娇柔可爱。
我不是很喜欢这张脸,总觉得这弯眉不够深浓,所以执起了精烤炭笔,在眉上轻刷过,一笔、两笔。嗯…
…差不多了吧?果然,眉不黑就显不出我这双水灵的眸子有多么清澈、精神。
然后再握着木梳,拉起了我最宝贝的长发,力道适中她刷着,不能太大力,怕扯断了它,我细致的发丝禁
不起一点点力道,但不梳开来就无法令它呈现最美的光泽,不厌其烦地,我一小撮一小撮地将它梳开,看着它
柔顺地披散在肩膀上,宛如云彩环衬着我的脸蛋,多么美丽的光泽。
将它全部都束到脑后拢为高髻太可惜了,留下两绺由耳边垂下,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为何今日如此用心的打扮呢?嗯……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人非见不可……希望他的目光能专注地放在我一个
人身上……是谁呢……朝着我微笑的那人……
糟了!时候不早了,我竟蹉跎掉这许多时间。
快快换上我最喜爱的粉蔷色罗裙,还有鲜赭色的镶金背心短挂,还有、还有我的短靴到哪里去了?该死的
粗心丫头又忘了给我磨亮它!
罢了罢了,换穿另一双我也挺爱的长毛小靴好了。
还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吗?我够美了吗?望着铜镜,我检视着自己——哎呀,我怎么如此多忘事,竟没戴
上我最最喜爱,爹爹在我十五岁生日时送我的那串珠钗,自从爹爹将它送给我以后,每回要见重要的人,我总
不忘在发髻簪上它,它就像是我的幸运护身符,绝对不能忘记的。
我将它好好地收藏在梳妆枱上的小巧宝箱里,里头有我最宝贝的……
四四方方、端端正正的宝箱,外壳嵌着翡翠、玛脑,四角边以珍珠贴缝,然后在盖子与盒子中央有个小小
的锁孔,得插进天底下独一无二的钥匙,它才能开启。
钥匙呢?我将它……放哪去了?
奇怪,我明明都将它收藏得好好的,为何现在却找不到呢?
不可能的,我一定有将它摆好的,我记得就在这里!没有?没有!该有的东西却不见了,为什么我找不着
?我慌了手脚,我翻遍了四周所有能找的地方,就是找不着它!是谁动了我的钥匙?是谁偷偷取走了它吗?
还给我,你这小偷,将它还来!
「啊!」
尖叫着,晴绍挥舞着双手坐起身。
「绍妃殿下,怎么了?」闻声匆忙赶来的贴身女侍,也是西琉宫中最年长的女官——文贤夫人拉起裙角,
三步并两步地走近她身旁。
「我……怎么了?」茫然地看着她,晴绍急促地喘息着,额边已经渗出了细汗,原来刚刚是在梦境中吗?
「贵妃方才叫得好吓人,把我们都吓死了,难道您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口气有些怨怪的丫鬟,在文贤夫
人身后说道。
尖叫?她吗?她只记得梦里的自己又急又气……为什么着急、为何生气,却全都不记得了。
「去替贵妃拿杯水来。」文贤夫人暗以目光责骂丫鬟无礼的态度,刻意差使她去做事。
丫鬟嘟着嘴,但在这贵妃宫里,谁也不敢忤逆文贤夫人,于是踏着不情愿的脚步,重重离去,离去前还不
忘使劲地带上门。听到那好似「谴责」的关门声,晴绍不由得心惊肉跳了下。
——从何时开始,她竟变得如此胆怯,不敢直视每个人的目光,她好像可以清楚的听到旁人的窃窃私语。
(什么嘛,陛下不疼爱的女人,有啥好跩的!)
(摆出个臭架子,想给谁看?也不去多照照镜子,想办法让皇帝上这间冷宫来啊!给我们这些下人多点脸
面吧!)
(下不了蛋的母鸡,就是奉上再多补品,也还是下不了蛋。)
别说了,求求妳们别再说了。
留点颜面,给我这个可怜的女人吧!
「绍妃殿下,您很不舒服吗?还是去召御医过来看看……」文贤夫人和蔼地伸手扶着她急遽颤抖起来的肩
膀,拍抚着她说。
「不,别叫。」慌张地,晴绍摇着头说。「我没事的。千万则叫御医,那会给——」咽下喉咙里的苦水,
她无法再说下去。「总之,让我休息一下子就没事的。抱歉惊扰了妳和大家,你们可以回去休息,我不要紧的
。」
若是召来了御医,惊动了众人,帝宫捎来关切的询问,只是给贵妃宫里的每个人施加更多无形的压力,宫
里原本就已经不甚平和的气氛,恐怕会更加僵硬、冰冷。晴绍知道,她就像个碰不得的毒瘤,在这宫中谁都不
愿沾上,不想碰触。
悠长地叹口气,早已深谙个中内情的文贤夫人,即使洞悉晴绍的处境与想法,也无法再想更好的话来鼓励
她了。
多可怜的晴绍妃,明明是这么可爱、惹人怜惜,为何陛下却无法对她多付出点情爱的关切呢?
令人看不下去。这就好比是摘下了一朵鲜艳欲滴的娇美花儿,却放任它在花瓶里枯萎,不给予新鲜的水,
不让它有条活路,再这样下去,迟早晴绍妃都会被逼得……不能不为晴绍妃想点法子了。